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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圣经》里落下的雪

朱成玉

邻居周嫂是个基督教徒,看似虔诚得没了边际,可她却在生活中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所以她的每个早晨都是在祷告中开始的,每个黄昏又都是在忏悔中度过的。

她常常劝妻子跟她一起去教堂,做一个基督教徒。妻子每次都是委婉地谢绝了。她对妻子说:主爱你,你却不爱主。

妻子说:既然主的愿望是让这个世界充满爱,那么只要做个善良的人,把爱揣在怀里,就是对主最大的安慰,何必非要去教堂做礼拜,何必每时每刻不停地祷告呢?

我觉得妻子说得很对,你不停地犯错,然后求得主的原谅,便心安理得了。这样,万能的主岂不是成了所有过失的保护伞?

周嫂没上过几天学,所以《圣经》她看起来很费劲。她经常给妻子赔着笑脸,让妻子给她讲解里面的一个个典故,妻子便像一个布道的牧师一样,为她阐释上帝的思想。妻子虽然不信主,但她喜欢看《圣经》,她说那是她看过的最美的书。

我也不是教徒,但我也喜欢在《圣经》里搜索爱的密码。那些幸福的语言,是《圣经》里落下的雪。

我喜欢把自己过的每一个生日说成是翻开了《圣经》的又一页,我希望每一页上面都落着白雪,有快乐的,有忧伤的,有畅想的,有怀念的。

喜欢《圣经》上一句诗一样美丽的话:“空中的小鸟,不种也不收,上帝却养活它们;野地的百合花从来也不用纺织,上帝却打扮它们,给它们穿着美丽的衣裳;地上的小草今天还在,明天就被扔进炉子里烧了,上帝还给它们青翠的外衣。”

上帝在这诗一样美丽的句子里可爱极了,他让人想到一个父亲,为自己的孩子努力地劳作着;他让人想到一个兄长,为弟弟妹妹遮风挡雨;他让人想到一个挚友,与你同甘共苦。

和我们相比,周嫂更是把《圣经》看成了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用手帕包裹着,并且每次翻阅前都必是先洗净了手。

那次她刚从教堂出来,便和妻子约好了一起去赶集。在集市上,不知是谁家的大狼狗挣脱了锁链,疯了一般跑了出来,人们吓得像麻雀一样四处散开。女儿被吓得大哭,大狼狗正奔着女儿扑了过去,周嫂突然将手中的《圣经》用力砸了过去,大狼狗嗷叫了一声,转身跑掉了。再看那地上,周嫂的《圣经》掉落了很多页,在风中飘荡着。周嫂一边心疼地捡拾着她的《圣经》,一边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主啊,原谅我弄坏了《圣经》……

在那个危急时刻,周嫂没有将最珍贵的东西紧紧抱在怀里,而是奋力将它扔将出去。妻子说,是从那一刻起,她改变了对周嫂的看法,开始对周嫂肃然起敬的。

而后的那个秋天,我和妻子被歹徒所伤,住进了医院。周嫂日日夜夜,不停地为我们做祷告,那个在胸前不停地画着十字的动作,简单得让人感动。

上帝的整个事业是为爱服务的。他让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篮子,他不停地往里面装东西,装生活中的阳光,装爱着我们和我们爱着的人。我们幸福着,像那遍地丛生的百合花,不用纺织,仍然有美丽的衣裳穿。

临睡前,女儿又来缠妻子给她讲故事了。月光透过窗子,照着雪白的墙壁,妻子手捧着那本印制精美的《圣经》。女儿问她是一本什么书,妻子仿佛自言自语般说,这是一本可以把人的心灵变得美好的书,它的封面是善良,插图是勇敢,内容全都是爱。

妻子翻开《圣经》,抖落了里面圣洁的雪。

《圣经》里落下的雪,毁灭了一切罪证。有人说,善良是与生俱来的愚蠢,让罪在白雪下面逃之夭夭。

《圣经》里落下的雪,覆盖了万种忧伤。有人说,爱是永不泯灭的光芒,让灵魂沐浴着圣洁的月光。

《圣经》里落下的雪,燃烧着,却从不融化。《圣经》里落下的雪,悲伤着,却从不哭泣。

……

并不是向女儿传经布道,只是为她讲那里面一个个童话一般的故事。我们知道,从打开《圣经》这扇窗子的那一刻起,女儿就已经变成了快乐的天使!因为善良和爱,已经飞进了女儿小小的心房。

虽然不是教徒,但仍旧希望自己能永远是这样一本《圣经》,敞开着,被人翻阅着,并且将怀中抱紧的那些善良的雪和爱的花瓣,一一撒给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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