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方方也想融入群体,点点头,温柔地说:“是啊,我学的也是电视专业,今年大四了,幸亏表哥照顾我,不然我都没法去电视台工作,现在竞争很激烈,没关系都是死路一条。”
李佳明顺势说:“那肯定也是你实力好,不然王寒屿也没法照顾你,北京竞争的确激烈啊,听说电视台的实习生进的门和正式员工都不一样。”
袁方方好奇地问:“你也是学这个的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佳明指了指一旁的钱倪,说:“他家里人是央视的制片人,挺大牌的,我也是听他说的。”这小子真能胡说八道,他家的事,非要扯到钱倪身上,一个开饭店的和电视台有什么关系?演《舌尖上的中国》吗?但过了一会儿,袁方方开始和钱倪聊起了天来,摆出一副天真爱问问题崇拜学长的小学妹形象。李佳明顿时寂寞了,若有所思的眼神时不时停留在王寒屿身上,他肯定在想:王寒屿这是怎么了?女朋友太聪明了,所以他不需要用脑子了,才找了这样的新欢吗?钱倪兴趣盎然地陪聊,上小面包时两人还只是聊了聊理想,主菜时就聊到爱情观了,我冷眼看着袁方方托着脸说:“我爱上一个人以后就特别痴迷,没办法控制自己,我想这就是我的宿命了,为了他我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啧……我差点把嘴里正在咀嚼的小羊排呛到气管里,我问她:“妹妹,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纳兰性德的词啊。”
她点了点头,说:“是啊,多美啊。”人生若只如初见,你若去死,就是晴天。
我说:“我一看你这么有……品位,就知道你喜欢。”那边袁方方已经在拜托钱倪帮她切羊排,还疑惑地问:“为什么要吃羊排呢,好难切的,来这种地方不是吃牛排的吗?”李佳明幸灾乐祸又满怀深情地说:“要不要帮你要双筷子?”
众人无语。
但袁妹妹显然是理解成对方吃醋了,风情万种又害羞地道:“师兄,你真风趣。”呸,真不要脸!当你是人民币人人都必然地要围着你转吗?我满脑子都是华妃的脸,捏个兰花指,说着“贱人就是矫情”。
我发誓,我认识李佳明这么多年了,从来都认为他是我们这里面最无聊的人,你想想,出身于电视世家,热衷于写代码,这得是多么脱离低俗趣味的一个人才能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存在的意义在于,当钱倪发疯的时候,只有他才能把钱倪拖走,他们真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啊。
汤淼显然也注意到了,推了推王寒屿说:“看看,李佳明认识我们以来,从来都不稀罕和我们讲笑话,你表妹好大的面子。”随即关心地问袁方方,“你现在住哪儿了?”
袁方方说:“我还年轻,还没毕业呢,住在学校。”
“啊,那上班可不方便,没想过之后租房吗?都是成年人了,不能一直花家里的钱吧。”
“想是想过,但还不着急……”
汤淼指着范甜甜说:“你这位姐姐家里房子不少,回头你可以请教请教她,家里穷不要紧,慢慢靠自己努力,苦日子会熬过去的。”
袁方方甜甜笑着:“那我先谢谢姐姐。”她要相信汤淼就有鬼了。得,刀枪不入,演技派啊,好像头一天两人从来没撞过面。
汤淼矜持一笑:“叫我嫂子就好,我不好好照顾你,你表哥会怪我不当你是一家人的。”汤淼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但看着袁方方吃瘪,我们这些老女人内心都非常的愉悦,这大概就是我们在年龄劣势下的成功之道吧。
说真的,我不喜欢袁方方,不光是因为她介入了我的好朋友的感情中,更多的是今天我看出来了,她就是我从小不喜欢的那类女性—爱和男生撒娇、爱装纯,有无辜眼神和无辜的表情,基本上通杀长辈和男性,全世界的莲花都是为她们而开,全世界的坏事都是嫉妒她们的女人在做,没事上个豆瓣发发自己清新的照片,读的书都是爱旅游、爱文艺之类的,但她们在自己同类面前总是扬扬自得,很容易被人看穿。不过Whocares,反正她们不和女生恋爱。有时候我想这也不怪男人,人不犯贱枉少年,看着这些姑娘为了自己作来作去,我是男人我内心的感觉肯定也很良好,这也算是女人们为自己的变相付出和认可啊,林徽因就是这么成功的。
读书时我要遇到这类女孩,一定是输得一败涂地,我真的佩服汤淼好修养,沉得住气。我换位思考下,我大概就只能哭哭啼啼地和王寒屿分手了,分手完还不敢见他,免得自己没面子。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将星星眼看向了她,她要是个男人,我还要张唐干吗。
袁方方说:“叫嫂子听起来太老了,还是叫大姐吧。”她说话间,喝汤的汤匙和汤碗发出激烈的碰撞,可见她还是没能掩饰好自己真实的情绪,这真是清脆悦耳的声音。范甜甜皱眉说:“汤不是你这样喝的,你不会慢慢从边上舀吗?没吃过高级料理太激动了?你妈没教过你?哦,忘记问了,你什么家庭出来的?什么城市?别说了,说了我也不知道。”一句话说得袁方方脸色惨白,范甜甜一直有着这种优越感,在我们面前表现得才不那么明显而已。不过我已经淡定了,反正这世界,香港人觉得除了香港人其他都是乡下人,上海人觉得除了上海人其他都是土气的人,北京人觉得除了北京人其他都是小地方来的人,我能自我安慰除了我们地球人外其他外星人都是鸟不生蛋的地方来的人,这样我就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了。
范甜甜话没说完电话就响了,出去接了一会儿,回来时说晚上出去玩还要带上几个人。范甜甜说这话时我下意识地朝远处的那个小白脸瞄了一眼,果然,他正在打量我们这一行人!直觉告诉我,这和他脱离不了关系,不过眼下,他和自己的女伴打得正欢呢,我觉得他带着欣赏的目光一直落在汤淼的身上,这一定不是我的幻觉。
汤淼又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一边帮王寒屿切肉一边轻声问他:“昨晚吃什么了?”
王寒屿笑得比哭还难看。
袁方方突然挺了挺腰板,说:“昨晚我们一起吃的。”她一脸“撕破脸也大不了”的表情,说,“大姐,你别怪我学长,我喜欢他,一直追他,我以为他没女朋友呢,平时也没见有谁照顾他,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她怎么就这么把窗户纸戳破了?我小腿肚都在哆嗦,心想万一打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她可就一个人啊……
范甜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还有理了你……”
汤淼哦了一声,按住了范甜甜蠢蠢欲动的手,然后去看王寒屿,王寒屿没想到吃一顿饭吃出这么多花样,而真正的好戏这时才刚刚上场而已。他满脸通红,呵斥袁方方说:“你说什么胡话,我就当你是师妹照顾一下,你平时挺聪明的,今天怎么了?”他的声音有点发抖,真是的,一点危机公关的意识都没有,讲话都这么像做宣传,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我早就说过了,人都是有习惯的,王寒屿还不适应就这么直接摊开说话的节奏。一个男人要是太多情了,其实也就是很无情。
我来回看了又看几个人的表情,只见袁方方瘪了瘪嘴,我不禁激动地在心里默默念叨:哭吧,求你了,你快哭吧。袁方方果然三秒飙泪,含着泪花说:“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影响你们的感情了,学长,我也想控制我自己,可是你这么好,我实在没办法不喜欢你……”最后一句王寒屿果然动容了,显然很是感动。
我简直要看不下去了,这姑娘绝对是看台湾言情小说长大的,我心甘情愿赌五毛钱。这本来是一场好戏,结果怎么来了这么一玩意?怪恶心人的。大冬天的,能不能换个法子演啊!
之后汤淼镇定地叫来了服务员买单,然后告诉王寒屿:“你送她回家吧,她情绪失控了。”
她低声对范甜甜说:“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时候有用吗?”范甜甜两行泪就下来了,拿着眼神当刀子往两人身上戳,我不安地看着张唐,他给了我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我也只能坐在那不动了,就我一个人看到汤淼的腿其实在哆嗦吗?哪怕她在我们面前一直都是以无所不能者的形象存在着,可是,她也是个活人,她也是有感情的啊。
只见转眼间王寒屿就急了:“你听我说—”
汤淼浅浅一笑:“别说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好吧。钱倪,你和李佳明陪着他送这位表妹回校吧。我累了,这段时间我先住范甜甜家。”这明显是“我们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想一想,对彼此都更好”的委婉说法,王寒屿眼眶里满是泪花,嘴唇一直在动,最后还是没说话。汤淼回头淡淡地对他说:“我给你选择,你要是喜欢她,我成全你们。”
这世上哪有那么大公无私的成全,只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人,就好像沙子一样,你抓在手里越紧,说不定他跑得越快。以前两人碰到这些事都是汤淼在处理,这一次,她把选择权给了王寒屿。要有多失望,一个人才会对自己曾经的意中人使心机。
第二战,汤淼胜。
这天回过头我还是问了汤淼,为什么不直接问王寒屿,毕竟劈腿这件事无法让人容忍。汤淼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你知道‘柯立芝效应’吗?”
我立刻摇头,羞愧地捂住了脸,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文化了了,吞了吞口水,胆怯地说:“我不是很明白,你想说什么话可以直说……”
汤淼有点忧伤地说:“这个理论,很久以前王寒屿就和我说过了。所以我只想知道,真的是他搞外遇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还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们的关系导致我们越走越远。但感情出了问题,我们两个人,都有责任,就理论而言,他好像也没什么错,只不过遵从了动物的本能。既然他如此的理直气壮,所以,我也要遵从丛林的规律来解决我们的问题。”
我恍然大悟:“我终于明白了,你想报复就直接说,文绉绉的,是多不待见我没怎么读过书啊。”但又觉得这未免很残酷,说话容易,但多年的感情,终于风吹雨打消散,这世界果然没什么能长久的。这天我更伤心的是我好不容易等张唐安慰开导完王寒屿回家,和他复述了一遍汤淼的理由,想让他帮我分析分析,他只是张大嘴,感慨道:“洁洁,你有进步了,都能记住这么一大段理论了,要不然你去读个MBA吧?我开始觉得这事靠谱了……”
我恨他!以嘲笑自己女朋友为乐的男人你好光荣啊!
若追究起汤淼和王寒屿之间的种种,那又是另一本书的事了,总之任何谈了八年恋爱的男女,到最后都会形容我们之间是亲情一般的感情。这其中汤淼见识过不少姑娘自信满满地觉得做小三儿的都能干掉正室是社会发展的规律来着,她一般都不怎么管,嫌浪费时间。记得有一个最彪悍的姑娘是带着化验单泪流满面地告诉汤淼她怀了王寒屿的孩子让她成全了他们,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无边落木萧萧下,非常的应景。汤淼刚从图书馆啃完书准备回宿舍,结果被人莫名其妙地拦下,又声情并茂地说了这么一出。她不解地问道:“你和我说是什么意思?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打掉;第二,生下。不然,你想让我帮你生吗?”
所以,在我们的意识里,袁方方和之前的这些女生没有什么两样,无非就是年轻一点,胸大一点,会撒娇一点。特别是在张唐送完王寒屿回来后和我说,他也就是一时糊涂,自己的方向怎么可能弄错呢。女人是分很多种的,男人从来不会搞错自己的结婚对象是哪一个。
在几个男人陪着王寒屿从战场撤下了以后,范甜甜突然笑着说:“走吧,晚上去唱歌,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忘了。”我和汤淼都表示了赞同,我们一路走去电梯,又在门口碰到了欧阳澄,他突然说:“我刚才看到了,真是一场好戏,演技一流。”
电梯轰然而下,我们都没有注意到欧阳澄外套里面的衬衣上有奶油蘑菇汤的痕迹。
我说:“真有缘,吃完饭的时间都差不多。”
欧阳澄说:“大家一起走吧,我开车了,汤淼,我带着你吧,反正我们目的地是一样的。”我在心中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女人的直觉就是准,这和智商没多大关系,主要原因是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不断地在斗争中得到了提高,将完美的基因遗传到了血液里。为了抢一个好点的男人,女人总是要打破头,下错药。
汤淼问范甜甜:“你不是也开车过来了吗?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刚刚好。”我瞥了瞥欧阳澄端端正正的一张脸,心中充满了对他的同情,一路小跑地跟着那两个女人往停车场走。就在范甜甜把车倒出来的时候,我的手机又振了,依然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上面有一行短信:你知道自己不聪明,也不漂亮,找到张唐这样的人,算是谢天谢地了,所以想逃避了吧?就不想想自己配得上他吗?
一腔怒火慢慢涌上了我的胸腔,连范甜甜把车开到我面前我都没意识到,直到她连按了三次喇叭,开了车窗叫我的名字:“禹城洁,发什么呆?”
我尴尬地笑了笑,快手按了回复:你是谁?什么意思?
等到我上车以后,那人的回复也迅速到了,两个字:你猜。我的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随手把手机扔包里去了。猜你个头!
我心里其实有数,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张唐的前女友。她也回国了,我知道的,范甜甜一早就和我打过招呼了。张唐是范甜甜的发小,两人据说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我和张唐确定恋爱关系前,并不知道这些,主要是范甜甜交友广泛,时不时地就有不同的人参加进我们的聚会中—每当她和大叔分手一次,我们总要开一次派对,无形中增加了不少人的配对概率,我和张唐就是这样解决了彼此单身的问题。他偷偷摸摸瞒着大家没脸没皮地追求了我一段时间,骑着一辆小自行车来我学校说自己是穿越了大半个北京城来找我约会。当时我智商还不高,就这么被他欺骗,感动得眼泪哗哗的,不清不楚地我们就好了。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是先开车到学校附近的停车场,然后再换自行车骑过来的,并且他为自己的泡妞手段沾沾自喜。从这件事能看出来我是多么缺心眼,堪称史上傍大款最无脑型。
范甜甜后来还是知道了,一开始她坚决反对,告诉我张唐这小子从小学起就开始玩弄女性,他五岁就开始和女孩子谈恋爱了,谈过的妹子双手加上双脚都数不过来,就我这智商,我被他卖去爪哇估计我还笑吟吟的。范甜甜赌咒发誓要是当初她知道张唐把他罪恶的双手伸向了我她就应该在读幼儿园的时候把张唐按在蓝天幼儿园的洗脸盆里,免得祸害遗千年。彼时她幽幽地看着我,说:“洁洁哟,你让我怎么放得了心哟,天真妹,这都是我的错啊!嘤嘤嘤,引狼入室呀。”
为了平复她的“污蔑”和反对,张唐好说歹说才拉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