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强
丰收的乡亲
看见一只鸟,我满眼是飞翔的目光。淮河,在生命的疼痛处拐了一个弯。奔腾的河水,带来了清新的晚风和翠嫩的霞光,有谁看见,那梦的华章中夕阳在燃烧?
淮河,父亲的脊梁,两岸乡民们无尽的甘泉。暮色隐匿在麦田的灵魂深处,阵阵蛙鸣敲响波澜不惊的黄昏。在田野的尽头,油菜、花生、高粱露出火红的面容,这广袤的原野,这一望无垠的皖北平原,麦浪滚滚中,一辆拖拉机带来丰收绵延的颤栗。
夏夜。麦田。看见六月的星光。
你会像诗人一样沉思呢,还是像一个虔诚的农民露出憨厚朴实的微笑?
此刻,白昼,多像一捧苍茫的尘土;夜晚,多像一个静默的黎明。而村庄,迷离在淮河意境悠远而深沉的民谣中逐渐丰腴。
春种的日子说走也就走了,夏收的日子说来也就来了。
淮河的岸边,挥舞着镰刀抢收的乡亲,如同一抹色彩亮丽的虹,烙在我的心里。
淮北平原
在淮北平原,大地是这样铺开的:一只布谷鸟剪开长满油料作物的农田,几条河温馨的躺在阳光下。我知道,高粱地里,火红的微笑月光中依旧灿烂。
在淮北平原。因为靠近河岸,他有着一双灵性的眸子。天空中的几朵白云,星罗棋布的小村庄,这一切,让辽阔的原野更加广袤。雄壮。我因此相信,在淮河的拐弯处,一群欢快的鸟儿,正从金黄的玉米地里飞过。
农田
黄昏编制的草鞋穿在露珠的脚上,害羞的苹果把眼神迷离成岁月,东风挽着大海的手,浪花清洗墨色的山谷,鸟鸣戛然响起,惊醒梦中熟睡的老人。
老牛蹒跚的星光,跌落夕阳的神箭,金色的棉线穿透你所看见的晚霞,那棵最灿烂的月季,在枝头挂出梧桐最美的玉照,像生活倒立后,一个空盘子慢慢旋转。
淮河和浍河把村庄最后的脚印带走。留下泥沙、枯树还有白纸黑字,我想把这张时光的宣纸写上春秋,黑黑的隧道抽出细细的流水,大海远去了,农田里的铁锨气宇轩昂地站着。
夜幕下的小周村
土墙上挂着的玉米收起金黄的阳光,暮色降临。喜鹊的巢落下两根树枝,蚂蚁拖着青虫空空的躯壳走在窄窄的田埂上,旷野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有谁看见乡村石桥下的流水带走梨花,那白色的雪和青色的梦,把篱笆上蜻蜓的尾巴牵住,一把铁锹的影子在最短的时间,喝干夕阳倒入老井的黄酒。这一切,为何醉倒觅食归来的云雀,白昼露出唇齿,咬出新一轮明月。
你看远方祖父的坟墓上,一捧蒿草燃烧着整个春天。即将散尽的炊烟,在最后的光亮中,遗留淡淡的夜色,麦苗打开绿色的瞳孔。油菜摇出歌谣,蚕豆花香百里,为那个爱哭的小姑娘找回丢失的羔羊。
夜晚就这样占领小周村最后的领土,我和我的村民一如朝圣的信徒捧起善良的圣经,诵读内心的纯洁和宁静。黎明不要来了,喧嚣不要来了,最好时光可以停止,在月圆花好的那一刻,呼唤生命中你和我最本真的一面。
在小周村
在小周村,炊烟是可以用来倾听的。晚归的西风也是。
大地安静,只有牛羊亲切的交谈声。
野姜花与青刺菜商量着结婚,用半亩地的芬芳换回清凉月光搭成的洞房。弥陀寺的钟声响起,我要准备好红包,穿过一条温暖的乡间小路,再趟过村头的淮洪新河,就可以为它们的新婚深情的祝福。
如果这时绿茎下的繁星取出珍藏的婚纱,我还会捧着月光去教堂祈祷平安,让满田野的暗香一点点弥漫着整个村庄。
我要写下这样的乡村
我要写下这样的乡村。河水绿了,紫色的河泥摇晃水草。摸鱼的娃儿一手下去,放跑了鲶鱼,抓一把螺蛳。
我要写下这样的乡村。杨柳抽芽,笑颜里鼓出一个燕语中的家园。牧童牵回脚步缓慢的水牛,唱一支蝉鸣和蛙声伴奏的儿歌。
我要写下这样的乡村。嘘——不要惊动草窝里的那对小鹌鹑,它们春天的鸣叫会引来一声春雷,到时,满山坡的青草让镰刀割到八月十五也直不起腰。
我要写下这样的乡村。西风亮起灯笼,提起砍刀割倒一片甘蔗后,你会看见两座墓碑,不要问他们是谁,看一看坟头上两棵紧紧相拥的槐树枝就知道,这么多年,他们的骨头还爱着。
乡间素描
青菜叶子上的露珠怀孕,分娩出一泓岚雾。
不愿意上学的学生,拿出弹弓打青枣,冷不丁射落一个冰凉的词语,淋湿逃学的借口,他们低头、脸红,快速跑向学校。
母亲养的老母鸡,一会伸伸脖子,一会闪起双翅,一会炸开翎子,两眼死死盯住偷腥的花猫儿。
现在是三月,太阳还没有下山。麦苗疯长个头,柳丝梳理秀发,一个一个漂亮的姑娘静坐闺房。就算暮色降临,只要有一勺月光,乡间的这些风景也会得到宁静的喂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