铁皮冰箱闻言停在了前面三步开外的地方,直勾勾望着我,我再看了一眼,真的是直勾勾,我于是面不改色呆呆说道:“啊?可可豆?”
书生抓抓脑袋,脸微微有些红,完全没留意我的茫然自顾自拉起了家常:“可可啊,我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我又不配合“啊”了一声,铁皮冰箱还在盯着我,身上发出的信号已变红,这让我很纠结,这书生似乎没有放我离开的意思:“伯母怎样了?你是跟伯母一起回来的吗?刚到吧?在哪安顿?我让娘给你们送一只鸡过去,路途劳累要补补身子,你看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你是哪位?”蓦地一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身边经过的路人带着笑瞥了眼这穷书生,他原本因兴奋而微红的脸更红了,低垂着眼也不再敢直视我的脸:“对,对不起啊,小生误把小姐当作一位故人,多有冒犯。”
说罢,低头走得比先前更快了。轻呼了一口气,铁皮冰箱已经转身走去,看他方才那冷冷清清的模样,那位穷书生若再废话,很可能也会成为他的剑下亡魂,如同之前那只路过的癞蛤蟆一样。
为了避免方才的事再发生,他加快了步伐走着,我也只得小跑着跟上,很快他便将我带到了一家唤作百花楼的春楼,这名字起得还真是俗气。百花楼前的姑娘们甩着手绢儿凑近他而不得,不知是被他那散发出的杀气杀了个回马车,还是看到了他身后的我。
我大抵能猜到了他的意图和我即将的用途,这里的老鸨走了过来,长着所有电视剧里上演的老鸨模型,粗大的腰肢,狡诈的脸,手里挥着一条大红色手绢儿。
铁皮冰箱跟老鸨交代了些什么,那老鸨朝我这边看来,就像看着一坨肉,频频含笑点头,只差没一手指戳过来看肉有没有弹性,新不新鲜而已,但大抵就是“这肉很新鲜,满意吗”,老鸨相当满意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而货到了,没见到交钱。交代完毕,他只是小声在我耳边说了句“见机行事”,便不再看我一眼径直从我旁边离开了。
多么笼统的话,鸡是很多了,怎么行事。
若是之前,我大概是需要立刻跟上他的步子,但我想,如今我已经不需要跟上。这里,很可能就是我之后的归宿。
老鸨很着重的目测了我的胸围与臀部的圆润程度,满意地点头:“秦肯是吧,以后跟着我你就叫……”老鸨迟疑了一会儿,精明的小眼陷入了迷糊状态,大概是楼里姑娘太多,花名用得差不多了,她一时半会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名儿。
我就呆呆地站在那,望着楼里络绎不绝的客官们搂着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走上楼,心想,这真是比呆在秦府更糟糕的事,在秦府,我想何时睡觉都得,而在这里,别人想何时让我睡觉都得。
察觉眼皮有些乏,我道:“我想睡觉。”听了这话,老鸨忽地用力拍着手掌道:“以后你就叫做睡莲。”
我感觉那手掌该是很疼,便顺从的点头,我只是想快点睡觉,管它是睡莲还是夜来香。
老鸨的小眼睛闪着狡诈的光芒,她带着我走上了三楼的一间厢房,推开,一阵刺鼻的烟尘呛进了鼻内,我闭上了呼吸,老鸨却丝毫不在意,回头挥着手里的帕子朝楼下的姑娘喊道:“你们两个,对,就是你们两个丫头,快上来伺候着睡莲姑娘,对了,杏儿呢,今晚叫她来睡莲的房间教她基本的礼仪和接客之道。”
很快,两个丫环模样的女孩儿便拿着抹布走了上来,前前后后打扫了三遍,又将新的干净的床垫与被褥拿来铺好,才端正站在门边,老鸨这才满意点头,也许是想跟我熟络熟络,就拉着我的手一屁股坐在单薄的床上,冲着我谄媚地笑:“莲儿啊,今年多大岁数了?”
看着那深陷下去的床,我深表同情,老鸨,你有考虑过木床君的感受么。说起岁数,我顺口答道:“十九。”
老鸨一脸受惊,两手压扁着双颊:“天啊,莲儿啊,你可真大了。”
我不作声,只因为我意识到这并不是秦可恩的年纪,从她这脸蛋来看,也就十五,十六岁罢了。见我不作声了,老鸨以为我受了打击,赶紧拉过我的手老妈似的轻拍:“莲儿啊,没事,你的生意绝对不会比杏儿差,放手干。”
这还能拿来比赛?有人说过:爱拼才会赢。悄悄环顾四周一眼,这楼里恐怕是没有爱吧,那也只能有淫,而没有赢了。
不小心就脑补了一下跟老鸨口中杏儿的对话,“杏儿啊,看看,看看,我今儿可是接待了十五个贵公子呢,你呢,唔!”没事这么恶心自己一把,我没来由就觉得空腹已填,勿念。
对于她口中的那杏儿我没兴致,只是冲她轻轻打了个哈欠:“我睡个觉,可以么?”
老鸨连连点头,松开我的手:“好,你好好养身子,晚点我吩咐杏儿来指点你。”老鸨扭着粗大的腰很快退了出去,这里的待遇倒是很好,我想终归是拖了秦可恩这张脸的福分,在古时候,女人真正就是靠脸吃饭。
这么想着,又昏昏沉沉睡了大半日,门外有人敲门,我于半醒半睡中说了句:“阿蓝,进来吧,以后不用特意敲门。”接着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门打开,进来的人却没有说话,我发觉跟平日里的情况不大一样,以往阿蓝总会唤着我起来梳头发或者吃点心,一阵空前的寂静后,我心里凛冽一颤,阿蓝死了。
这里并不是秦府,我不知为何还会那么习惯于在秦府的日子,习惯于阿蓝照顾的日子,我理了理情绪,坐了起来,木然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那名女子,她应该就是老鸨口中的杏儿。
她几乎是我有生之年看过的最美的一位姑娘,天然微蹙的愁眉却仍不失了明眸的风韵,眼角边的泪痣恰到好处的点在了动人的位置,白而不苍的肤色,轻盈薄亮的双唇如同刚洗出来的水蜜桃,让人见着想轻咬一口。她见我终于清醒,方语调温软地开口:“新来的睡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