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直来直去,绕这么多圈儿干什么?”厉行有点不耐烦了。
“那我讲一笔灰色收入好了。每年,国际上总有好几笔经济方面的研究基金,他们当然是看准了中国当今膨胀得最厉害的我们这个城市,动辄就是几万、十几万、几十万美金,让我们派人到他们那边去考察、学习、观光,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然不必打破砂锅纹(问)到底,至于有人视为禁商,是什么‘和平演变’阴谋,倒大可不必认真。总之,出去走走,开开眼界,有百利无一弊,何乐而不为?更何况对我们经济发展还是有好处的。不过,这笔钱,往往用不到真正的经济学者,经济管理专家手上,就算用上,也是极个别,当作点缀,除非对方直接点名要谁谁谁去,可对方一般不会,人家也了解中国的国情,这一点名,反而给这个人添麻烦,弄不好还得查查这个人的背景,老外也学乖了,譬如你那位老师卞教授,老外也知道他,想请他,也得拐个弯才行……”
“有这么回事么?”厉行有兴趣了。
“这我还骗你干嘛。可是,机会已经不复有了。”
“怎么说?”
“对方一再暗示,我们管市政建设的官员却一直装蒜,仿佛不知道南都还有个卞司成一样,人家有什么办法?只好让我们自己组团派人了,没准,我这次就是顶了卞教授的名额。”鸽儿冷笑了一下。
“真有这么回事?”
“信不信由你。”
“那就说你吧,怎么诳进去的?”
“别这样对我说话好不好?”
“卞教授是我最敬重的老师,我一直寻思要帮他干成点事,没想到我的女朋友却在挖他的墙角。”
“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刚才不是打个比方,其实,我这个名额,是顶了某位要人的夫人名誉才有的。”鸽儿不得不说了。
“原来是这样,你终于说了实话——你居然要去当什么要人的代夫人,说真的,是二奶吧。哼!”
“你不要太刻薄了。不然,我就不再往下说了。”鸽儿扭过了头。
“说罢,他给你怎样的报答!仅仅是出国一趟?这太便宜了吧!”
“你等我一步一步说下去,人家请人出去,是挺讲人道的,半年时间以上,就允许带夫人,不然他们认为,是太不近人情了。所以,我经常采访的一位要人,便向我提出了这个要求。”
“他离婚了?他还年轻,打单身?还是……”厉行警惕了。
“你放心,他有妻室儿女,也不年轻。”
“那他干嘛拉你同行?”
“他那老婆,糟糠之妻,上不了堂屋,一整个儿的黄脸婆,带出去,只会带来晦气,也丢他的人。”
“是让你给他挣面子。”
“我说,你嘴巴别这么伤人好不好。”
“你说下去吧。”
“他看中我,自然我们已经非常熟悉了,多少对我了解,不仅仅是因为我年轻,盘子,条子,有形有款,还在于我的外语水平还过得去,可以当翻译。”
“名正言顺带个翻译不行吗?”
“人家没这项开支。”
“这恐怕是哄你的吧。”
“确实,我也想出去看看,无非是陪他半年多一点。”
“陪他睡觉?老外可是一男一女一间房,两个男的一起,反而恶心,成了同性恋。这你防得了他们?”
“哼,依我看,他并非男人。”
“凭什么?是你说的阳萎?”
“在权力与金钱上角逐得迷失本性的男人,有几个不阳萎的?”
“基辛格博士说,权力可以刺激,不,促进性欲。”
“那是老外,他们角逐权力,也没中国人这么累。”
“你就这么认定,这么放心。”
“不……所以,今天我才在你这不走了,我毕竟是你的,第一次只能属于你……”鸽儿又一次抱住了厉行。
“这就是你的故事?你还没说完吧,他能以夫妻名义办好你的出国手续么?”不知怎的,厉行这次没再推开鸽儿。
“中国人干这号事比谁都有水平,给老外的名单上写的是夫人,国内呈报的是翻译,还可以美其名巧妙利用老外的资金,不受表扬,也能得到鼓励,你担心这个干什么,没意义。”鸽儿把厉行抱得更紧了。
“还是那句话,仅为了出国?这可不仅是观光,而是半年多时间,你一部分的生命呀!”厉行不觉回报了鸽儿一下。
由于这一回报,鸽儿感到厉行已接近于体谅她,于是也不再拐弯抹角了,“是呀,我是以生命为代价,不仅仅是生命,还有名声,名声比生命更沉重……到了外地,他真要把我怎么的,我还没想到法子对付,不过,会有办法的,我要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出去之前,我得把他摆平。”
“怎么摆?”
“他说给我40万,我还没答应。40万陪半年,价格不菲,可在他无非是九牛一毛,太轻松了,我还想要一个单元的房子,好日后我们用……”不知怎的,她没说“住”而是“用”。
“你估计他会答应么?”
“我知道他有好几套房子,还有别墅。”
“别墅?”他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她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不,不,我不能让你签卖身契!”厉行猛地又醒悟了过来,紧紧抱住了鸽儿,“太残忍了,我们不能谈这个……”
“可这是最现实的事情,这将近一年,我们东奔西走,累得像牛马一样,可人家呢,比一比,天上地下……凭什么,我们‘外来户’就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一样是中国人?!我只陪他半年,而且约法三章,君子动口不动手,只担个虚名……” 鸽儿微微有些喘息。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么说过?”厉行有点不相信。
“说过。”
“他答应了。”
“答应了。”
“有这么轻松的事?”
“我也担心,这才来给你,不能让他占得太多的便宜。”
“问题在你——这么做,他会给你房子么?”
“人家是让钱烧得难受,一说就给,没打盹,我了解这种人,没准,也是个阳萎的角色,中看不中用。”
“那好,你就要别墅。”
“要。”
“不仅拿到钥匙,还得有房产证……还有多久才走?”
“办出国手续还得一两个月,来得及——你同意了?”鸽儿又是欣慰,又是伤心。
只见厉行恶毒地笑了一下:“你不是叫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吗?一出国,他还管得了你?谁叫他不安好心……”
鸽儿打了个冷颤,“你是说,一出去就飞,不陪了?”
“你懂外语,他不懂,他耍不了你,你可耍得了他……”
“可我外边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可以找卞教授,他的门生满天飞,老头人不错,会帮忙的,门生更视他若神明,只要他开口,你到了外边有什么愁的?”
“我站住脚了,把你接出去。”
“Very Good”
“这么说,别墅不要了?”
“不,该要的还是要,谁知道计划会不会有变化,这年头,说变说变,一会儿说报社得自负盈亏,可自负盈亏你就得让自己干,偏偏上面又得派个头头,还得有上面的口径,于是,又为了舆论导向,花钱再把报社养起来……现在,又说得自谋生路。一个新闻法制订了二十年还不见出来,不好变嘛。”
鸽儿点点头:“还得去求卞教授。这个代表团,人家本是请他的,顶了他的名又要他出力帮我写介绍信,太……太残酷了。”
厉行苦笑了一下:“这近一年,我也同你一样,明白一个道理,心软了办不了大事——不过,我会补偿老头的。”
鸽儿泪水扑簌簌地落在厉行怀里,说:“那我们可不止半年见不了面,遥遥无期——还是不这样吧。”
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这可是外国人认为中国最不人道的一句话。可我们也正是给逼到这个份上……”厉行眼也湿了,兀地一咬牙,“我们现在不还有一两个月么?”
鸽儿猛地用嘴唇堵住了厉行的嘴。两个嘴唇都火烫了起来。
厉行下意识地握住了鸽儿那柔软的胸乳,使劲地搓揉着,一直搓揉到自己也气喘了起来,鸽儿嗲叫了起来,终于说:“来吧,来吧,我受不了啦!”
此刻,厉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都要从下面喷出来一般。他觉得浑身空前地挺拔了起来,也许,阴谋与攫取欲可以刺激性的渴望,他发现自己已不象刚才那样软塌塌的了,而变得雄纠纠,气昂昂的,胀得难受,特别富于攻击性——片刻间,一阵突破的惊悸,令他欣喜地想到,我是个男人,我终于成为了男人了!
这是“伊甸园”里最神圣、也最庄严的成人仪式!是人的“创世纪”!鲜红的血花,溅落在床褥上,这是胜利的捷报,成长的佳音!
鸽儿紧紧地箝住了厉行,仿佛要把人化进去一般,一个又一个的高潮接踵而来,她不觉呻吟出声来,最后,竟发出一阵阵兽嗥似的呼叫!
厉行只觉得浑身触电了一般,一阵痉悸,也不觉尖叫出一声,全身顿时轻松了下去,却不住地把鸽儿浑身上下吻了个遍,他的身心,从未有今天这么欢愉、轻松,仿佛要飞举了起来。
“鸽儿,你永远是我的!永远!”他发誓。
“你也永远是我的。”鸽儿在呢喃。
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没过片刻,两人又亢奋了起来……灯,白热地亮着,可在他们来说已化作了模糊的一片,不再刺眼了,周围都变得如此金碧辉煌,小小单间,如同一个豪华的宫殿,四面墙壁都焕发出悦目的光彩,这一刹那间的美景,将永远保留在两人的心底里。
人生原来也会这么美妙。
“明天我也来。”
“来。”
“一直到登机的那天。”
“一直。”
……
然而,厉行似乎嗅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的气味,比世上任何气味都难闻,他差点也要吐了,殊不知,一阵薰风,真带来了洋歧村那股熟悉的洋葱味,很快就把那股恶臭给压了下去,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把五脏六腑抖落个干干净净。
“你冷么?”鸽儿问。
“不。”
“我冷……抱紧我。”
厉行又把鸽儿紧紧抱住了,此时,一阵剜心的痛楚同时也攫住了他,他痉挛着把鸽儿往怀里抱,仿佛一生一世也就这么一回,只差没把鸽儿弄窒息了。
我……变得卑鄙了么?昏沉中,他泛起了这么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