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客气了,其实是殿下救了臣女才对。”慕琴淡然一笑,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回来,她不信任皇室中的每一个人,所有位居权利高层的人,很难真心对任何一个人好,因为他们的处境造就了这种性格。在过去的时代中,慕琴就不知道多少次亲眼目睹过权力高层斗争下血淋淋的真相。
瑠花的眼神一动,随即将被甩开的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了旁边宫女的手腕上,“瑠花就不耽误各位了,我还要前去向母妃请安,宴会想必也该开始了,各位切莫误了时辰。”
佘沉阳瞥了慕琴一眼,等瑠花走远之后,她才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瑠花公主是皇上的爱女,说句大不敬的话,瑠花公主的身份可远比怀玉公主尊贵。”
瑠花是皇帝的长女,据说出生那一日有百鸟齐鸣,恰巧乾武皇帝建国,这件事情更是让乾武皇帝龙颜大悦,从一出生就亲自赐她封邑五百里,以瑠花长公主为尊号,风头之劲,可谓一时无两。这个素来心神深沉眼高于顶的公主,怎么会对落魄的荣国翁主这般礼遇?
而且,瑠花公主分明每句话都别有用心,这就让佘沉阳更加弄不明白了。
“我曾经在前几日的一次晚宴中见过瑠花公主一次,偶有交谈几句,没想到公主至今还记得,果然十分平易近人。”慕琴自然不会为这种事洋洋自得,方才瑠花碰触自己手腕时,掌心微微发热,靠近说话的时候,呼吸虽然竭力保持平稳,可是依然听得出来略显急促。可见这位公主绝不是偶然和他们遇见,而是拿自己这群人做个幌子而已。
看得出沈沉阳对这件事十分好奇,不过慕琴三言两语也就将话题转到了一边。这次设宴是在未央宫畔的荷风池,未央宫原本是前朝熙贵妃住的地方,只不过当初的梦话王朝国力衰弱,导致整个国家陷入动荡之中,后来七国大乱,乾武华帝收复天下之后,才将岩禁宫修整一新,尘封已久的未央宫也才有机会重见天日。
“我只是奇怪,从前皇子选妃,多半是由后宫主持的,难得这一次竟然会由皇帝亲自出面设宴,而且几乎所有名门贵胄家的女子都来了。”一群人坐定下来,佘沉阳看着金碧辉煌的未央宫,脸上闪过一缕疑惑。
慕琴也有些好奇:“这应该是皇上第一次亲口说要诸位皇子选妃吧,从前的惯例是指前朝的规矩么?”
“你是荣国来的,想必是不知道了,其实选出皇子妃是皇帝还是皇后主持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从前没有这样的先例,一般都是送了画像进去,再由皇后筛选出最后剩下来的几位家世品性都上佳的女子,不像是这一次,竟然是将所有的人都邀请来参加晚宴,想必是要各位皇子自己放出眼光自个儿来挑一挑吧。”
慕琴颔首,这次的事情她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合规矩,既然沈沉阳在旁边提点了几句,她也便多上心了一些。倒是一开始在宫门口和慕琴起了争执的赵晏紫始终虎视眈眈的看着慕琴,一脸的不悦。
佘沉阳笑了笑,端起酒杯用宽大的袖子遮住面孔,低声说道:“你可要小心,琅琊赵氏势力在朝野之中旁根错节,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慕琴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多谢,可是她现在在乎的不是是不是得罪了赵晏紫,而是……荣国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安排,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的将慕扇选为皇子妃?
“原来慕琴翁主在这里,倒叫奴才一番好找。”安德用汗巾擦了擦额头山的汗水,手中的拂尘一甩,在看见慕琴的刹那眼中一亮。
“晚宴还要稍后才会开始,奴才有些事想告诉翁主,不知道翁主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安德笑吟吟的说道,他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几乎是和乾武皇帝一起长大的,所以宫中的人多半都对他颇有敬畏之心,没想到此刻安德竟然会找到自己,这倒让慕琴吃了一惊。
慕琴下意识的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侧的慕扇,她还是有些惊慌的看着自己,抿了抿唇,她转过头对佘沉阳施了一礼,“这位是我的妹妹,就拜托佘姑娘多多照顾了。”虽然两人相知的并不深,但是慕琴还是看得出来,这位佘姑娘只怕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观看慕琴担忧的神色,佘沉阳显然也猜出了慕琴对自己的这个妹妹究竟有多么看中,她点了点头,对方竟然能够如此看中自己,她虽是女儿身,却生来是男儿般的性情,心中顿时涌上一阵豪气,“你放心,我必将好好护着你妹妹,不让任何人欺负了她。”
“多谢佘姑娘。”慕琴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对安德说道,“公公请吧。”
而就在慕琴跟着安德起身离开之后,原本一直在殿后冷眼旁观的泉泽不易察觉的皱起了眉,心底陡然涌上一阵不安。
“殿下,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现在可不能走。”泉泽的身形才动,一直在后头侍候的内监立刻急了起来,挡在泉泽身前卑躬屈膝的说道。
“放肆。”泉泽伸手一推,力道之大,竟然让那内监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那内监立刻发出了一声惨叫,跪在地上拉住泉泽的衣袖,“殿下,安德公公方才吩咐了,一定要奴才好好伺候诸位皇子,殿下还请开恩,饶奴才一命吧。殿下此刻如果出去了,万一耽误了时辰,安公公一定会杀了奴才的。”
泉泽的眼神一冷,那内监竟然被生生骇住了,一时间不敢再装下去。别看五皇子平时不声不响,然而因为圣眷正隆的关系,宫里头的奴才们往往跟红踩白,自然知道风吹来的时候自己该往哪里倒。此刻一见泉泽是真的动怒,到底也不敢再强行拦在他面前。
泉泽冷冷哼了一声,现在宫里头都在觑着风势,父皇一日没有确定太子的人选,这些奴才就只会像是墙头草一样随着风势东倒西歪,不过……他伸手扶了扶跪在自己身边的内监,“我不过是出去一会儿,安德不会知道的。可是如果你自己说了出去,那就是自己个儿找死了。”
“奴才知道,奴才知道!”这内监当然不会为了遵守安德的命令而貌似违抗泉泽,此刻有一举两得的法子,他也乐的两边谁也不得罪。
今夜设下来的宴会在未央宫中,宫中虽然一片灯火辉煌,然而一出未央宫便是烟波浩渺的荷风池,传闻未央宫当年的主人熙贵妃独宠六宫,心机手段狠辣非常,甚至在当时魅惑君王废黜了皇后,自己独揽大权。
只可惜已近秋日,荷风池的莲花大多已经凋敝不堪,再不复夏日万荷齐开的胜景。慕琴跟在安德身后,脸色凝重起来。荷风池广袤,更奇怪的是附近一个人都没有,而安德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意味。
慕琴心中暗暗生了警惕之心,自己虽是荣国的翁主,可是毕竟身在帝都,一旦出了什么事,荣国也不可能为了自己大动兵戈。
而在帝都之中,想要一个人就此消失的法子实在是太多了。慕琴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静,不卑不亢的说道:“公公到底要和我说些什么呢?”
“翁主这边请,想和翁主说话的其实不是奴才,而是另有其人。”安德笑了笑,伸手指向左边的假山。而在假山背后,一个熟悉的影子跃然眼底。
“怎么,翁主眼中果然只有我那个弟弟么?”
假山背后的男子眉眼如画,殷红的唇角似乎是要滴出血来一般。那分明是当今的二皇子,也是成王泉缜。慕琴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些明白了,安德竟然是二皇子身边的人,可是这位自幼就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内监,怎么会某位皇子相交如此密切,更重要的是……他叫自己来,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难怪上次看见泉缜就觉得他自命不凡,慕琴的眼风微微一扫,竟然能让安德这样老奸巨猾的人都会甘愿受他驱使,这份心机手段可叫人胆寒。
秋夜微寒,虽然荷花已经凋尽了,但是却还有淡淡的桂花香从四周传来。沐浴在一身月光中的泉缜正挑眉看着慕琴,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安德点了点头,然后无声无息的往后退去。
“二皇子不知道有什么话,竟然要借安德公公之手亲自邀我来此?”慕琴心底还是觉得不安,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翁主不必多心,我请翁主来此,是有一件事,心中十分的好奇,所以不得不请翁主过来赐教。”泉缜的声音很低,就像是河流淙淙,在黑夜之中静静响起。
“二皇子但说无妨。”慕琴客套的笑了笑。
“我困惑的就是……明明是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有那样好的身手,竟然能够带着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从那样可怖的围杀里逃出来?”泉缜笑了笑,身子猛地往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