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蝶架着箫梁疾奔了半晌,确认赤血毒蚣不会再追来后,她才停下脚步将箫梁靠在一边树旁。“喂,你……还活着吗?”生性冷漠如她,委实不善于关心他人,憋了半天也只说出这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来。乃至于此言一出,连她自己都觉得异常尴尬。
箫梁此刻除却脑袋,身躯之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即便重伤如此,他依旧强撑着给了她一个笑脸,哑声安慰她道:“我…没事……你去找找此处有无人家。最好能找到…丫头,她一定能救我。”蓝蝶闻言慌忙扫视四周,只见树荫蔽日,丛林一望无际,一时半会连方向都无法分辨出来,她急声道:“这里哪有什么人家,我。”她忽的住了口,只因那个方才还能勉强与自己说话的男子,此刻已然彻底昏厥了过去。
“你不要昏过去啊,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你。”蓝蝶惊慌失措,不禁伸手去摇箫梁企图将他摇醒。不料甫一摇动,箫梁身体上的大小伤口涌血更甚,直吓得她慌忙住手,再不敢妄动半分。就在她束手无策之际,一道黑影蓦地闪现到她的面前,趁着她心乱如麻之际将箫梁自她的手中一把抢夺下来。待她反应过来,那黑影已然扛着箫梁在几丈开外了。
“你是谁?”蓝蝶一眼便分辨出那黑影分明是个人。只不过由于常年疏于打理使得其头发散乱,胡须遮面,身上仅残存着几块破布用于遮羞,赫然是个脱离正常人际的野人。那野人回头对着蓝蝶做了个手势,随即迅速远遁而去。蓝蝶呆了一呆,他方才的手势分明是让她尾随过来,难不成他有办法救回箫梁的命么?这般想着,她轻功施展开来,朝着那野人远去的方向疾速追了上去。
那野人扛着箫梁在前面赶路,蓝蝶则紧随其后。她越追越是心惊,只因前方的那野人身形极为迅捷,纵然肩上负着一人,其速度依旧不逊她半分。如此身法造诣令她惊叹的同时也生出深深疑虑:如此高人,究竟是如何流落此间的呢?
突然,野人身形在一方瀑布之前顿住,蓝蝶见状也随之止步。瀑布之声震耳欲聋,带起一阵阵白茫茫的水汽,自万丈悬崖之上倾泻而下,犹若山间一匹银练。飞瀑之水汇聚成河,水流湍急,瀑布之水不住冲刷着河中数块巨石,激起的雪白浪花宛若大块大块的碎玉,显得极为壮观。
蓝蝶犹自沉迷于此间山水,眼角余光瞥见那野人将箫梁轻轻放入河流一旁的一个小潭之中,即刻疑道:“你这是做什么?”野人也不答话,将箫梁整个人都浸入潭水中只露个脑袋出来,接着身形腾起朝着瀑布之上的一棵树迅速攀爬过去。
那树的根部生于岩壁之中,常年为飞瀑之水冲刷依旧不曾松动,可见其生命力顽强。野人身手也着实了得,竟能够硬抗着瀑布的冲击力量勉强到达树的顶端,迅速伸手摘下上面结的几颗鲜红色果子,随即自极高的岩壁之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小潭旁边。接着,野人熟练地剥开摘下果子的外壳,将其内部的青色汁液倾倒进小潭之中。如此剥了五个果子,那小潭之水已然隐隐泛着青绿颜色。蓝蝶见状移步过去,伸手试了试潭水,又将之蘸取一点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味道传来,令她神志为之一震。
“这果子究竟有何玄机?”蓝蝶也猜测到野人虽然能够了解她说的是什么,他自己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所以当野人对着自己一阵叽里呱啦之后她只能无奈摇头。不过,当她发现箫梁的脸色在潭水侵润之下变得越来越好后,终归放下了对野人的戒备之心,随即浅浅一笑道:“谢谢。”野人见状顿时眉开眼笑,显然能够得到蓝蝶的信任对他来说确是乐事一件。
箫梁伤势的治愈已有着落,蓝蝶即刻开始思索起脱身之事。目光粗略扫视下来,她发现此处乃是一极为广袤的盆地,四周均为万丈峭壁所围。若是凭借人力只怕远远不够攀爬至悬崖之巅,穷尽一生都无法脱离此地。“你知道究竟怎么样从这里出去么?”她此话才一出口,便是自嘲一笑,道:“我这话倒也问得多余。若是你知道脱身之法,又怎会被困于此处呢?”果然,野人闻言立刻摇头叹息,显然同样对此绝境无可奈何。
在箫梁浸泡在药潭疗伤的几日期间,野人陪伴着蓝蝶将盆地四周探寻了个遍。虽然原本就没有对找到出路报以希望,但是当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时,她还是遏制不住内心的烦躁情绪,眉头越发紧锁。野人见状蹦到她面前一阵手舞足蹈,让蓝蝶看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她遂浅笑道:“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多谢你的好意。”野人顿时眉开眼笑。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生性冷漠的自己唯独在面对着这个野人的时候能够敞开心怀,把常年戴在脸庞之上的冰冷面具拿下。但是她能够肯定,这野人虽然武艺高强、来路神秘,却对自己没有半分恶意。此间山水秀丽恍若仙境,不知觉间她竟有了一丝隐居于此的念头。
这念头才起,她便将之迅速打消,随即暗暗嘲笑起自己的愚昧天真对于她这般终日与杀戮为伴的女人,又怎敢奢求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呢?
这几日时间,她还与野人一起回到过来时的那处深邃洞穴。只不过此时的洞穴因为赤血毒蚣的野蛮撞击尽数塌陷,甚至连方圆两里的地面都整个儿凹陷了下去,宛若被巨锤狠狠敲砸过。如此,按原路返回的想法便不得不作废了。
这日,蓝蝶和野人再一次铩羽而归,回到瀑布时却不见箫梁的人影。蓝蝶立在小潭旁,脑中极力思索箫梁的去向,忽闻一旁树林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你。”蓝蝶循声望去,赫然瞧见箫梁此刻仅用几捆树叶遮羞,不过从他裸露出的皮肤来看,被赤血毒蚣的毒液毒伤的地方已然尽数恢复原样。她迅速转过身去,极力掩饰住脸庞上的尴尬,道:“没死就好。”
箫梁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衣服早就被那凶兽的毒液给弄得破破烂烂的,这四下又寻不到衣物……你不要放在心上。”说着他目光扫过她身旁的野人,一时间突然有种奇怪感觉,似乎这野人他是有几分熟悉的。他朝着野人走去,伸手就要拨开其头上的脏乱毛发仔细辨识,谁料野人似乎对他极为警备顿时跳开,根本不让他接近自己。箫梁试了几次都被他闪躲开来,一时间心头疑云腾起,道:“这人究竟是谁,竟能有如此矫健的身法?”蓝蝶将野人如何救治他的经历简单说了,末了还添了一句:“你放心,我能够保证他没有恶意。倒是你,又不似他是个野人,穿成这样成何体统,且将我的衣服穿上。”说着她将自己蓝色的外衣脱下抛予箫梁,自己只着一件单薄衣衫。
箫梁接过外衣的瞬间不由得怔了一怔,他从来都不曾料到眼前这个女子也会有如此体贴的一面。他犹豫良久才将之围在腰间作为下裙,道:“多谢了。”蓝蝶瞧也不瞧他,也不知听没听进他的话。
不经意间,箫梁视线掠过蓝蝶的背部,隐隐瞧见她的背上有着淡蓝色的纹身,只是被衣衫遮住看不真切;再者他也不方便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身体细瞧,遂将这疑惑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