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肉夜话
阵阵秋风夹杂着薄云,擦拭着中秋的明月。
肉体抱着胳膊,紧挨着灵魂,有些不高兴:“你开始变得有些虚伪了。你以前的诚实哪去了呢?”
灵魂:“没有办法,诚实与获利有矛盾。”
肉体:“你在找借口。”
沉默,一阵死一般的沉默。一丝秋风吹来,肉体打了个寒噤,仰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灵魂:“不是借口,真是没有办法。如果一股劲地诚实,我将会得不到实惠。”
肉体:“知道老子吗?还记得《道德经》吗?如果你没有太多的欲望,就不会有失望。不要过于在乎有没有实惠。”
灵魂:“这怎么可能。我需要欲望的满足,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肉体耐心地:“我念一段《道德经》给你听,‘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灵魂:“不用念了。我不想约束自己,我不可能做到精神永存。”
肉体:“洞察人的善恶,随时反省自己,战胜自己,做个知足常乐的人,这有什么不好。”
灵魂:“清心寡欲,我可一天都过不了。”
肉体非常地不快乐,无奈地阴着脸陪伴着。
如果说之前古清强盼望自己能升为正职的话,那么王任伍县长来到星光集团宣布古清强任总经理的任命时,他已经没有丝毫的成就感和幸福感了。他原先只有对权力和职位的羡慕,现在又增加了对财富的渴望。感觉金钱才是幸福的硬通货,物质生活最实惠。
自从到了毕三鸿家吃饭之后,他心里一直隐隐作痛。
有几个问题一直在古清强的脑子里缭绕,百思不得其解。人家为什么能那样地挥霍钱财?什么是垄断?什么才是打破垄断?办几个私营厂就能打破垄断了吗?
现在想起来了,当初县里主张让毕三鸿办煤气厂的口号就是“打破垄断,引入竞争”。当时,市民们的确以为有了私营的煤气公司,煤气的价格会降下来。但老百姓错了,丝毫没有降下来,反而开了几次价格听证会,让价格涨了上去。
宣读完任命书后,是例行的首长谈话。王任伍县长把古清强叫到一边,交代了廉洁从业的要求,然后问古清强:“有什么想法?”
“当初为什么不让我们星光集团兴建第二家煤气公司,而让私人去建新的煤气厂?”古清强答非所问。
“这与你任职有什么关系?”王任伍县长不解地问。
“有。”
“你明白得很,是为了引入竞争、打破垄断,让百姓得到更多的实惠。”王任伍县长脱口而出,这几句话喊了好几年,非常熟悉。
“可百姓并没有得到实惠,他的价格并不比我的低。”
“鼓励多种经济成分发展,增加税收。”王任伍县长想到了当时主张建厂的第二个理由。
“如果让我们星光集团去办这个煤气公司,也一样会照章纳税。据了解,新昌能源煤气公司纳税,不比我们星光集团属下的全昌县煤气公司强,我们也是自负盈亏,并没有要县政府出钱呀。”古清强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县长担心会绕进古清强的圈套,直截了当地问,“有话直说。”
自杨婵画展之后,杨婵特地邀请古清强到家里吃过几次饭,为的是让丈夫了解这个企业人才。说实在的,王县长慢慢地喜欢上了这个敢说能干的人。从古清强身上,他看到了国有企业负责人中稀缺的廉洁品质与管理才干。换了别的企业公司班子任命,大不了国资委主任去宣读一下命令,可这次,王县长特地陪着国资委主任来宣布任命,一是应杨婵的要求,还个情。二是他想在全县国有企业界,树个廉洁奉公的典型。
“我想垄断。”古清强说。
“说什么呀你?”王县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垄断什么?”
“我要兼并新昌能源煤气公司,将私营煤气公司赶出全昌县去。”古清强认真地说。
“说什么呢。兼并就兼并,什么垄断不垄断的。” 王县长很不客气地说,“刚当一把手就头脑发热啦。现在是市场经济,你想兼并就兼并呀?你还是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怎样才能稳定好现有的星光集团员工。”
“如果不兼并新昌能源,星光集团属下的水煤气公司就稳定不了。”古清强说,“请领导放心,我古清强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会按经济规律办事。”
“行,一步步来吧,先把星光集团做强做大。”王县长站起来准备走,“还有什么要说的?”
“县长,我还有一个请求。”
“哎,我说古清强,你这是得寸进尺。我问你还有什么说的,是一句客套话,你还当真哪!”王县长又生气地坐下来,“说吧!”
“我要打破单一的用工模式,可以自行在市场上聘用员工。”
王任伍一听,又站起来:“具体的企业管理模式,就不用请示我了。我不管那么多,你按自己职权办吧。”
说完,王县长急匆匆地走了。他不是有急事,而担心走得慢了,古清强还会生出事来。
在古清强看来,王县长没有反对,没有反对就是默认。为此,他上任做了三件事:一召开经济分析会,摸了一下集团公司的家底。二是宣布打破单一用工模式,从此以后,新进员工一律实行聘用制。三是提高部分关键技术岗位奖金系数,重新竞争上岗。
这三件事并没有在星光集团引起很大的轰动,却引起了新昌能源公司的强烈地震。有些受压抑的技术尖子,纷纷私下里托人找古清强接头,想跳槽过来。
第二个月,古清强宣布提高子公司总经理和员工的奖金基数,虽然增加的幅度不大,但全员人人都有份。尤其是各子公司的班子成员,奖金基数提升幅度很大,工资底薪也增加不少。
“万岁!古总真是好人,早该升总裁了。”星光集团上下一片赞歌,也有少数人有些紧张。尤其是早前被安排在技术岗位而又不懂技术的人,多少有些抱怨和恐慌。
没过多久,王薏莉从新能公司跳槽过来了。古清强召开集团公司党政联席会议,任命她为全昌煤气公司总经理助理兼副总工程师,参照副股级干部发放工资和奖金。
这一招,引来了毕三鸿的上门兴师问罪。
“兄弟呀,你这是挖我的墙脚。”毕三鸿很不高兴地说,“你太不够朋友了,照这样下去,我的人都要跑光呀。”
古清强微笑着,什么也不说,而是热情地倒上一杯茶。毕三鸿很恼火,没有接茶杯,而是不高兴地拂袖而去。
再后来,新昌能源公司又有几个骨干找上门来要求应聘。古清强全都热情地收留了人家,都安排在全昌煤气公司的技术岗位。有一个人是古清强让王薏莉策反过来的,叫马凡丽,是新昌能源公司的主办会计,古清强将她聘过来,任全昌煤气公司营销部主任,享受煤气公司的中层干部待遇。
古清强是有目的地聘马凡丽的,他要打探新昌能源公司的财务状况。当得知新昌能源公司的日子并不好过,常常靠高额贷款维持高额分红时,古清强心里一个周密的竞争计划酝酿出来了,他将一步一步实施星光集团的做强做大的方案。
一个月后,从新昌能源公司跳槽来县煤气公司的有七八人,多数都是骨干,为了截止这种现象蔓延,毕三鸿不得不宣布提高部分技术人员的待遇。但提高部分技术人员待遇的结果是增加企业成本,财务部报告:公司今年严重亏损。
毕三鸿急了,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他想到了涨价,想利用产品涨价来弥补公司的亏损。
想到这里,毕三鸿立马准备了好烟好酒,直奔县物价局。在局长罗二义面前扳着指头数说原材料的涨价,说企业亏损难以为继。之后,请罗局长吃了顿饭,并将早已准备好的烟酒奉上。
罗二义饭后一抹嘴:“这事得分管副县长和县长统一意见,煤气涨价还要经过听证会才能实施。”
“听证会还不是个形式,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反对。”毕三鸿又拿出一个红包塞给罗二义,说,“还得请您去跟县领导美言几句。”
罗二义说:“尽管只是个形式,但这个形式是一定要走的,过场总得按程序走。这样吧,你准备好说明材料。涨价要有充分理由,县领导那边我去做工作。”
一周后,古清强接到物价局“关于煤气价格上涨”听证会的通知,要求提供煤气涨价证明材料,并派代表参加会议。
在毕三鸿看来,在上调煤气价格问题上,他和古清强有共同语言,无需沟通,谁个不喜欢自己的产品涨价。
可谁也没有想到,听证会上抢着第一个发言的就是古清强。他出人意料地提出了反对的意见。理由有三:“一是不能再给老百姓生活增添负担,消费品的价格不断上涨,百姓已经生活质量下降,而百姓必须用煤气,如果再涨价势必影响百姓的生活。二是原材料涨价不错,煤气公司可以采取一些技术创新,还可达到节能降耗的目的,压缩单位成本。三是实行煤气抄表改革,改上户抄表为百姓自报数字缴费,按季度或年底由公司实行总核抄,总结算时多退少补,从而压缩抄表人工费用,还利于民,取消每月上户抄表人工费。”
“煤气公司的传统收取的抄表费3元,本来就是霸王规定,这钱不该收。”古清强接着说,“抄表是我们煤气公司的义务,凭什么收用户的钱。”
话刚落音,听证会现场立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得到了所有听证会代表的拥护。毕三鸿气炸了,想不到还有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人。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他凭借会前给每位客户代表送了红包,还想做垂死的挣扎,就提出各种要求上调价格的理由。可惜晚了,用户代表谁也不吭声,没有一个代表赞同,要投票表决时,竟然只有毕三鸿一票要求上调价格。
涨价的梦还没醒,几家商业银行上门找毕三鸿要钱。原来,古清强通过各种渠道,将新能巨亏的消息告诉了银行,吓得几家银行行长出冷汗。行长们这才想起来,为什么毕三鸿总是贿赂他们,总是要求先借新贷再还老贷,原来已经无力还贷了。
“没有的事。我们财务状况好得很。”毕三鸿单独会见一个个县商业银行的行长和信贷主任,重复着同样的话,“我的公司财务状况好得很,只是现金流出了些困难。给我些时间,如果你们不想让我活的话,你们这些当行长的也别想活得洒脱。”
“什么意思?”几乎每个行长都这样反问毕三鸿。
“什么意思。不良贷款是你们行长考核的要命指标,真要起诉把我抓起来了,你们一样会受到牵连?”毕三鸿一副无赖样子,言外之意,你们得了我的好处,就别跟我翻脸。
真是世道变了,欠钱的成了大爷。几家县行行长和信贷主任,都被弄得欲哭无泪,恨不得咬他毕三鸿一口。
正是:“企业发展人为本,谋利也要求和谐。生财要从管理要,投机取巧是欺诈。”
要知故事后戏,请君续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