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凝望着那个人儿,默然想着心事,一时便是痴了。
楚惜情唱完完葬花吟,楚家姐妹们一时无人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些许忧伤,不复之前的欢笑。
半晌,楚惜莲擦了擦眼睛,叹道:“今日葬花,他日谁人葬我呢?”
楚惜情撇过头,许久才有些欲盖弥彰地擦了擦眼睛:“我去净手。”
说罢,便是转身匆匆离开,楚惜颜见她要走,脸色复杂,这词未免让她联想到楚惜情是在情伤,一时心中甚不痛快,“姐姐,我与你一起去。”
说罢,便急忙追了上去。
亭子里的气氛好久才缓和下来,楚惜忧回过神来,想起刚刚的事儿,一时眼神变幻,忽然哼了一声,对着楚惜颜离开的背影嘲道:“想是亏心事做多了,总是疑神疑鬼。”
旁边楚惜兰听见了,诧异地看了看远处,还没回过味儿来。
倒是楚惜梦眸中异光一闪,看着两个姐姐离开的方向,嘴角翘了起来。
朱昂一边清醒过来,见楚惜情和楚惜颜二人一起离开,便追了过去。
他此刻情绪激荡,只是少年的他,此刻在对感情的事情上显然还很不成熟,如此刻便是满腔热血,只想跟楚惜情说清楚,求得她原谅。
楚惜情和楚惜颜两个沿着碎石道缓缓走着,身后远远跟着几个丫鬟,楚惜颜打发丫鬟离远些,自己拉着楚惜情说话。
“姐姐。”
“嗯?”
楚惜颜在荷花池畔停了下来,她回眸看着楚惜情,眼睛有些红了,“姐姐是还在怪我么?子远哥哥他跟我……我知姐姐之前一直心情不好,可妹妹真的不是故意的。”
楚惜情敛眸,淡淡道:“不怪你的。既然朱子远他选了跟妹妹在一起,那我也不会再纠缠不休的。”
“那为何姐姐今日要唱这支歌儿呢,妹妹听着那词实在心里难受。我不是故意想抢子远哥哥的,可我也是情不自禁,子远哥哥他对我示好,我也无法拒绝。我也不知道他跟姐姐是怎么了。”
楚惜情心中冷笑,不知道是怎么了?
此事难道不是你自己一手导演的么,如今倒在我跟前装无辜,做这样姿态,真真可恨!
楚惜情笑了起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惜颜,你不必多想了。过去我或者还没想明白,现在却是看开了,去年冬至,他让人给我带话,说让我好自为之,到现在我是真看明白了。”
楚惜颜错愕:“他跟姐姐这么说,也不知道为何――”
“你当时跟我可不是这样说的!”
朱昂忽然从一边走了出来,吓了二人一跳。
“朱大哥?”楚惜颜心中惊疑不定,便听朱昂冷声道:“你倒还记得去年冬至?那你可记得杜仲,可记得水蓝,是谁说惜情不在府里的?”
楚惜颜面色微变,颤声道:“朱大哥你这是说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了,楚惜颜,你真是心肠歹毒,居然用这种手段害你姐姐,算计我,我真是认错你了!”
楚惜颜顿时面色煞白,朱昂是怎么知道的?
……
“这么说,人现在在外面?”
楚旭铁青着脸问。
他刚刚听到了事情经过,直气得火冒三丈,一想到两个女儿为了争男人居然使出这样的手段,全不顾姐妹情谊,楚家名声,他便是恼羞成怒。
“是的,楚老爷,您看现在是怎么办?那厮一直张扬着说要把事情闹大。”
楚旭眼皮一跳,哼了一声:“派人去把他给我弄进府里,我亲自审问!”
他直接吩咐了身边的小厮姚向,叫他去外面把杜仲抓进来。
一边转头对水蓝说道:“说,谁指使你做的,二小姐吗?”
水蓝胆战心惊,但想到一些事情,咬牙道:“没人吩咐奴婢这么做,是奴婢心里埋怨大小姐,听朱公子问话,就故意顺着他的话说。”
楚旭大怒,叫人掌嘴水蓝,“一并带去审问,我倒要瞧瞧,这还真是反了天了!”
……
“惜情,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有把事情弄明白就误会了你,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气……”
楚惜情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就听了这样的理由,问也不问,就把我想成那样无耻的女人。朱子远,在你眼里我楚惜情到底是个什么人!你还说你喜欢我,这叫喜欢!”
“对不起,我当时,我,我是昏了头了,都怪她,若不是她和水蓝,我当时不至于相信。”朱昂顿时迁怒于楚惜颜。
楚惜情摇着头,她颤声,双眼泛红地问:“惜颜,你跟我说,这是不是真的,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让你这样害我?还,还找人毁我的名声,平日里你那么粘我,都是装的吗?”
楚惜颜心神大乱,见此情形,想到一旦承认是她做的,到时候不仅朱昂不会原谅她,在家中她也没脸见人,父亲那更不知如何交代,她心中又惊又怕,顿时扑到楚惜情身边,半跪了下来,涕泪交加地哭起来。
“姐姐,不是的,那不是我做的。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听到朱大哥那样问,我就发昏没有否认,我只是太喜欢朱大哥了,姐姐我真的没有找人害你――”
“够了,你要说水蓝跟你也一样吗?”
“我不知道水蓝说了什么,朱大哥,但我没有诋毁过姐姐,我只是情不自禁,姐姐,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犹豫,我怕你知道,姐姐,对不起……”
朱昂一时有些怔忪,听楚惜颜如此说,他一时竟有些犹豫怀疑了,难道真的像她说的?
他的确不相信楚惜颜会是这样的女子。
实际来说,楚家这姐妹花都很出色,朱昂最先接触到楚惜情,为她倾倒,后来认识了楚惜颜,楚惜颜妩媚动人,又惯会撒娇卖痴,对朱昂也是一片情深似海的样子,作为一个普通男人,朱昂当然对坐拥双美的事情并不排斥,但那时他也知不可能娶双姝,便对楚惜颜的事情是假做不知。
所以后来,他误会了楚惜颜之后,顺理成章地就跟楚惜颜在一起了。
此刻,虽然很怀疑楚惜颜,但被她这么一哭,顿时有些踌躇起来。
楚惜情冷眼旁观,心中对这个男人虽然早已经失望,但是此刻见他如此,还是更生憎恶。
今日事于她而言不过是做戏,这戏该怎么演,她都已经了然于胸了。
“你为何不早跟我说,现在晚了,惜颜,你太让我失望了。朱子远,我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竟为此就误会我,我楚惜情真是瞎了眼!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就跟二妹在一起吧!”
说罢,楚惜情也不管这二人了,径自撒腿就跑。
“惜情!”朱昂急切间就要去追她,偏偏这时楚惜颜也是不顾闺女的矜持了,径自抱住朱昂不放,哭道:“朱大哥你听我解释!”
朱昂恼怒,便是一把推开她,气急怒骂:“你待如何解释,既做了这等下流之事,如今却说与我解释!”
“姐姐正在气头上,朱大哥你就是追上去也是无用。”
朱昂心中烦闷:“那也与你无关。”
说罢便是甩下楚惜颜,径自撒腿去追楚惜情了。
楚惜颜的丫鬟早就追了过来,见状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姑娘,这是出了甚事?”
楚惜颜满面泪痕,被丫鬟扶着起来了,拿着帕子擦着眼泪,心中满是怨恨。
“那个杀千刀的杜仲,怎不叫天雷劈死,竟胡说八道,叫朱昂听了去,如今却如何是好?”
她心中慌乱,全没个主意,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对,我去找娘,她一定有办法!”
楚惜颜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忙忙地就去寻张氏。
现在也的确没有法子,也只有张氏才有可能帮她脱困。
楚惜情这边离开西花园,出来正碰到杜妈妈。
她脸上完全没有一点悲愤之色,神情冷静,问道:“爹呢?”
“老爷已喊人押着水蓝去云起楼书房问话,梅香也跟着去了,又派了姚向去府外把杜仲抓进来。”
楚惜情思量片刻,想来已没什么遗漏了,便点头说:“好,你且在这拦朱昂一会,我去云起楼。”
楚惜情便去了前院云起楼。
这儿是楚旭的书房,平日里在这里会些好友至交,不是亲近的,还入不了这处接近内院的书房。
楚惜情见了父亲,便哭诉起来。
“女儿自十岁上丧母,后来姨妈做了您的继室,女儿也未说过什么难听话,一直本本分分,孝顺爹娘,从未有不得体的地方。不想妹妹和人联手如此羞辱于我,竟如此毁坏女儿名声,说的那样难听话,若是传出去,还叫女儿如何见人,倒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强似在此受苦。”
楚旭头大如斗,一时很是为难,两个都是女儿,如今为了个男人闹到这等地步,楚旭很是头痛,气地直骂朱昂愚蠢:“都说朱江宁是个聪明人,怎么生个如此蠢笨的儿子,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楚惜情又把之前杜仲写的证词给楚旭看,说是朱昂交给她的,耍了个花样。
楚旭见了,心中气闷,想了想道:“既如此,早些给你们姐妹们定了亲算了,也不要跟朱家联姻了,省得为朱昂闹得不可开交。”
“爹不必了,朱昂既跟妹妹在一起了,女儿也不稀得嫁他,二妹要嫁就嫁吧!”楚惜情冷声道。
……
张氏正在跟府里的婆子交代杂务,正算账,忽然周妈进来了,面色沉重,到张氏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张氏目光微动,先不动声色打发管事的下去,随即急道:“这事儿是真的?”
周妈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对襟长褙子,暗棕色裙子,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只戴着几样银首饰,有些发福的脸上一双小眼睛微眯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无论做什么都是规规矩矩的,一本正经地让人发指。
此刻,她仍然是没有表情,只是眉毛动了动:“嗯,刚刚姚向过来找奴婢,我才知晓此事,现在老爷正让他去把杜仲带进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