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路途中的第七天。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这是来自创世纪中的一段话,至今我依然不能理解这句话。不知为何我总是很清楚记住这句话,也不知道这句话我是从哪里得知的。
冥冥之中我能给出唯一的答案是,在有了六个工作日之后就必须得休息一天,那一天叫作星期天。在我的经历之中,每件事开始之后的第七天总会遇见麻烦,似乎这也是我能够记住这句话的原因。果然这次也不例外,在第七天旅途之中遇见了麻烦。
大火一直烧到黎明,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才看清这片无尽的灰烬。余温未了,在灰烬四处还冒着青烟。我们悲情看着大火之火的荒野,感慨这世界所有事件来得真是太突然。从远方望去,直至看到初升起的红日,我们还是没有看见希望,依然是满怀悲情。余良还不忘吟出几句诗来,“悲来不觉晓,夜来火燎原,野火烧不尽,晨曦见新阳。”
在悲情之中,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好诗。”
为了赶上日程,我们不能多做逗留。之后我们又继续浑浑噩噩地上路了,幸好我们的车没有损坏。在这之后的路明显窄小弯曲了许多,为了行驶安全,余良不得不将速度减到之前的一半。
直黄昏时候,我们的车到达一座小镇,余良说这里是他老家。对于余良之前讲过的故事,现在我确实是相信了,因为沿路行驶我们真的到了他老家。
这座小镇叫作金牛镇。对于这样老土的名字,我能想到这里定是个也是个极其老土的地方,但余良说这应该叫做乡土才对。余良给我讲解起名字的来历,因为矿产丰富,这里实实在在地是一座埋葬着金子的小镇。牛象征着的是勤劳,所以以勤劳创造财富是他们这个镇的宗旨。
余良一番讲解之后,我问道,“那你爷爷应该是靠挖矿发家的吧?”
“对啊,不过现在都挖空了。到我爸这一代就不能继续挖了,所以做房地产去了。”余良说。
在余良的带领下,我跟他走到了小镇里面。所见的小镇并不是如想象中那般富有殷实,反而随处都能见到垃圾,时不时还有一阵阵恶臭向我们袭来。墙上的标语也是随处可见,比如“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再比如“单生双胎循环好”。余良在此时问我,“单身双胎循环好”的标语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这是说现在可以生第二胎了,只不过要求父母双方都得是独生子女。
更为醒目的是标语之外大大的“拆”字。这小镇肯定是空了,马上就要被夷为平地,我想。果然见不到热闹不说,我们在村里走了许久就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余良见了在一旁解释道,“这里之前不是这样。好久没有回了,没想到成了这个破烂样子。”
“那矿不是挖完了嘛。为了挣钱,这里的人肯定是外出打工去了。”我以我的想法解释道。
最后我们找到一座布瓦平房,让我们出乎意料的是房屋的门是敞开的。我们走进房子里,在里面见到一位两鬓白霜的婆婆。婆婆见有人来像是黑暗中看见光一样喜悦不已,我们受到了婆婆的热情款待。饭后,余良问婆婆道,“村里怎么都空了,之前的人都去哪了?”
婆婆见余良这样问,哭诉不已道,“真是作孽啊,有旷的时候卖矿赚钱,现在没矿了就卖地,地卖了可什么都没了。”
余良同情道,“那你怎么不走?”
婆婆坚决道,“我要跟他们抗衡到底,我不走他们的地就卖不成。”
余良领悟道,“哦,你这算是钉子户。”同时招来婆婆的白眼。
为了哄婆婆开心,我们在一旁对婆婆这种坚决的精神赞赏不已。婆婆更是精神道,“别看我已经80岁了,但我身体可好着呢。我就是不走,要他们卖不了这地。”
之后我们被婆婆安顿道一件温馨的小屋休息,这是上十天来我第一次睡在床上。在与床久别之后,我终于深刻感受到床的重要性。在余良的鼾声中可知道,我体会到他的感受要比我的要强烈得多。本来这是个轻松入眠的时候,但因为周围有鼾声直至深夜我才入眠。
直到第二天九点我才醒来,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余良早已起床。我走出屋子看见余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在沉思着什么。不知为什么,我只是站在一旁,没有打扰这般沉静。院子里的野草都沾上了露水,抬头看时还能见到一两只小鸟掠过。
余良舒缓一口气极其平静地告诉我,婆婆已经离开了人世。让我不安的是我从未见过余良这般平静,像是被压抑的悲伤。
我安慰道,“只要是人,迟早都要走条路的。对于婆婆的离世,你也不要太悲伤了。至于这座小镇,靠婆婆一个人坚守也坚守不来,还是尊随各自的宿命吧。”
我们在屋子里找到婆婆家属的电话号码,但我们联系到家属告诉婆婆离世的事实时,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喜悦和振奋。接受一个事实之后又遇见另外一个事实,我的心陷入莫大的悲哀,不仅仅是为婆婆感到不幸,也是为人性感到不幸。
在之后的几天里,村里回来了许多人,为的是举办里一场婆婆的追悼会。追悼会里看不见悲伤,即便是哭声不止也显得那么不真实。某些人善于作作,在脸上写满了悲伤,但这些都被一个背后的偷笑给粉碎。在会场里,最悲伤的两个人应该是我和余良。我本身是个孤儿,所以即便是悲天悯人也不足为奇。至于余良,应该是抱有对家乡特殊的情感。
在婆婆追悼会结束的那天,拆迁也开始了。之前回来的所有人又离去,村长再一次陷入莫大的空虚。伴随着房屋倒塌的声音,心像是跟着碎了一样。为了避免更加悲伤,我们不得不提前跟小镇告别。我们又把车开回到了公路上,一路随风,车在急速行驶。
似乎风总能够吹散沉默,余良说,“这算是背井离乡,城市也是回不去了,前方更是没有尽头啊。”
我问道,“那下一步怎么办?”
余良很快回答道,“去寻找沙潇。不论他是生是死,也要弄个明白。”
我又问道,“中国那么大,去哪里找?要是他已经出国了,我们就更找不到了。要是他已经离开了人世,我们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去SX吧。那是他的老家。”余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