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夜诉衷肠画中人人约青松精之诚
夜深,吕雁梅睡不着,老是想着这些天,发生在范昭身上的奇怪事情。范昭不在新镇,那么,很可能回到大悲院了。如果范昭真是住进大悲院,是为了什么呢?吕雁梅心思一阵荡漾,起身穿好衣服悄悄出门,向大悲院奔去。只一会功夫,便到了大悲院。吕雁梅忽然一阵踌躇,暗道:“夜这么深,这个呆书生应该睡了,我来做什么?”吕雁梅转身欲离去,转念一想,又道:“既然来了,姑且去找找。万一这个呆书生半夜起身呢?知道呆书生住哪,明儿也好去见他呀。”
吕雁梅对大悲院很熟悉,飞檐走壁,直往借宿厢房去。万籁俱寂,只见一间厢房窗户打开,里面烛光明亮,范昭坐在饭桌前,握着毛笔写画着什么。吕雁梅心中奇怪,在屋檐下一个金钩倒佳,伸头向窗内看去,悄无声息。那范昭一边点头,一边喃喃自语:“嗯,这次总算画得象了。”敢情范昭在画画呢。范昭在画谁呢?吕雁梅心里嘀咕。范昭站起身来,将画像贴在饭桌前的墙上。吕雁梅瞧得分明,画上的村姑背着个小背篓,笑容可掬,不正是自己么?!
画美人,吕雁梅是范昭笔下的第四个(前三个是陈慧殊、秋儿和索菲),所以并不很难。范昭揖礼道:“燕姑娘,小生姓范名昭,模范的范,日月昭昭的昭。小生不是呆书生,也不是奇怪的人。小生每次发生奇怪的事后,都会碰巧遇到燕姑娘,小生也是不解。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小生与燕姑娘的诸多奇遇,只当是小生与燕姑娘的一段奇缘吧。燕姑娘,小生已经娶了五房夫人,个个如花似玉,对小生温柔体贴,小生实不该再对别的女子徒生妄想。只是,自从遇到燕姑娘后,小生一直牵挂在心啊。今夜睡不着,小生读了几本佛经,也清静不下来。小生斗胆画燕姑娘,开始画不好,慢慢越画越好了,这次终于画成了。未得燕姑娘许可,小生唐突了,盼燕姑娘没怪。”范昭说完,便对着吕雁梅的画像鞠躬揖礼。
吕雁梅虽然单纯,情爱之心极淡,听了也不禁脸热心跳,心道:“这呆书生还真是呆了,画就画了,还对着画像赔礼道歉做什么,画像又不是活人。”范昭行完礼,道:“燕姑娘保佑我明儿再遇到你。若是遇不到你,我就去桃花坞寻你。燕姑娘,你可要保佑我能在桃花坞寻着你啊。”吕雁梅听得有趣,不禁扑哧一笑。范昭先惊后喜,转过身来,道:“燕姑娘显灵了,真的是你么?”吕雁梅泄露了行藏,索性飘进窗内,笑吟吟站在范昭面前。吕雁梅无意中露了一手极上乘的轻功。范昭揉了一下眼睛,道:“燕姑娘,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飘下来呢,没一点声音。”
吕雁梅道:“呆……嗯,你半夜画我的像干嘛?”范昭讪讪道:“我……我睡不着,画了就能睡着了。”吕雁梅道:“你画画就能睡着么?”范昭心定下来,瞧出吕雁梅没生气,大着胆子,上前牵起吕雁梅的小手,道:“燕姑娘,上午你突然走了,我寻不着你,又不敢去桃花坞寻你,不知道怎么办好。所以,我画了你的画像,求你的画像保佑我能再遇到你。”范昭语出真诚,吕雁梅脸热了起来。吕雁梅推开范昭的手,转身走到窗口,道:“见面了又如何,总是会离别。”范昭鼓足勇气,大声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种直白的情爱表示,吕雁梅还是第一次听到。吕雁梅身子一颤,转过身来,盯着范昭的眼睛,道:“你骗人。你只和我在一起,你的五房夫人怎么办?”范昭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吕雁梅又背过身子,面向窗户,道:“我是山里长大的。过几天,我娘就要带着我出去云游四方。到时,一样是离别。”范昭道:“山外有很多坏人。你娘不放心也是对的。我不是坏人。燕姑娘,你和你娘说说,云游四方,我愿意带路。”吕雁梅苦苦一笑,心道:“我就是不想你去见我娘。”范昭道:“其实,我只盼着能见着你,心里就安了。”夜风吹来,吕雁梅平静一下心情,道:“夜深了,明儿一早,我再来寻你。”范昭忙道:“好。明早七点,我在寺院背后的大松树下等你。”吕雁梅诧异问道:“明儿七点?”范昭道:“嗯,再过两三个时辰,僧人做完早课,吃完早饭,我在寺院后面那个大松树下等你。”吕雁梅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七点,是西洋人的计时。师叔祖曾经说起过。”范昭道:“是。前不久,我去过广州,那里有我很多朋友。我可以陪你们去广州游玩。”吕雁梅道:“再说吧。我走了。”身子一纵,跳出窗外,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范昭打开房门,走到院子,看了看天上繁星,喃喃道:“现在大约是凌晨1点,再过一个多时辰,和尚们就要开始早课了。吵吵闹闹的,我哪睡得着啊。”
说来奇怪,范昭刚说睡不着,倦意就上来了。范昭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至天明,和尚们诵经的声音也没能吵醒他。大概是范昭心事有了着落,一直胡思乱想的大脑,放松下来的缘故吧。
吕雁梅回到家中,看见吕四娘在院子里练剑。原来,吕四娘也睡不着,起来练剑。吕雁梅道:“娘,范昭暂时住在大悲院里。早饭后,我便去大悲院寻他,探探他师门底细。”吕四娘道:“好。雁梅,你想个法子,让范昭离开七星岭。”吕雁梅答应一声,回屋去看小黑鱼。吕四娘跟进来,道:“雁梅,你师叔祖用五行易法,改动你的命数,算来也有三年了。你可有你喜欢的人?”吕雁梅摇头道:“娘,没有。”吕四娘笑道:“也是。七星岭和新镇,这么小的地方,难有看上眼的才俊。娘想过,这次咱们出山,云游四方,一定能为你寻得如意夫婿。”吕雁梅道:“娘,女儿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让范昭离开七星岭,而且不起疑心。”吕四娘道:“嗯,这个重要。这几天,你赶紧把这件事办好。”
用过早饭后,吕雁梅去赴范昭的约。吕四娘道:“师叔,你的五行易法,不会把雁梅的姻缘定在范昭上身上吧?”白华道:“当初布阵之时,我就用尽所有占卜之法推演过,结果也和你说了。人的命运在阎罗王的生死簿上记着呢,寻常人、寻常易术根本无法改变。五行易法能改变丫头的运数,是因为有非常之人能为丫头担当,这样,丫头才有机会转运。丫头的夫婿不一般啊,大德大仁大勇之人啊。大德大仁大勇之人,入世可为国之栋梁,出世可成蛟龙潜藏。倪罗两家的小子们天命虽然不错,仍然不足以担当起给丫头转运这样的大事。”吕四娘道:“嗯,我原有一线希望,雁梅转运之后,能与倪罗哪一个师侄结下姻缘,现在看来是不成的了。师叔,雁梅的夫婿,莫非是高山隐士?”白华笑道:“难说。我只能改变丫头的五行运数,至于丫头的五行运数与哪一个大德之士相通,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四娘,你带着丫头出山云游,不失为好主意。倘若丫头真遇上了她喜欢的人,你不要反对。”吕四娘微微一笑,道:“哪的话?我一向视雁梅为自己的亲女儿。当娘的,哪有不为孩子考虑的?”白华微微颔首,抚须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一直觉得,丫头自由自在的,在这七星岭陪着你变老,也是一桩美事。”吕四娘叹息一声,道:“女大当嫁。我可不能为了我的私怨,误了雁梅的终身。”白华笑咪咪不再说话。吕四娘又道:“师叔,我们走了,谁来照看五行黑鱼?”白华道:“下月初一,五行易法期满,天数已定,即可将黑鱼放入桃花潭中,任由它们逍遥。”吕四娘道:“这样好啊。雁梅终身有了依靠,我就没有什么牵挂的了。”白华道:“四娘,人命天定,自自然然活着,会少许多烦恼。”
看官,你道白华为啥不给吕四娘道破吕雁梅姻缘的真相,原因是白华知道吕四娘对满清皇帝仇恨极深,时机不到,绝对不会道破天机的。
吕雁梅来到大悲院后,看见范昭正站在大松树下东张西望,神色有些焦虑。吕雁梅忽然踌躇,暗想自己应该怎样和范昭说话。范昭瞧见吕雁梅,大喜,跑过来,道:“燕姑娘,你可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吕雁梅嗯了一声,并不说话。范昭早有计划,道:“现在来上香的香客很多,我们去后山,那里风景好,人少。”范昭“糊涂”了吧,七星岭有什么地方吕雁梅不熟悉的?不过,“人约黄昏后”式的浪漫,是得这么去玩。吕雁梅也没个主意,依范昭往后山行去。
范昭本是情场老手,与单纯山妹子约会本是游刃有余。不料,两人行向后山,范昭靠近吕雁梅时,那些花花念头竟然转动不起来。原来,吕雁梅已经修至四重天剑仙,情欲心极淡,只是没有开窍而已。吕雁梅正在心里想着怎样问出范昭的师门,怎样让范昭离开七星岭,这些意念很强,自然而然的影响到吕雁梅周身的气场。范昭靠吕雁梅太近时,大脑的思维(脑电波)就被吕雁梅的气场干扰了,所以,范昭会突然“忘词”。
生物很奇妙,根据生物体不同的生态、体质与性状以及不同的生化反应,有生命的生物体会发出色谱不同与强度有别的彩光,科学家称之为“生命辉光”。而人体更奇妙,中医流传几千年的经络和穴位等理论,治病救人无数,西方医学无法解释。
两人就这样默默走上后山头。忽然前面走来四个山中猎人,正是那天与辛捕一起当范昭是妖怪打的猎人,林大叫道:“燕姑娘,你怎么与这只妖怪在一起?”范昭又好气又好笑。吕雁梅道:“林大哥,他不是妖怪。”林大道:“哦,是了,罗员外说了,他叫范昭,是江阴的孝廉公,大善人。辛捕是被山里的毒物咬死的。”辛捕之死,范昭猜出是小妖狐所为,但是小妖狐已经被它的“狐仙姐姐”收走了,不会再出来为害人间。范昭知道自己不能说出真相,说了也没人相信,弄不好还会被别人认为自己是疯子,索性一句话也不说。吕雁梅道:“可将辛大哥安葬好了?”林大道:“安葬好了,还请了大悲院的空见法师超度。今早,我们刚去辛捕坟前烧了香烛纸钱。”吕雁梅奇道:“咦,辛大哥的坟头怎么在这?”林大瞧了范昭一眼,道:“这里离大悲院近,辛捕在地下能听到高僧们念佛,早日超生。”吕雁梅明白了,猎人们虽然不再怀疑范昭是妖怪,但是,也没有完全相信罗强的话。猎人们虽然怀疑山中有妖物,也不敢去寻找。林大道:“燕姑娘,下月初一,你给无名老师父说说辛捕的事,请无名老法师做一场法事罢。”吕雁梅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