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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据说小时候是个天才——几岁就能写诗作文了

(一)得意

柳永的老家在福建崇安(今福建武夷山市),如果他今天还活着,你想去拜访他或是想给他写信,那么详细地址告诉你吧: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上梅乡茶景村,邮政编码是……(自己去查)。所以今天的武夷山人,得意地道:柳永是武夷山之子。

柳永的老家虽在崇安,但他却不是在崇安出生的,他出生在他爸爸的政府机关所在地——山东济州(今山东随县,又说沂州费县),因为那时候的公务员办公地点和住宿地点往往是在一起的。

好在山东人通情达理慷慨大方,没有跟福建人争夺柳永的名气和影响力。否则像今天的人们为诸葛亮的出生地而大肆争吵可就不好玩了。

武夷山人,得意去吧!因为的确是值得得意的。

然而,真正得意的人恐怕还是柳叔叔了,尽管柳妈妈前两胎都是儿子,如此可观的生育成绩足以让他对祖宗交差,对于秉持着多儿多福的观念的柳叔叔来说,这第三胎所生的儿子,同样能够为他增添不少的快乐和得意。老实说,柳叔叔心满意足了。

他每天上班工作精力充沛,干劲十足。他走在上班的路上,顶着灿烂的阳光,望着蓝蓝的天空,心情舒畅,志得意满,打心底上感谢上帝的眷顾,让自己考了大学,取了老婆,生了孩子,并且还有了一份让无数同学感到异常羡慕的工作——政府公务员。

上班……下班……照顾孩子……

柳宜对自己的生活感到非常惬意!我们仿佛都能听到他走在路上哼着欢快的曲儿:

今天是个好日子呀,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明天是个好日子,

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宋祖英《好日子》)

唉,运气一好就没得说,更好的美事还等着他呢!

(二)升官

太宗醇化元年(公元990年),也就是柳永七岁的时候,柳宜接到中央的任职文书,说让他到全州(今天广西)去当通判。

柳宜高兴的情绪仿佛肚子的酒气,压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得意的笑容挂满了脸蛋。可惜手上没有手机,否则立刻就要来个短信群发:祝福我吧!老柳升官了!通判了,以后有时间多多联系。

平时不太跟孩子逗的柳叔叔从老婆手上抱过小永,看着他那闪亮的黑眼珠,一时兴致大发,结实地吻了两吻,然后还用手指掐了掐小永的小脸蛋,道:永永,将来也要考公务员哦!

可是,按照宋代的政府规定,公务员是不许携带家眷住进政府机关的。想到这里,柳宜就郁闷了。

自己马上要去全州了,在济州买的房子怎么办?家中老小怎么办?望着小柳永那黑珍珠般的眼珠子,柳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自己先去上任把家人留下?

一起到全州去买房子?

先把把家人送回崇安,等自己安顿好找到房子再来接他们?

还是……

正当全家都在为柳宜的升官而高兴的时候,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当然这件事情也为柳宜的沉思找到了答案。

(三)去世

柳宜下班后,像往日一样,为了帮助柳妈妈照顾孩子,他脚步匆匆地从办公室赶回家中。

回到家里,一些新朋旧知都得接待,忙里忙外,一会儿是孩子,一会儿又是客人,不知不觉一整天就过去了。

夜了,小柳永睡了,柳妈妈也睡了,整个世界依偎在黑夜的怀抱中。机关的勾心斗角,生活的琐碎烦恼,心情的压抑苦闷,小人的阴谋诡计……全都被抛到宇宙最深处的角落。

然而,柳宜还在为房子的问题犯难,家人到底怎么办呢?

留在这里,还是到全州去买房,可是买房有钱吗?

把她留下她乐意吗?

他放下手中的竖行版的《大学》(里面全是繁体字,普通的大学生想看完都有困难)。他独自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还是没有想出一个理想的解决办法。

他缓步走出房门,望着浓浓的黑夜,什么想法也没有。于是,他在走廊上,低着头,继续沉思。

忽然,一阵风吹过,打断了他的思绪,抬起头来,只见爸爸房间里的蜡烛被吹得摇曳不定。

爸爸,还没有睡吗?

没有回答。

爸爸,还没有睡吗?

依然没有回答。

柳宜一边走,一边叫,他知道爸爸晚上有读书的习惯,现在肯定还没睡。

柳宜的声音被风给吞没了,没有得到一丝的回音,他望着那飘飘摇摇的烛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走到爸爸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爸爸,睡了吗?

又是一阵狂风,竟然把房门都给吹开了,随着就是“砰”的一声,烛台掉到了地上,烛光灭了。

柳崇就在这样一个夜晚离开了人间,他是追寻他那远在山西的远祖去了,还是追寻那远在福建的先人去了呢?这个十岁就失去爸爸的孩子,在母亲丁氏的抚养下逐渐长大,最终以文学成名。

现在可以去向他的爸爸报喜了。

(四)预测

在柳崇的七个孙子中,柳永是最小的,也是柳崇最喜欢的一个孩子。因为柳崇的处世哲学是那八字真言:从小见大,三岁看老。

他早就懂了史玉柱所说的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他一生饱读诗书,遍游九州大好河山,四海之内的哥们也不知认识多少,当然,更多的还是在书本上认识的。

所以他对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力格外自信,他认为家里的小永永将来即使当不了国家主席,起码也能混个总理当当。

而且,他还有充分的理由:

第一,永永的眼睛亮得发光,说明他的智商的分数一定非常高,当然他没有找到测量智商的试题。

第二,永永天性浑厚,重情重义,见到老人摔倒了就哭,足以见得他将来品德非常高尚,在今天起码是个全国道德模范。

第三,家里叔伯兄弟那么多,都是公务员,大家可以帮他打通关系,让他较快地进入中央。

第四,教育更是没有问题,我柳崇可以亲自教育他,开导他,实在不行,还可以让他参加培训班或是请个家教,让那些在职秀才们跟他陪读。

……

柳崇的理由非常充分,这里就不全面列举了,完全可以做成一篇优秀的大学毕业论文,题目叫《论柳永能成为北宋总理的必然性》,只是那时似乎还没有论文期刊杂志,所以即使写了,我们今天也看不到了。

柳崇对自己的孙子充满了信心,也对自己的眼睛充满了自信。所以,在小柳永跟着爸爸妈妈回到老家崇安的时候,他只要一有空闲,就把小柳永抱到自己身边,要么是读书给他听,要么就要教他背书。

然而,几十年后,可叹这位学富五车的预言家,他的预言能力最终被那才华横溢的孙子给否定了。

(五)回乡

爸爸,爷爷呢?

哦,爷爷……爷爷他……

我怎么好多天没见爷爷呢?

爷爷走了。

哪里去了?

唔……爷爷……爷爷他回家乡了。

那我也要回家乡。

小柳永用珍珠般的眼睛望着眼前的老爸。

果然,那双发亮的眼睛照亮老柳的心扉,柳宜心头一亮,仿佛孙悟空得到观世音的指点,郁积在心头的烦恼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出口。

于是柳宜想申请三年的长假,于是,他给相关部门写了一张请假条:

尊敬的领导:

您好!我是济州团练推官柳宜,上级对于我的提拔让我很感激,但是现在我的爸爸去世了,我想回去守孝,您可能不知道,按照我们那地方的习俗,大孝要守三年。所以,我想请三年的假,等到假期一满,我立即返回岗位工作。希望能够给予批准。

然而,北宋政府百业待兴,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国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柳宜,你不知道现在我们正忙吗?我提拔你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还婆婆妈妈跟我谈条件,爱干不干,不干拉倒。北宋政府没有批准他的请假,但是他的这个行为得到了世人的赞扬。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柳宜把爸爸的后事托付给了弟弟柳宣,割舍了奉孝的心意,带着一身的憔悴和伤痛,独自上任去了。

于是,三岁的柳永由妈妈带着,跟着二叔柳宣扶着祖父的灵柩往老家崇安。

柳永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远行,仿佛这是他一生的预兆。

在济州奔往崇安的路上,马车拉着灵柩缓缓前进,愁云千里,悲风呼啸,白雪飘飘,白衣铺地,行人发丝凌乱,这一切具体地解释着唐代韩愈的两句诗,多少年后,柳永读到这句诗的时候,恍如昨日(《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颈联):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小柳永望着叔叔的那悲戚的面容,妈妈那泪水横流的脸面,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了心头,不知不觉,一滴浓浓的泪水从小柳永的眼角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这次故乡之行,给小柳永的内心蒙上了一层悲戚的情绪,也为他的人生打上上凄冷的色调。

(六)建州

崇安县属于北宋的建州,据说建州整个地方文风昌盛,读书风气十分流行,读书做官的人更是层出不穷。《嘉靖建宁府志》就添油加醋好地进行了一番描叙:

建州至宋而诸儒继出,蔚为文献名邦……家有诗书,户藏法律,其民之秀者狎于文。

什么意思呢?这建州啊,每家每户都有诗书,每家每户都放着法律。这么说来,福建的教育史就彻彻底底地把达尔文的《进化论》给推翻了。

不过这里只是说明一句话:此地流行读书!如今柳永正在向这个流行读书的地方进发。

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一个被称作神童的同学,他们村子据说也是格外崇尚和流行读书,考上一个高中,村里就奖他一千;考上一所大学,村里就奖他一万。

难道建州早就有了这个美事吗?

(七)故乡

美丽的武夷山,梦中的五夫里,永永我回来了。今天我这个毛头小孩为你而高兴,明天你将为我这个毛头小孩而骄傲。

这是一栋陈旧的房子,没有华丽的装饰,但是我们可以很容易地看出这房子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就像我们今天看到北京的紫禁城一样。

这里我们需要插入关于这间房子的住宿历史。

柳永的爷爷的爷爷,或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反正好几代之前,柳家的先辈从河东(山西)把户口迁到了崇安(福建),住在崇安五夫里的金鹅峰(当地又称鹅子峰)下,从此柳家就成为五夫里人了。

柳永的爷爷柳崇一直都住在这栋陈旧的房子(我没有说他家世世代代都住这所房子,它可能经过改建或是扩建,但是地点没有大变动)。

我们现在的故事还处在五代即将结束宋代即将建立这个时间,这样的一个时间段的社会状况你应该清楚,为了称王称霸,彼此争夺地盘,互相混战,战火纷飞。

当时,各家都在激烈地争夺地盘,一个叫王延政的人抢到了福建,听说柳崇这个人还有点名气,就以副县级的待遇请他加盟。也不知道柳崇是嫌薪水太少,还是嫌职位太低。反正他不干,还是住在五夫里这个小地方。

不久南唐政府把王延政建立的政府给灭了,柳崇的儿子柳宜和柳宣都到加盟进去当了公务员,办公地点在建康(南京)。两个儿子还比较孝顺,向上级领导反应,说能不能帮爸爸找个活干,没有想到领导二话没说就爽快地答应了。

那个时候这种行为叫“推恩受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柳崇性格高傲,感觉这样通过儿子的关系跑去当公务员没有面子,所以他又不干,继续住在五夫里。

接着宋朝把南唐给灭了,柳宜和柳宣又加盟到宋家政府,都被分配到山东去当公务员,他们还没有能力和机会帮老爸在政府里找份工作,所以柳崇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乡下。

此时,柳崇想念那个叫柳永的乖孙子了,不知道他的老爸老妈对他的教育怎样,有没有荒废。于是,他一时兴起,就渡江到山东济州去看望儿子和孙子,暂时离开了崇安的五夫里。

他住在柳宣的官舍,本来认为还可以享享福,没有想到突然就患了重病。柳宜看到每天都是哥哥照顾爸爸,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他把柳崇接到自己的家里加以照顾,但没想到,刚接过来,就驾鹤西归飞回了故乡——带着自己那满心疼爱并且寄予厚望的孙子。

白水村(五夫里村)坐落在鹅子峰下,俨然是大地吐出的一朵梅花。村头有座桥,名叫遇仙桥,横在潺潺白水溪上,凝重古朴。

柳家门前是一排古老的柳树,修长的柳条一直垂到了地面。门前不远处是条弯弯曲曲的柳叶河,河水哗哗啦啦地从门前流过。小河边上便是一片荷塘,白色的荷花一朵比一朵艳丽。

蓝蓝的天空上浮着几朵白云,这座古老的房子就依偎在这样一片天空之下,显得和平宁静。

柳永,这就是你的窝窝了,进去吧!

(八)理想

我读书的时候,小学老师每天都教育我说,要有远大的理想,我们一个个想当科学家,当画家,当音乐家,当总裁,当主席,当总统。柳永出生于书香门第官宦世家,柳家孩子的理想,自然不是去插秧耕地,不是去当掏粪工人,不是去当销售经理,不是去当人民教师,不是去当电视演员,也不是去当流行歌手。而是被定格在一条路上:当公务员。当然,理想虽高,但也没敢鼓励孩子去当国家总统或主席——有这个伟大理想的人要么是被杀了,要么就真的实现了。

一出生,就如同已经出生的两个哥哥,柳叔叔向他灌输着爸爸传给他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读好圣贤书,货与帝王家。在时间的观念上,也是灌输着这样的概念: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所以,他几乎一出生就浸润在四书五经之中。

前面我们说柳永出生的时候,有什么故事来着?是的,出生不久的时候柳宜就要乳娘教柳永认字。

其实,要是柳宜懂得胎教的话,即使没有音响和电脑,为了孩子的前途他也会在下班的时候读书给柳永听的。

所以,在小柳永的脑海里,主要装着三样东西:

一样是发奋苦读的故事,什么闻鸡起舞啦,凿壁借光啦,囊萤映雪啦,悬梁刺股啦……

一样是劝学的诗词: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一样就是一个清晰的目标:考大学当公务员,考大学当公务员,考大学当公务员……

柳永在父母兄弟的教育下,在家庭的环境的熏陶下,不自觉地养成了奋发苦学的习惯。这种习惯不是像今天的孩子那样被父母逼的,今天的孩子去参加奥赛班,去学习钢琴,他们很多是被逼的。

小柳永每天的工作就是读书,练字,他认为自己将一直这样读下去,练下去。他也感觉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一点儿的疑问,就像一个被关在监狱里的无期徒刑犯人一样,不会想到有人劫狱,也不会想到会发生革命。

然而,在小柳永的历史中,一场革命正等着他呢!

(九)劝学

这日,两个哥哥都上学去了,而柳永照例是在家里读书,柳阿姨要去城里买东西,嘱咐柳永在家里好好背书,不要乱跑。

永永,在家里读书,不要出去乱跑,妈妈去城里买东西,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东西。要乖,好吗?

小柳永满口答应,连连点头。答完就放开他的小喉咙,摇头晃脑地大声背起了《论语》: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柳阿姨看到自己的孩子这么乖巧懂事,开心得一抬腿就出了门。

你看吧,这孩子这孩子倒的确确是乖巧,没人监督,依然是读得兴致勃勃,奶声奶气的,读得抑扬顿挫: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

读着读着,突然被外面一群孩子的吆喝声给打断了思路。柳永走到大门旁瞧了瞧,只见几个孩子正拿着风筝跳着跑着,带着一片欢声笑语路过门前。

“永永,一起放风筝去吧,看我这风筝多漂亮。”

想当年,华歆跟管宁一起读书的时候都禁不住外面的喧嚣和诱惑,何况现在还有人来“勾引”柳永。

受得住诱惑吗?你可是才子啊柳永!

才子怎么了,才子就不爱玩了吗?

爱玩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孩子的天性,要知道美国的教育都鼓励孩子要玩。

没办法,柳永受不住诱惑,犹豫了三秒钟后扔下书本,撒开腿便跑了出去……

柳阿姨从城里回来了,买了一包的东西。

“永永,吃冰糖葫芦了。”

本想柳永会冲出房门,不料屋子里静悄悄的。

“永永,永永……”

依然没人回答。

接着,柳阿姨便到屋前屋后大声呼喊,左邻右舍到处询问,可就是没有找到柳永的影子。

柳阿姨急得心慌意乱……

直到傍晚,柳永玩得心满意足,兴高采烈地跑着跳着回来了,心里还想着妈妈正拿着好吃的东西等自己呢。

是的,妈妈等着你,的确拿着东西,这没错,只是拿的东西换了根竹鞭而已。

“妈妈,永永回来了,吃的东西呢?”

小柳永张着一双大眼睛,面带微笑期待地地望着妈妈。

“跪下!”柳阿姨拉下脸来厉声叫道。

仿佛是一只幼小的羔羊遇到了猛虎,柳永吓得懵了,两只眼睛惊疑地望着妈妈,不敢出声。

“你一出生,你爷爷就说要你好好读书,你爸爸也是经常这样教导你,现在你爷爷去世了,爸爸又外出当官了,你现在不好好读书,一心想着玩,把学业给荒废了,叫我怎么对你爸爸交差。”

把手伸出来,说着便狠狠地一鞭子打了下去。

柳永哭了,柳阿姨也哭了。一个哇哇大哭,一个清泪缓流。“古人不知道写了多少劝孩子读书的文章,你爷爷你爸爸也不知道教你读了多少,不读书将来就没有前途,而你现在就想着玩,你说你将来有什么前途?”

柳永接着哭。

“你今晚也写一篇关于读书学习的文章,题目就叫《劝学文》,写不出来就不要睡觉。”

没有想到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妈妈突然变得如此的冷酷无情,柳永那幼小的心似乎难以接受。

夜深了,柳永靠在桌子旁边,左手压着白纸,右手执着毛笔,一边啜泣,一边思索,歪歪斜斜地画出了下面的文字:

父母养其子而不教,是不爱其子也。虽教而不严,是亦不爱其子也。父母教而不学,是子不爱其身也。虽学而不勤,是亦不爱其身也。是故养子必教,教则必严;严则必勤,勤则必成。学,则庶人之子为公卿;不学,则公卿之子为庶人。

柳永算是完成了妈妈的命题作文,而且完全超出了命题的束缚,这篇百字短文所获得的成绩,绝对就可以被保送送少年作家班了。

因为,这篇文章被宋代一个叫黄坚的老师收进了一本叫《古文真宝》的作文选里。这本作文选里还收录了宋真宗、宋仁宗的作文,还收录了韩愈、朱熹、白居易、司马光、王安石等同学的作文。这就像把一个中学生的作文选进一本作文选里,而里面的作者有鲁迅、巴金、老舍、余秋雨、韩寒、张悦然等同学。

靠,有没有搞错啊,我有那么牛吗?居然把我柳永塞到那群大师里面去。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在晋级赛中,柳永同学的这篇文章和宋真宗、韩愈这两位同学的文章一同杀进前三名。

(十)练字

柳永四岁的时候就开始练习写毛笔字了,并且一直坚持不懈,这不是像我们是为了陶冶高尚的道德情操,而是为了在未来的公务员考试中积累资本。当然,此时的小柳永还不可能想这么远,而他老爸老妈是清楚了。

永永,赶快练!

家门前的柳叶河,河水清澈见底,河边有块大青石,据说每天柳永提着一杆大笔,蹲在大青石上提腕运劲,在水面上练字,日子长了,他在纸上便能写出十分潇洒飘逸而又沉稳迥劲的字了。

乡邻们每逢婚丧嫁娶,很多人都请小柳永帮他们写对联,年纪轻轻的柳永总是来者不拒,挥手而就。有的乡亲还会送来一些小礼物,但是柳永一点儿都没有留下,全部让他们拿回去(真懂事)。

他写的对联,人们称为“柳联”。柳叶河边那块大青石,则被后人称为“磨砺石”。

所以,他很小就在乡情之间留下了很好的口碑。

大家一致认为这个聪明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大展宏图飞黄腾达。用今天的话来说,将来一定是个百万富翁,是个大官。

是啊!谁不这样认为呢?假如我是他的乡亲,我也会这样认为。我小的时候也帮人写过对联,但是心里头还默默地念着,要是能给我送点东西就好了,难怪自己今天还没有出息呢!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小时候学的是柳公权的“柳”体字,柳永跟柳公权有关系吗?

(十一)夜读

白天柳永到家门前的小溪去练习写字,晚上还要秉烛夜读,这不,柳永还正襟危坐,认真看书呢?

夜深了,几颗好奇心强烈的星星扯破了夜空的天网,趴在窗口,伸出投来俯望着大地,可惜它们的视力不够,只能看到大地的一团漆黑,因而一个个没精打采地眨起困倦的眼睛。

家家户户都入睡了,只有柳永的房间还点着蜡烛,淡黄的烛光照着柳永那清秀的面容,也照着那泛黄的书页。

窗外是座山,山上的虫儿滴滴嘟嘟地聊着天,当然这是传说中的天籁之音,它不会干扰柳永的心情,反而更能使他神闲气静,提高看书学习的效率,与教室里面的学生打闹有着本质的区别。

柳永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借着微弱的烛光,盯着书上的字。那书全是竖排的繁体字,把它转换为横排简体字,就是下面的内容,今天的初中生也在读也在背,只不过柳永所看的是一章,而那些初中生看的是一节,也许柳永所看的这段内容还没有初中生背得熟练。(《礼记·礼运》):

……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

柳永对这些古代经典格外的感兴趣,就像周海洋(2009年高考最牛作文考生)对古典诗词感兴趣一样。他对这些竖排的繁体字和那精炼的语言充满了敬意。他认为自己可以从中获取智慧,而不是像现在大中小学里面的无知学生一样,认为这些老古董难读难记又难背,恨不得把胡适和鲁迅从坟墓中背出来,重新举起新文化运动的旗帜,高喊:废除汉字,废除文言文……

柳永夜夜秉烛看书,后人把窗户后面的山命名为蜡烛山。

眼看烛光夜夜照着蜡烛山,一位伟人可对柳永充满了信心,因为他老人家也是在一盏清油灯下写下了许多光辉著作,指明了中国革命胜利的道路,以致后来他还发表文章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八角楼上那微弱的油灯照亮了新中国,如今这点微弱的烛光,我们且看它如何点燃柳永那前途的原野!

(十二)兄弟

由于当时没有计划生育的政策,柳叔叔和柳阿姨就猛生,一不留神就生出了三个儿子(前面已经说过)。并且这三个儿子的名字取得很有规律,很有意思。老大叫柳三复,老二叫柳三接,老幺叫柳三变(怕你对这个名字不熟所以把柳永这个名字提前用了)。

其实,不但是柳永努力向上,发奋苦读,柳家三兄弟都是一样的,若说他们废寝忘食和悬梁刺股有些夸张,但可以说他们十分刻苦,至少跟那些在地铁上背单词的大学生有得一拼。

并且兄弟三个很小就有名气,人们称为“柳氏三绝”。这可是可以和曹操那一家子有得一拼,和苏轼一家也有得一拼,至于三袁,估计柳永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了(三袁的名气实在要小些,不是我看不起姓袁的),如果跟英国勃朗特三姐妹在同一时代,一个配一个,那真是绝配。

说到这“柳氏三绝”,大柳和二柳究竟有多“绝”我们搞不清楚,因为我们从小到大就没有听说过这两柳的名字,想必也牛不到哪里去,你说呢?

那么咱这个三柳倒是有点名堂的。如果这个“三绝”代表是极品的意思,那么柳永算是极品中的极品了;倘若说这个“三绝”是相对于庸庸之辈的一个比较级,那么柳永是可以独立出来成为最高级的。

因为老百姓还给了他一个独一无二的封号:峨子峰下一支笔(金鹅峰下一支笔)。

其实柳永每当听到人们这样夸他的时候,他就感到极为担心,因为柳永觉得自己是个超牛的人,自己既有思想又有才华,而不只是一个区区所谓的才子。所以,他总是担心人们夸得不够,每当人们夸他的时候,他恨不得跟人家上一堂课,教他怎样来夸自己。

我们将在后面来见识一番他的牛X。

(十三)七岁

“七”是一个神奇的数字,当这个数字在大西洋旁边的欧洲出生的时候,人们就把一个星期定为七天。当这个“七”字坐飞机飞到太平洋旁边亚洲的中国,同样非常神奇。

为什么天上的仙女就是七个?为什么让人写诗要限制在七步之内?为什么喝的毒药就要在七步倒下……其实,这些还都不神奇,“七”这个数字在中国最神奇的地方,是它与中国的才子紧密地绑在一起。

唐代的骆宾王在七岁的时候就为我们现在的小学语文课本写了一首诗——《咏鹅》: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比柳永大了差不多20岁的寇准,也是在七岁登华山的时候就写出了流传千年的诗歌《华山》: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

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

岳飞七岁的时候,写的诗啊,真是叫牛X,虽然我一向还比较自负,但是看了他七岁写的诗,倒真是让我感到有一点点自卑。题目居然是《岳飞七岁赋诗》,我们看看吧:

投笔由来羡虎头,须教谈笑觅封侯。

胸中浩气凌霄汉,腰下青萍射斗牛。

英雄自合调羹鼎,云龙风虎自相投。

功名未遂男儿志,一在时人笑敝裘。

还有李贺、杜甫,据说都是七岁就能写诗,就连初唐时期的王勃和我都认为中国那些神童才子都是七岁表现出来的。当然,有的可能是吹牛,因为现实并没有留下他们七岁的诗作。

尤其是杜甫(杜甫在唐代一点都不出名后来才出名的),他自己说自己七岁就能写诗作文,但是他没有拿出过证据。而且看他这个人的性格气质,应该属于那种刻苦磨炼的晚成之器。实际上,他那时一点都不出名,见了当时的当红诗人李白一面,就没日没夜地写诗来表达对他的思念。然而,李白好像不认识他似的,对他根本就没有一点感觉,你能找出李白思念杜甫的诗歌吗?

而然,很不幸的是,我们的永哥,这个大才子,被怀孕的时候,柳阿姨没有吞月亮的梦;在出生的时候,天上又没有闪出霞光万道;抓周的时候,也没有抓到圣贤书。一直到了七岁,居然也没有写出惊人的诗文。

呜呼哀哉!柳永啊柳永,我真是替你感到……不过,说实话吧,我七岁的时候,连汉语拼音都弄不明白。

好在15岁(公元998年)的时候,在历史上那些N牛的同事们的嘲笑下,柳永终于为自己在文化圈里扳回来了一点面子。

(十四)作诗

在鹅子峰峰顶上的“中峰寺”,乡间一直流传着“伏虎禅师”的故事。

唐代景福元年,五夫里一带经常有老虎出山伤害过往行人,山民都想捕杀老虎,但都难以奏效,老虎伤人的现象越来越频繁,弄得老百姓苦不堪言,日常生活战战兢兢。

那时,一名叫行儒的禅师居住在“中峰寺”里,他武功高强,威名远播。出家人慈悲为怀,想为百姓消除虎患,可是出家人却又不肯杀生——因为杀生是佛教的五大禁忌之首。

于是,他想出了以自己“禅心伏虎”之法——这个方法还真有点玄乎。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有特异功能吧,他居然内心“顿生一虎”之念,俨然蹲在虎前,据说这样就把猛虎给制服了。从此,这一带老虎不再伤人了,老百姓甚至都能够与虎相伴,达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后来人们就称行儒禅师为“伏虎禅师”,同时也在寺庙里建了一座坛,取名叫“伏虎坛”。

小柳永对这个故事听得太熟了,可是一直都呆在家里读书,很少去过,突然,有一天又听到人们谈起了这个故事,柳永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独自奔往“中峰寺”,只见“伏虎坛”仍然存在,这位禅师同样有早年“行儒禅师”的功夫,也很有威望。他早就听闻柳同学的大名了,对柳同学十分敬重。见他首次造访“中峰寺”,便要他为寺院题诗,柳永同学也不客气,便挥笔题写了《题中峰寺》(清康熙《崇安县志》艺术篇):

板萝蹑石路崔嵬,千万峰中梵室开。

僧向半天为世界,眼有平地起风雷。

猿偷晓果升松去,竹逗清流入槛来。

旬月经游殊不厌,欲归回首更迟回。

禅师见他年纪轻轻,却如此出手不凡,于是倍加欣赏,当场承诺柳永日后可经常进出寺院经堂。

小朋友,诗歌写得相当不错哦,以后有时间想来就来。

从此,这座普通的寺庙,就因这个小孩的一首诗在武夷山广大的寺庙中扬名。

多少年后,他的一个老乡怀着一种对明星的崇高敬意,前来瞻仰这首诗歌,只恨没有拍张照片留下纪念。这位老乡后来成了大师级人物,他的名字叫朱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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