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当安娜正昏昏欲睡时,突然从楼下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众人熙攘的脚步声。听得出是院门被一群人破之而入。
安娜睡意顿消,翻身坐起,屏息敛气侧耳倾听,楼下又传来房门被破的声响。她轻声下床,蹑脚走到门旁打开一条缝,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院中站着六七个黑影正在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很快,黑影搜索完了楼下开始上楼。脚步声每次响起都让她的心为之一揪。
安娜早已心乱如麻,双腿发软得丝毫迈将不动。当黑影围堵在门口时,她只得束手就擒。门被推开,有人打开了房灯。灯光下,她正战战兢兢地呆若木鸡。
几人均西装革履,脸上没有一丝可称之为表情的东西。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安娜一番后,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语气不温不火,但却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威严。
安娜如实回答,声音不觉地有些颤抖。
男子轻轻一笑,说:“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安娜只得轻点了下头,心中迫切期盼着小智和任菲赶快回来。中年男子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说道:“这个时候他们是不会回来的,即使回来了也一定不会出现。实话告诉你,我们一直在找他,但每次都让他逃脱掉了。或许你对他尚不了解,但我必须警告你一点,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尤其是对你来说。忘了自我介绍一下了,我们和你一样都来自外面正常的世界。这样说来,你或许会有疑惑,但事实确是如此:这里较之你所熟知的外部世界的确是不正常的!”
安娜依然呆若木鸡,对他的这番话虽然听在耳里,但根本没作思考,脑海里一直混乱不堪。
男子继续说道:“据我们对他的了解,他平时乔装成一个儿童来掩人耳目,但实际年龄已近八旬。这里同外部世界的联系都是由他来掌控的,也就是说不论是进入这里还是从这里出去都得经过他。而可怕的是,从这里出去的所有人非死即精神失常。对此,我们也做过深入调查,询问过我们能找到的所有人。但是,一旦触碰到问题的根源,他们无一例外的精神混乱,甚至当场昏厥。就好像有人在他们的意识中设定了一个界限,一旦触碰到这个按钮,他们立马精神崩溃。这显然是有人在刻意隐藏着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视为居心叵测。”
顿了顿,男子抬腕看了一下表,接着说道:“当然了,这些绝对不是这个叫‘小智’的一人能做到的,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的很多人。之所以要找到他,就是因为他是连接此处和外面的第一通道,‘突破口’就在他身上。或许你还不知道,这个村庄的所有房屋都是虚幻的。外面看起来是由多个房屋组成的村落,但实际上全是给人的假象,而且内部是相互联通的。也就是说,你即存在于这座房屋的这间屋子,同时也存在于其他房屋的这间屋子。今夜,我们搜查了大半个村庄,见到了很多个你,也对‘她们’说了刚才同样的话,但我们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是真实的你。如果这一个你是真实的,那么就请你牢记我刚才的话,多多保重,并请你把这里的所见所闻尽可能多地记录下来,以备我们以后的研究……”
安娜仍然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男子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又看了一下时间说:“我们马上就得离开这里了,‘出口’就要关闭了。那是出入这里的另一个通道,我们只能通过这个才能进出这里。但‘出口’的打开是无规律的,开放时间也只有两个小时,我们必须在它关闭之前出去。遗憾的是,这个‘出口’你们是无法通过的,不然事情就好办多了!”
说完,众人转身离去。安娜仍呆呆地站立,默默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良久,她突然“哇”的一声、毫无征兆和身不由己地哭了起来,顿时泪如泉涌,连同心中的种种混乱思绪和惧怕一起宣泄出来,极其畅快淋漓。不知哭了多久,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擦干了眼泪下楼到卫生间狠狠洗了脸,期间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洗罢脸,她径直走出院门,想也不想地一头扎进狂风中。
风仍然在肆意地吹着,走在其中举步维艰。路灯丝毫未亮,月光下只能隐约看出周围物体轮廓。但旁边的房屋中却透露出了灯光,远处也有几座房屋同样如此。安娜不加思索地走到最近的一座亮灯的房屋前。大门敞开着,也可看出被人破之而入的痕迹。院落的构造和她的住处如出一辙,而灯光也正是从她的房间所在的位置发出的。于是,她沿着和住处同样的楼梯来到二楼,踏上同样的走廊掠过同样的两道房门来到和她房间完全一样的房间里,而更让她吃惊的是,室内的摆设都是她刚刚离开时的样子:包袱塞在桌下,睡衣叠放在床尾,薄被保持着被慌忙掀开的凌乱,而傍晚读过的那本书也正躺在枕旁……
安娜轻出一口长气,咽了口唾液,闭上双眼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刚才来时的路线,以确认不是回到了住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的确有另一个自己在此住过!但那个自己此时又身在何处?这个房间与自己的房间又有何种关联?而自己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中年男子所言“虚幻”的?
一连串的疑问顷刻间喷涌而出,扰得安娜一阵眩晕,而答案犹如天空的弯月一般动辄隐藏进团团乌云中,越想探个究竟它越遥不可及。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又听到小智的声音慌张喊道:“安娜,安娜,快来……”
安娜急忙跨出门去。果然是小智回来了,而他艰难搀扶着的正是站立不稳的任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