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儿,扶我起来。”苏素查探了一下体内的伤势,抬眸望向一旁满面焦急的诺儿,撑着身子吩咐。虽说她并不想一醒来就去面对这些个肮脏事,不过也不代表她苏素就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儿。
依她的想法,若是三皇子提出求娶苏晴,宣王爷为了面子,必然会请求三皇子收回退婚的言语,转而求其次,让她以妾室的身份嫁入三皇子府,两女共侍一夫,虽然说起来不怎么好听,可总比退婚好。
何况三皇子身份尊贵,又生了一副好皮相,不知是这京城多少女子肖想的对象,纵是一个妾室,也是不少女子羡艳的对象,想来宣王爷也不会舍得放弃三王爷这颗大树,怕是八成会将她和苏晴一起嫁过去。
如今局势动荡,当今圣上野心勃勃,一刻不停地向外扩张,几年前谢言将军将南昭太子擒获,押解回京,收为质子,偏生南昭王只有这一个儿子,因而也是逼得南昭不得不忍气吞声,向北渊俯首称臣,连续三年,不断向北渊纳贡,以求得皇子平安。
这些消息,打她自清倌楼醒来,便听得楼下那些个客人闲聊时谈起。
说到底,慕容凌被抓,还是因为她,南昭国这些年被压迫地狠了,怕是不久就要有一次反扑,到时就看大皇子和三皇子谁能在一站中建功立业,那太子之位,便是谁的。
想到这儿,苏素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大皇子善文,三皇子善武,二人各有所长,奈何如今身处乱世,以武力说话。若是个聪明的,必然会选择三皇子无疑。只是宣王爷卖女求荣她不管,可若是牵扯到她,就别怪她翻脸了。
苏素在诺儿的搀扶下踉跄着站起,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子,见诺儿正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目光中透着询问,苏素不由浅浅一笑:“诺儿,替我更衣。随我去前厅一趟。”
“小姐,你方才不是说……”诺儿听此,不由一急,伸手便要拦住苏素的身子,却见小姐正敛着神色望着自己,方才打过的脸颊这会儿依旧隐隐作痛。诺儿不由一怔,到嘴的话也咽了下去,依着苏素的吩咐,拿过柜子里的衣裳服侍小姐换上。
不知为何,她总觉着,自家小姐这次回来之后就变了,变得凌厉了许多。
可一想到以往小姐性子懦弱,暗地里受了欺负也不知道说一声,便宜全叫梅姨娘占了去,如今变成这般凌厉的性子也好,省得下次梅姨娘来时再受欺负,想来是小姐遭逢这一番变故,心智开窍了。
正思量间,却见苏素已是迈着碎步走了出去。
诺儿匆忙跟出去,心中喜忧参半,生怕小姐此次前去受欺负,若是王爷不顾小姐的身子,执意要惩处小姐,那可就糟了,只是看小姐如今坚毅的模样,心中必然是有把握的。想到这儿,诺儿的心神也稳了下来。
苏素自是不知诺儿这千回百转的心思,只是她这般前去,多少也有些意气用事。但凡牵扯到谢言身边的人,她依旧没法子彻底冷静下来,因为对谢言刻骨的恨,连带着她对这三皇子都是止不住的厌恶。
因而她才会拖着这副病恹恹的身子去寻宣王爷问个清楚,自苏素的记忆中,宣王爷原本对这个女儿还是不错的,只是似乎她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件事情,自此之后,宣王爷望向她的眼神便只有憎恨和冰凉的厌恶。
她查探不出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宣王爷像变了个人似的,稍稍回想一下,脑海里便痛得撕心裂肺,苏素试着回想了了几次,终是耐不住那啃噬的疼痛感,放弃了。
苏素赶到前厅时恰好听见宣王爷满口答应的声音,细听之下,果然同她猜想的一样,只是宣王爷答应的如此之快,让得她不由气结,到底她是个不重要的物什,说送人就送人了。
苏素心中对宣王爷已是失望到极点,因而对这宣王府,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父亲大人这般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
苏素也不顾厅内两人变幻的神色,直接走到椅子前拂袖坐下,看似随意地开口,“哦,三皇子也在,苏素见过三皇子。”
虽说是见礼,但也不过是冲着南宫溪微微笑了一下,身子可是坐在椅子上动都未动。
宣王爷望着自家女儿这般行径,当下不由大怒,伸手拍向手下的红木桌子,叱道:“苏素,谁准你来这儿的?见到三皇子,也不知行礼,当真是不知礼数!”
“父亲大人何必生这样大的气,苏素这不是行过礼了。”
苏素抬眸瞟了眼神色如常的南宫溪,端着茶盏的手掌轻轻抖了下,这才抬眸望向宣王爷,唇角含笑,“莫不是苏素要向三皇子三跪九拜才行。”
“放肆!”宣王爷听得她这些混账话,气得从主座上站起,竟是顾不得身份伸手就要给她一耳光。
“王爷息怒,苏素向来痴傻,说话口无遮拦了些,想来是被王爷吓着了,一时赌气,才会胡言乱语。”南宫溪望着端坐在位子上毫无惧色的苏素,伸手拦住宣王爷,半眯着眼劝慰。
“三皇子,什么叫我向来痴傻?”
苏素见宣王爷果真收回手,唇角的嘲讽更甚,想来苏晴已是和宣王爷暗中通过气了,要不然宣王爷不会在这厅前当着三皇子的面就要掌掴自己。
这般作为,无非就是试探下三皇子的态度,好在三皇子劝阻及时,若是三皇子眼睁睁望着宣王爷的巴掌落下来,怕她还没过门,宣王府这边便会让她自尽。
没必要因为一个不洁之人毁了宣王府同三皇子府的情谊,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弃子。
苏素唇角掀起一抹冷然的笑,豁得自位子上站起,上前一步逼近南宫溪,神色凌厉:“苏素难道说错了,我身为王府嫡女,皇上亲赐的安音郡主,又同三皇子自幼定亲,三皇子理应以礼相待,现在却说我痴傻,又说我胡言乱语,难不成真要苏素给你行三跪九拜的大礼?”
说着,苏素望着南宫溪的目光也愈发冷冽起来:“莫不是三皇子自认储君,如今已是俯窥我等!若是如此,三皇子当早说,苏素自是会以太子之礼相待。”
话到最后,苏素的声音突兀软了下来,听在南宫溪耳朵里,竟觉得有股酥麻感。
倒是宣王爷见苏素话语如此刁钻,当面质问三皇子不说,更是借着宣王府的名头,肆无忌惮地撒泼,一时又急又怒,竟是手指着苏素说不出话来。
南宫溪回过神来,抬眼便瞅见苏素眼底的讥俏,当下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张口便要反驳,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反驳。
见此,苏素唇角的笑意更甚,一副柔顺的模样,哪儿还有半分方才的凌厉,看得南宫溪心头一跳,竟觉得这个向来痴傻的女子有些看不透起来。
不过到底是多年的认知占了上风,如今看来似是疯病好了,可这般刁蛮的性子,放到自己府上,也是个不讨喜的。到时候,她再给自己惹出些许麻烦来……想到这儿,南宫溪的神色也是彻底冷了下来。
宣王爷手指着苏素半天,方才缓过气来,想是方才动了怒,现下跌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的手掌抖了半晌,才平静了下来。这会儿宣王爷望向苏素的眼神竟是复杂了许多,似乎带着丝丝嫌恶,又似乎带了些许欢喜,落到苏素眼里,竟觉得有些诧异起来。
不过那眼神也不过一闪而逝,若非苏素在南昭做了多年探子,怕都是察觉不出。苏素抬眸对上宣王爷眼中彻骨的冷意,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宣王爷似乎与那日她望见的有了些许不同。可到底哪里变了,她也说不上来。
何况,她的记忆缺了一部分,这王府中大致的人,她脑子里都回想的到,唯独缺了宣王妃的记忆。
她记得宣王妃是永庆二十一年逝去,那一年,苏素正好十一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素脑子里的记忆被强行封存不说,连带着对宣王妃所有的回忆都给埋了起来,莫不是,王妃的逝世同苏素有关?
想到此,苏素秀气的柳眉不由轻轻拧起。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深陷在一个不知名的阴谋之中,只是她却不知自己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好一会儿,她才松开眉头,乌黑的眼眸之中隐隐透着些许兴奋之色。
南宫溪原本就紧盯着她看,见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眯起眼笑,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望向苏素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探究,似是要弄清楚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女子。
苏素抬眸恰好对上他眼里的探究,心下不由一跳,唇角微微上翘,敛去眼里的神色,似笑非笑地望着南宫溪:“三皇子,您这般看着我作甚?莫不是认为苏素说的不对?”
“苏素说的自然是对的。是本皇子失礼了。”
南宫溪望着她,目光闪烁,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脸颜上的轮廓却是软了下来,看起来一如初次见面时的温和模样,原本表露在面上的情绪也彻底敛了下去。
苏素见到他这般反应,也不惊奇。
帝王之家的人,哪个不是心机深沉,三皇子温和之名得来已久,总不会因为她几句话就破了功。不过,方才南宫溪那一瞬间的愣神便足够了,看来她的媚术也不是毫无作用。
不得不说,这苏素生的一副好皮囊,这随便打扮一番,活脱脱地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只可惜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任是谁看了都喜欢不了。
如今她身子渐好,一身紫衣罗裙,看起来也是个祸国殃民的主儿,用来施展媚术是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