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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江湖(3)

马儿在新西兰很不得势,零星散布有那么几匹,还只有两种用途:农场主自娱自乐;赛马。若能在赌马中拔得头筹,主人会大大恩宠你,多搞几个女马犒劳你,并在死后风光大葬;除极个别的受到恩宠的马之外,牛羊还能被人吃,而多数马儿被剁碎后只能落得被狗吃的命。

距格雷茅斯还有70公里时,小女娃坐不住问还有多久,我说你从1数到2000就到了。小娃报“1,2000,好了。”我说不能投机取巧。“好吧,1,此处省略1998个数字,2000。”娃娃得意地想走捷径。我在想,如果她能义正辞严冷冷地问“我如果真数完了,还没到怎么办”,我也不会有胆调侃她。

早餐时,鸟在脚下闲庭信步,趁着我回头,飞起轻落桌上,叼起餐盘里还没吃完的半个荷包蛋,用力吸了几下蛋黄。拖着行李离开房间,关门前一惊,前台那只肥猫居然爬到我的床上,懒懒地,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瞄我。人与动物若不能和谐相处,其余的和谐也做不到。

景区若只100床位,如有千人来游,国内是不惜毁林践绿破坏生态,赶紧扩建以谋求利益最大化;新西兰则是你要么预定时间要么以后再来。我们的后人真可怜,这几十年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是以牺牲子孙后代的福祉为代价的,我们仗着自己地大物博肆意透支,反正悲惨的不是我们这代。

有任何一部自行车均可走遍全国的道路和交通体系,越野车在新西兰没有实用价值,因为没任何崎岖需你去征服。就像跑车在国内更多的是身份象征或炫耀,并无太大实际价值。往深了说,此国人太少,吾国人太多;此国均贫富,吾国两极分化;此国还富于民,吾国国富民不强。

一群人要到3000米的山上跳滑翔伞,另几个要去崖边蹦极,我宁可拉稀在裤裆,想也绝不敢想。不同人对追求刺激理解不同,比如我能理解这种巅峰体验在人生中少之又少,可能就这一次,但这种体验本身你再怎样勾引,我也无法向往,还是怕死,胆小尚不如鼠。

一条云彩挂半山腰的无限湖色风光,若在大陆半年之内周围定是别墅横爬,全被开发商瓜分。从皇后镇中心到指环王景区,你见不到半点电线杆和移动机站。喜欢钓鱼,旅游局欢迎你来钓红鳟鱼,但每人每天限钓三条,小于40厘米以下的必须放生,有专门管制。500年后,这里到处还是游物;我们,却啥都没了。

本周,生平头次右驾,生平头次坐直升机,上车和上机前,以为自己会激动,可惜却全无心跳。这说明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理论上,年纪与你的激动将成反比,能让你激动的事和人也必将越少。如此,让中外政坛老干部们翻船的,多是让他们真正激动的,这方面,女人比钞票厉害。

单身自助游女孩,以为新西兰的洋人个个都像他们养的羊那样温顺,路边搭便车,惨被两毛利人劫持山中强暴后扔于路边。想起朋友到疆藏线旅游,异族好客,寨中鲜有男人,被灌半醉后,众女轮而御之,次日两腿发软但神清气爽。故单身出游女不如男除非你身怀绝技。

导游20年前变卖家产移民此地,初来在奥克兰贫民区开超市,每天面对无数比自己穷多了的领救济金的平民,看他们整天乐呵没啥烦恼,不停反问自己干吗还要忧虑。其实还是看拿谁做对比参照。若你每天哀叹为啥不能也给爱人造个欧洲古堡,你此生的快乐就没指望了。

“五十三参”在佛经中说得明白,要成正果需学各种法门,参诸多知识。这样看来,我指着玉米地问这是什么菜,指着奶牛问奶牛有公的吗,虽然羞耻但还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似乎天下男人都听老婆的话,乡村家庭葡萄酒厂的洗手间内操作公事的墙上贴了人生格言:如果你开始就没成功,那就按老婆以前说的做。(If at first you donot succeed,do it the way your wife told you to.)

南岛最有名的汉莫温泉不过尔尔,亚洲人在温泉上的花招定让洋人难以望其项背。印象颇深的是一对中年爱侣在池中长久对望鹣鲽情深,不时耳鬓厮磨,偶尔呢喃耳语,比少年人的狂热更多了分醇厚,不像国内所见多是大梨花搂着不明来历的小海棠。

数年前在滇南云游时见到新西兰游客,吹捧他:“你们皇后镇很美啊,很多中国人都羡慕可生活在那里。”此君中文超好:“哪里哪里,与丽江相比,皇后镇何足挂齿。”当时以为这小子假客套,现在确信:1.天下人都觉得老婆是别人的好。2.最好的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长期苦难深重历史悠久的民族易强调“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故多秉持“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人生哲学,加之社会保障体系不健全,存折若空空,终日必惶惶。这种心情,让实践“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再担明日忧”的国家好生费解。

老年人少有人关心,因为我们关心自己的死活都来不及,关心皮革奶危害下一代都来不及。中国60岁以上老人已达1.7亿,老龄化社会中他们的保障和幸福在何方?西方老头老太会开小车到处游玩,我很清楚我把钱给爹娘,说你们再不玩就走不动了,他们定会把钱藏起来,对我说“人无近忧,必有远虑”,所以我现在直接办好,说不去就不能退,他们就去了。

有一个未曾谋面的朋友突然死了,就这样,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没了,消失了。我就一直在琢磨,如果我现在死了,还有什么遗憾的。赶明儿要先写好遗嘱,用有限钱财把该安顿的都操持好,找个靠谱的医院做精子冷冻术,手里的书稿整理干净,写不完的留给后人做,那些秘不能宣的个人手记冰封带走。

读社会,让我知太平背后随处阴暗。读历史,让我知阴暗正常且物极必反。读文学,让我知即使阴暗也要自找乐子开心生活。读武侠,让我知只要幻想不灭便可意淫江湖。读哲学,让我知思想不独立则人格不独立。读宗教,让我知灵魂需有归宿生命意义方有着落。

读书,我比吹捧我有思想的人想象的读得少,比批判我肤浅娱乐的人以为的读得多。我读薛涌的对比、朱鸿的沉重、张鸣的历史、唐酽的故事、冯唐的文字、连岳的情感、宏非的饮食我读西藏欲经来滋阴,我读“文革”惨烈去壮阳,我少读科学故不立体,少读地理故不博识,少读圣经故不虔诚,少读佛语故不圆融,少读老子故不通透。

几月前在青海见识乡村藏族歌手的天籁之音后,确认无数真正的高人散在民间,很多名仕虚有其表。此后,虽我暂时还做不到夹着尾巴做人的境界,但我更清楚自己其实就是个屁,但即使如此,不妨碍我希望自己是一个能永远直抒胸臆直抵内心深处的堂堂正正的屁。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小学课文这句背得最熟。原本想到公主府,阴差阳错为车加油,居然到了哈素海(距呼和浩特60公里),本被友人告知天冷千万莫去草原,那儿啥都没,谁知此地正乃敕勒川,圆了儿时梦,大喜。所以每人中意的不同,他觉得小不拉几的破地儿,你也许当宝。

呼和浩特天冷到让人就想待在车里睡觉,连推开车门都需要无上勇气。湖水全部结冰,直至湖底,不知多深,冰茬子也可拿来当金刚钻使。考拉问我今日出来的感受,我说不动话,缩在毛毛的套子里,支吾道:1.北人生存环境恶劣,造就生命大气没时间天天考虑小资和细腻。2.如无抗冻力,冷天当做冷天事,冬眠即可,养精蓄锐。

当年在宁波“小百花”玩多了,不好好学习,一直搞不清楚“我家有个小九妹”和“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唱腔前几句的差别有多大。本有机会今天节目中宣传下传统戏曲,结果自己没料。所以,所有你认为不重要的经历,在未来你的人生中,都会出来报复你,让你后悔当初不努力。

审了六遍的新书还有小问题需要继续修改,我向图书公司申请失业那天可否收留我做校稿编辑。突然,我发现自己享受这种变态——沉浸在不停地挑出错误的快感中,并在修改中不停变化,力臻完美。

做事上,我自认有变态的苛刻和批判,但比起黄色性格的凶狠来,我只能算小巫。他们奉行的工作法则是——要么精彩地活,要么就赶紧去死!

不少同性恋朋友写信问他们自己是否有问题,我坚定地回答没问题,每个人的性取向是个人自由,强求不来也不必强求。然后还是有些朋友继续怀疑自己有问题,我只能说,如果这个社会是喜欢同性的人超过喜欢异性的人,你就会觉得自己很正常了。通常,多数人都会认为那些少数人有问题,其实允许差异存在就好。

11天内有3个朋友离婚,首先祝福他们旧生活处理得干净漂亮;其次为了新生活开心,祝他们此刻能把学性格色彩当成比赚钱更重要更长远的事来看待。

朋友的朋友要结婚,问能不能帮他想两句祝福新人的话。我觉得网上的太老套了,又怕建议给他,他也不敢说,并且担心被打。就像古代满月酒,有人看到婴儿说“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死的”,结果被群殴。我想祝福两位新人的是:1.能过就努力延续此时快乐,尽量别离婚。2.如果离婚,将来就开开心心地离。

数日在乡村,上不了网,换来片刻“眼不见为净”,眼即净,随之心净。此中关键,并非东西不存在了,客观上真的见不到,而是不想见。所以净不净是你的选择,静不静也是你的选择。

本人自认肚中尚有货色,不过货色有限,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才华横溢通透智慧的高人,因不愿抛头露面,或因没有我这样的运道,他们的真知灼见隐藏在深处,让我等匹夫暂有用武之地。可能在书店里你会被花哨的畅销书诱惑,而忽略那些不太知名的宝贝,而那些宝贝却能影响你的一生,可惜人们日后方知。

五年前在上海,与当时因央视某节目享誉江湖的一位前辈同场签售,所有人都被他压得体无完肤;五年后在南京签售,与前辈重逢,借我在《非诚勿扰》的狗屎运,超了前辈。其实,河东河西各领风骚,都只有几个月,用不了多久,谁都是个屁。晓松风光时,无数人追捧;酒后跌了跟头,近人纷纷不认,想来心寒。名利场险恶,脆弱者慎入。

2006年刚出色书,某读者一封长信表达欣赏,我谢她。之后,她执著地发邮件希望面谈,我说我有固定授课,只要同道中人,可时常切磋。她说不听课,只想单对单谈,我说我不对非学友作个人咨询,但可介绍其他导师。她说她只想见面,我说吃了蛋不必一定见鸡。她说可做恋人吗,我说你长啥样,她回“呸!不重内涵”。

我对楚生说,刚呆呆地听了你的《山楂树》主题曲,就像听《一个人的冬天》一样,谢谢你的音乐带给我的感受和想象。他说看来你喜欢的歌多数比较伤感,我说你擅长唱这种调调,我擅长听这种调调——容易自艾自怜,闲时以舔自己伤口为人生趣事。

生平首次看了刘老根大舞台的演出,对二人转这种艺术形式肃然起敬。想起自己过去对于二人转的偏见,深为自己的肤浅和人云亦云而羞愧,警告下次对自己不懂的东西,不要先入为主轻易定论。再次鄙视我的井底之蛙!

爬山半途,疲惫至极,欲寻座,久觅不果。突现凉亭,心下大喜,再前几步,仅见一座,且女卧男怀正行吻礼。无奈之下,扭头离去。忆少年时,同一场景,我却缓缓上去,蹲于两人正前,抬头观察。女子正甜蜜时,微开双眼,当即两人魂飞魄散,惨叫逃走,我终得坐。

总有人说“我永远支持你”,但“永远”这玩意儿靠不太住,天地人都可能斗转星移。郭德纲被批“三俗”时,原来喜欢他的有些人突然觉得他的相声说得不好听了。所以你能支持自己就好,支持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永远尊重内心真实的感受,足矣!

Jokie短信鞭挞我:“你现在很多时候把别人对你的好,看作理所应该的!你现在变了很多。”前半句对我予以批判,我反省了的确有放大自我之嫌,听了她的直言我深感愧疚,琢磨着是否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后半句她暗示我忘了旧友,我理解她,但这事颇为冤枉,解释不清,不若沉默。

每天总有不少邮件,名为“跪求嘉叔嘉哥嘉爷”一见令我簌簌发抖,想定是不堪回首的天灾人祸,打开一看,均是“我在网上的FPA性格色彩测试分数如何如何,请问咋解?”告知问者:首先,膝下有黄金,毋轻言跪!其次,书上和博客上早有回答,阁下为何自己不看!

当年我见到那薄醉方醒香姿玉色斜倚扶栏神韵天然流泻出慵懒迷人无限春光的地铁长腿时,之所以不敢上去表白,是因我把自己担心被她拒绝的感受放大了。我爱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的感受。当感受大于目标,注定得不到。

很多女人在她的男人事业最苦又看不到任何希望时选择离开。如果你还相信爱,只是苦于生活艰辛,请再忍一忍。我永远无法忘记身无分文时给我一碗面汤的人,永远......

多年前相爱的女友说现在她已不恨我了。我说:“拜托,说话要有良心啊,你跟了有钱男人跑掉,自己出国抛弃了我,你还要恨我?”她回:“你骗我和快结婚的男友分手,你使我变卖了钢琴,你弄得我背井离乡,你折磨我”所以,我们本能地都习惯从自己受害的角度考虑问题。

我这一生中记得最牢的女子,就是在我落魄时无助时不被人信任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会有所成就时,于我身旁不离不弃不给压力永远告诉我“你,可以的”的那一个。

小文短信:“为何我活得这么累?我想死。”我回复:“我应该比你还累,我也想死。你比我幸福得多,你想死至少还可以对我说,我想死都不知道和谁说。甭管和谁说,他们都会说,你是心理专家哎,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呢?心理专家都心静如水,所以你不可以有一点情绪。”小文回复:“现在,我很爽。”

2009年3月29日,翻车于大理到昆明途中云龙县盘山公路崖边,被阎王爷放回。今日再到昆明,拜谢上天再生之德,愿将每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少怄气,多积德。

12年后,再到天津。当年20元和女友要过一个礼拜的日子历历在目。感谢那段岁月,每一段艰辛都是成长必需的经历。不是任何人都有磨难的机会,如果你碰到了,莫逃。

你浪费掉了太多自以为是又狼狈不堪的青春。那里,有笑有泪,有自信有迷茫,你伤人也被人伤,难免颓废与寂寞。也许你会坚信自己与众不同,坚信世界因你而变。你以为自己长大了,但突然发现,长大需有勇气、责任、坚强及某些妥协。在生活面前,其实也许你从未长大。

朋友深深伤害了你,你怎么办?年轻时,我只想等我有了本钱时定要以牙还牙;待到年长当我有力还击时,早无此念。一来有这冤冤相报的时间和精力,可多赚些银子;二来你有力量搞他却不搞,可让你觉得自己宽宏大量,让你暗示自己深具佛缘,可满足自己内心的崇高情怀。

某人向我报怨他老婆天天向他讨表扬,让他烦躁不堪,我特别羞愧地向他汇报其实我也这样,没事就把同事抓到一起相互吹捧,对于索取赞美有极大的耐心和热情。常用句型是“你说说我最近怎么样?好在哪儿啊?你咋看出来的?”——要求赞美每次有突破还要具象。其实,这一来是好玩,二来是给自己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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