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愿意配合,月蝶感激的看了他眼,自月影手中接过药碗,用玉勺吹温了才送到他嘴边。
厌恶的咽下去,强忍着恶心的感觉,他知道,今天又不能吃任何东西了,这些庸医,就只会开这种难喝的要命的玩意,喝了有四五勺后,他用小爪子一样的手掩住口,早就习惯的月蝶连忙放下碗,换上小钵,一时间,只让他吐的天昏地暗,吐到最后就只剩下殷红的血迹。
“殿下,殿下”,琉璃带着哭音轻声唤他,他没有半点力气能回应,甚至于这种每天都上演的折磨,让他都恨不能痛快的死去,太过痛苦,痛苦到让他只想解脱。
月影端来清水,给他漱完口,他就已经疲软的意识不清了。
“没用的东西”,西尘风伸手抱过来,心里惊了惊,这孩子太轻了,轻到要不是有触感,他都怀疑自己抱着的就是一团空气。
屋里的三个宫女顿时惊恐之级,齐齐跪了下去,“奴婢该死,皇上恕罪。”
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西云默身体开始挣扎,只是他的力气太小,西尘风看着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抱他,这孩子身上全是药味不说,还丑的不行,他不是最讨厌这些奇怪的味道?
“给朕听着,朕不准你死,你就给朕好好活着,要是你敢死了,朕就杀了伺候你的所有人,连你母妃一起杀”,从来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的西尘风,只剩下威胁与恐吓。
只是这一次的威胁与恐吓,似乎毫无作用,他低下头,明显的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了僵,待看过去时,那孩子的嘴角微牵,似乎......是在嘲笑。
寝宫内的空气开始变冷,这个小家伙,似乎在挑战他的威信,还真有点意思,这七皇儿不是最怕他了,怎么会露出这种笑容,难道真有主魂归来之说?
“你不信朕?”
三个宫女都只感觉到全身发冷,大气也不敢出,她们只是宫女,在皇上面前,要她们生,她们就生,要她们死,她们就只有死。
有些迷糊的神智被拉回,只因为身上抱着他的手加大了力气,大到他的身体发出阵阵抗议,长长的睫毛摩挲了半晌,他才睁开了眼睛,这是双因为枯瘦而显得特别大的眼睛,而西尘风,也清清楚楚的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嘲讽与不屑。
是的,嘲讽与不屑。
一个不应出现这种表情的年纪里,出现了嘲讽与不屑。
西尘风星目渐渐危险的眯了起来,“很好,原来你什么都懂。”
三个宫女低着头,都不理解他们的陛下为什么对着七殿下恐吓,七殿下明明只是个孩子,月影与月蝶在皇上身边伺候有几年了,明白自家主子有多可怕,更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主子现在忽然对这个七殿下有兴趣了,明明原来不是最喜欢九殿下吗?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西尘风抱在他颈部的手慢慢收紧。
文子默,应该说是西云默看都不再看他,只是闭上了眼睛,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颧骨突出的小脸立时憋的通红,不适的挣扎了两下,就垂下了头。
他太脆弱,根本没有任何可发反抗的力量,而且就算是有,他也没有很想活下去的欲望。
“皇上恕罪,皇上......”,琉璃刚反应过来,就猛的直磕头,她真的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的殿下,她的殿下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啊,还是皇上的亲儿子!
西尘风冷哼声,松开手,抱着昏过去的西云默,离开了这个偏殿。
屈辱!
文子默发誓,要是他现在有这个能力,他一定把这个有虐童癖的家伙给干掉,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哪怕是当年被训练时,也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西尘风抱着他在自己的龙床上睡了三天,终于明白了他为何会睡眠不好,这个孩子很容易被惊醒,只要有人靠近,他就会立时警觉,昏迷的时候也会非常不安,不管他们的脚步声有多轻,他都像是只小兽般的敏感,然后除了定时来检查的御医和宫女,他再也不让人靠近,这样一段日子下来,果然好了些,只是让他生气的是,这孩子对他一样的防备。
其实对人的防备只是文子默的本能,一种被强行训练出来的本能,从孤儿院里到被选中成为杀手,对于陌生人的靠近,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本能,而且为了生存下去,杀手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爬出来,在那个封闭的岛上,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相信就意味着死亡,被人近身更是愚不可及。
而作为杀手中顶尖的存在,文子默无疑是出色的,最后被选中成为少爷的暗影,成了少爷的影子,那是他前世最幸福的时光,只是在一次任务中,因为体力的极度透支而昏倒,被检查出患有隐藏性先天心脏病,这种心脏病发病率极低,却偏偏选中了他,在他以为靠近阳光的时候,狠狠的把他推下了悬崖。
要不是他是家养的工具,他早就被处理了,但是因为他的出色,最终把他从暗影中分离出来,替少爷掌管生意,从此成了被控制的废人。
文子默,现在应该叫西云默,只想找把刀把这个可恶的男人凌迟,他不温柔,强行点了他的穴道,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直接喂下各种汤药,再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吐都吐不出来,这种强制的结果,就是让他自由后咳到吐血不止,才算放过了他。
最过份的是,西云默好不容易习惯了琉璃的怀抱,这个男人却强行把他抱在怀里睡,不但不会抱孩子,有几次要不是发现的早,他肯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抱死了的皇子。
“喝下去,或者还是要朕打你”,西尘风看着面前没有表情的小脸,脸上没有肉,一点也不好看,甚至于因为瘦的太过厉害而异常可怖,但是他却知道他在生气,是的,很生气,即使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如果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被打了屁股也就罢了,可是他明明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文子默只觉得好笑,他愿意放弃生命,老天却不放过他,或者,这就是轮回,他不理解,那为什么不让他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偏偏让他带着那已经残缺痛苦的过去。
月蝶垂着头,小心的喂着,心里却惊讶万分,皇上以前最讨厌药味的人,居然能面不改色的抱着七皇子,甚至于乐在其中。
“恭喜皇上,七殿下今天又多喝了一勺”,月蝶高兴的回禀,说来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一个训练有素的宫女,却因为多喂了七殿下一勺药没有吐出来,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轻轻的揉着小家伙的胃,西尘风点了点头,他偶然间发现这个方法可以让这孩子好受些,不会吃完了再吐,温热的手抚摸着,能勉强咽下去,他就勉强咽下去,西云默暗暗发誓,等他好了,定要加倍还给这个男人,居然当着宫女的面打他,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放!
想归想,哪怕他已经努力调养,心里却格外郁闷,这具身体之差,差到让他难以想象,他到现在都没有能力自己行动,仍旧虚软的厉害,最大的力气就是偏偏头,动动手脚,还只能很缓慢的动,还只能微微动一动,时间也很短,就这样,都会让他呼吸急促,满身冷汗。
西尘风适时抬起头,看西云默昏昏欲睡,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垂了下来,不由的伸出手指逗弄,“默儿,很舒服吧。”
困倦的睁开眼,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眼睑又慢慢阖上,混蛋,不要落到我手上,我会让你知道调戏我的下场!
失忆!
“你是谁?”
当看到西云默写在纸上的三个大字,西尘风就有了杀人的冲动,随手挥下,离的最近的上好寿木桌就此寿终就寝。
他不辞辛苦屈尊降贵照顾了整整一年的孩子,有力气执笔的时候,居然问他是谁,庞德的嘴角抽了抽,本以为这一年陛下的脾气有所改变,原来只是变的更加喜怒无常。
西云默皱了皱眉,虽然这个该死的男人确实照顾了他很久,但是他加给他的屈辱怎么也得还的,所以现在问了他的名字,等他以后回来找他算账。
“你识字?”
正在生气的西尘风,看着这几个丑不堪言、肢体不全的字问了个重要的问题。
西云默点头又摇头。
“真丑,三个字错了两个”,西尘风理解的点点头,应该是他母妃教了些,但是这字也实在是太难看了些,这要是让那些外人看了,丢尽皇家的脸面。
西云默眉头微不可见的跳了跳,他是杀手,他是现代人,他不会用毛笔,他不跟这些古董一般见识。
西尘风眼底多了抹得意,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逗弄这个儿子已经成了他难得的兴趣,看他面无表情的脸,苦苦压抑着脾气,让他多了几份生气,指着身旁边的琉璃,“还认识她吗?”
西云默点点头又摇头。
他知道这个宫女叫琉璃,那是因为月蝶月影她们常叫,他才知道的,但是以前肯定不认识。
“你的意思是说,你只记得你醒来时的事,以前...全不记得了”,西尘风神色莫测,看到西云默点头,他目光如炬的盯着他,这双眼睛很美丽,很清澈,同样的很冷漠,但是没有谎言。
秦济明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回禀皇上,可能是七殿下昏迷太久......”
不是昏迷太久,是已经换了个芯子,西云默在心里补充。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忍心把一个孩子伤成这样的人,也算是够无情了。
西尘风冷声吩咐,“庞德,去处理下。”
庞德立时明白了过来,屋里的几个人脸色却渐渐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