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父亲提一篮鸡蛋和两只土鸡带着我早早地出发了——避开了村里所有人的目光。当父亲按门铃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手在发抖。两位二十几年不见的老同学见面了,场面应该是激动人心的,但由于我的介入就完全变了样。功利的搅和往往使友谊失去它美丽的色彩。父亲很是拘谨不安,见面就叫对方教授,教授?出了应有的度,叫父亲的名字,也要父亲叫他的名字,但父亲固执地一直以教授称呼对方。这:我想起咨迅跟闰土见面的情景。
事情进展得很不顺利,父亲后来乂单独去了几次教授家里,最后一次父亲很晚还没回来,我打着手电去接他。在路我看见父亲,我惊奇地发现在手电筒光朿下的父亲是如此地瘦小。这时我想起岵亲曾经告诉过我父亲只有九十多斤。这九十来斤的身躯耍肩负一家人的牛活与下一代的希望,担子确实太重了。父亲甩着右,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我走近。我知道他的手又开始胀痛。每次疲!劳过度之后的晚,他的总会莫名的胀痛、抽筋。这病痛经常折磨得他到夜里两:点钟之后还不能入睡。父亲的颧明敁地突兀出来,满脸的皱纹上爬满了倦怠1」愧疚。我预感到了事怙的结果。父亲说他喝醉,在车睡得太死,以致到站广都未能解过来,还是打扫生的乘务员叫醒他的。父亲觉得很内疚,对我说,下辈子投胎做人丁万耍再选他这样无能的父亲。我哭了,明应该内疚的人是我才对,是我连累了父亲。父亲却向我道歉。
后来我被一所专科学校录取了。尽管许多人劝父亲放弃供我读书,尤苒是这样的学校。但是父亲毫小犹像地送我学校。父亲说他不希望看到我再过他子而今,父亲依然肌小懦弱,依然固执。但是我爱他,因为他对我的爱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我知逍,我们无法选择我们的父亲,也无法改变我们的父亲。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改变向己。
爸,你是我一生的骄傲
母爱似深深的海洋,这足我从小就知道的,对母亲的热爱和眷恋,多少年来,直未曾改变。父爱如山,这是近邱年慢慢感悟出来的,也许是因为自小跟随父亲在外地读5的缘故,习惯他的存在,也4惯他的关爱,渐而忽视了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父亲是一个平凡的人,至今依旧平凡的生活、工作着,为一个家辛苦大半辈子。牛不逢时的父亲:高屮那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成绩优异的他,只能背着简笮的行痪,流着泪到大山深处,过着“面朝黄上背朝天”的生活十年浩劫过去,父亲已经在祖父的主持下和母亲结婚,并且生下我。当高考恢复时,父亲只能眼睁睁的看他1年的同学忙碌着备考,而他经肩负起一个大家庭的甫担。我相信父亲曾经为此伤心难过,读大学是他一生的梦想。后来,父亲招丁:到城逮筑公司,从最底层的帮工、泥水工做起,当过班长、材料员、施工员,一直到现在的高级工程师。父亲漫长的一生就这样一步步踏实地走过来。
记得小时候我在灯下做作业时,父亲也在灯下写写画画,他的神情专注而忘我,时而紧皱头,时而眉幵眼笑,父亲的率真一览尤遗。他对工程质置的严谨态度曾经得罪过不少人,连我都曾骂他“木伍脑袋不会开窍”。“工程质量,人命关天的车情怎么能够马虎呢?”这是印象中父亲说过最多的一句话。现在看电视,常常苻到一些暴光“豆腐渣”工程所造成的惨烈场面时,我会不寒而栗,同时也在心里为父亲感到自豪。从事逑筑行业多年,父亲经手的工程从来就没有出过事,我相信父亲一定会一如既往的,直到他真正退休,安享晚年。
小时候因为父亲的工作缘故,他尤暇管我,常常是我一个人在家,渐渐的就养成散漫的生活习惯,习惯独来独往,也习惯随着性子做事。我不知道我现在的生存状态,是否和父亲当年放任我自由存关?但父亲却常常为此自责,他说以前只顾工作,没有照顾好我,更没有关心过我的学习。看着父亲凝的表情,听着他悠长而飘忽的叹息声,我曾懊悔过,也曾暗自流泪,其实是我辜负父亲的信任。父亲一直希望我能“子随父业”,和他一样搞建筑,他说有一门本事在手中走到哪都不会没饭吃。人生存着,就要有房子住,搞建筑永远不会过时。我最终没有接受父亲的建议,我讨厌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于是选择了一个华而不实的专业,以至于今天面对前途时眼前只是一片迷茫。还好,大妹妹比我争气,她学了建筑专业,现在已经可以替父亲分担一些工作上的事。
我和父亲的关系,虽然说不“多年父子成兄弟”,但也还算融洽,并且常有沟通。父亲不是一个专制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板起面孔和我说话的,他知道聆听,知道尊?我的选择,只是年少时,我并不理解这点,以为父亲并不关心我,也:不在意。他很少打我,甚至没骂过我儿次,这些反常的情况是我年少时的一个心结,我以为我不是他亲生的儿子。都说“打是亲,骂是爱”,父母爱我们才会管我们,寸父亲少有管我,在他眼中,只有永远也忙不完的工作。为了工地施,父亲总是我一个人孤独人梦,他少有在家陪我,偶尔能跟他去看一场电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凄清的雨夜是我难眠的夜晚,因为害怕,也因为孤独,我常抱着父亲的枕头哭泣。枕头上有父亲的气息,我惶恐的心才能渐渐平静下来。当时曾经怨恨过父亲,长大后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他只是想培养我的独立生活能力。有谁可以一辈子依靠父母的庇护生活呢?人总是要长大,要独立面世的。
父亲对我的关爱和理解总是付诸于行动中,他不习惯用语言表达。
记得当年去外地读书时,他背着沉重的费送我启程,帮我买车票,帮我买路上吃的水果,望着他忙碌而蹒跚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了朱自清的文章——《背影》,多么相同的情形,一样深厚的父爱,在那一刻我真正读懂了《背影》文章中所流露出来的父子深隋。汽车扬尘而去时,透过车窗,我铝着愈来愈远的父亲,热泪盈眶。那年国庆,许多在省城读书的同学写信来邀我去玩。我确实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可一想到钱,乂踌躇不决。我知道当时家里因为盖房子已经负债累累,再向父亲开口要钱,我觉得为难。外面世界的诱惑,我还是鼓起勇气给你父亲写了一封信,信很长,却也含蓄。发完信后,我站在邮筒旁,心里犹豫不定,脑海中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夜深人静的夜晚,别人早巳进人甜蜜的梦乡,可是父亲还在荧亮的孤灯下一遍遍演算那成堆碟放的工程预算单、结算单。父亲挺拔的背日渐佝偻,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想到他又要通宵达旦地作,我的心刀绞般难受。我读书已经花了家里不少钱,现在不仅没能帮上什么忙,还得从父亲微薄的收人中再挤出一些钱去玩。那一刻,我真的希望父亲没有收到我的信,或者看完信后没有看出我信中所流露出来的期盼3父亲最终还是在国庆前回信了,并且汇来了这次的旅费。父亲在信中说:小宇,爸明白你的意思,你的矛盾心情爸理解。你真的长大成人,爸为你高兴!有机会到外面长长见识并不是坏事,爸支持你……父亲的回信让我感动不,因为他的理解。拿着汇款单,我默默流泪,心里却是欢喜的。
因为从小散漫习惯,我的脾气并不好。有年暑假,我接到了一个同学的来信,看完后随手放在书桌上。傍晚进房间时,正巧看见父亲在检査我的信,一股怒火汹涌而出,我气急败坏地冲父亲大吼:“爸!你给我滚出去,这是我的私人信件,你有什么权利检查?卜次再让我发现,我就去告你……”我尖坊的喊叫声把父亲吓得愣愣的,他呆望着我,一脸尴尬,拿着信,不知所措,半天后才嗫嚅着说:“我怕你在早恋!”我一听,气愤得失去理智,冲进房间后一把抢过父亲手中拿着的信件,撕成粉碎,随尹就扔出窗外。伫立在窗前,看着破碎的纷纷扬扬飘落的纸片,泪水汩汩而流。“小宇——”父亲低低地叫了我一句,并拉了拉我的手。“别碰我!你给我出去!”我望着窗外,背对着父亲,冷冷地说3父亲离去的脚步很沉重,我不知道他此时正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和抱歉晚我从同学家回来时,发现书桌上压着一封厚厚的信,拿起来一看,竟足父亲写给我的。“小宇!今天的事爸爸得向你说声对不起!我冒昧地偷看了你的信,让你如此伤心和难过,是我不对。爸爸没有恶意,只希望你能一路走好。原谅爸爸一次,好么?就这一次……句句肺腑之言窘得我尤地自容。父亲对儿子的拘心,哪个父亲没有过?父亲无意识的侵犯了儿子的个人隐私,又有多少父母没有过?何父亲能够坦诚的向我道歉,这是我始料不及的。“爸,我也不是要故意冲您发火的,对不起!”拿着信,坐在书桌前,我的泪肆意横流。我不知道父亲在写这封信时,曾经有过多少矛盾。父亲对我的尊东,父亲敢于承认错误的勇气,让我佩服和感叹,我为他自豪。
今天的我也已经成为人父,在重复和平凡的口子中,我渐渐明白了父亲当年的良苦用心,明白了他的关爱,他是用0己独特的方式爱我。他和天下所有父亲一样,都是爱自己的孩子。
我不知道,如果当我遇见父亲当年遇见的事,我是否可以像父亲一样理智,一样坦诚和勇敢?是否可以做得和父亲一样好?多年来,我心里一直埋藏着一句想对父亲说的话,我想对父亲说:“爸,你是我一生的骄傲!”
人生的泥干
18岁那年,我高中毕业厂,同学朋友们纷纷找亲托故,给自己找工作。
我央求父亲说这一回你可得替我找找你的朋友和战友了。”父亲是名复员老军人,他出生人死的一帮战友和朋友召集都手握重权,有的是厂长经理,有的是局长、主任,甚至他最铁的“兄弟”林叔叔,也已经是我们市的市长了。
父亲闷了好久问:“找他们做什么?”
我说:“给你儿子安排个体而点的工作啊!”
父亲想了又想,没有间答我,缓缓地站起来对我说:“走吧,跟爹到外面走走去。”
我跟着父亲默默无语地来到村外的大路上。昨夜刚落了一夜的大雨,这条黄土大路被雨水浸泡得泥泞不堪,一不小心,脚就会深深陷进又软又烂的泥淖里。我和父亲的身后,留下了几行深深的脚印。一直走到村头的老槐树下,父亲才站住了,父亲抚着我的肩头问:“孩子,你能找出自己的脚印吗?”
我很不解地指着自己的脚印说:“怎么不能,瞧,这一串就是我刚才踩下的呢!”
“可有的人就找不到自的脚印,他们一辈子总拣水泥大街、柏油大道走。”父亲叹一口气十分惋惜地说他们连一个的脚步印也没留下,在这世上岂不是白走了一遭吗?”
父亲看了我一眼,蹲下身说孩子,来,趴到我的背上来。”我警觉地问干什么?”
父亲说让我背你回家。”
我委屈而有些愠怒地说:“我18岁了,我自己能走!”
“18岁?那又怎么样?”父亲执拗地说不管怎么说,今天,老子我就要背着你回家!”
我知道父亲那种说一不二的犟脾气,没办法,我只好趴到父亲那宽厚而乂坚实的脊背上,听父亲“嗨”地一声站起来,然后迈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摇摇晃晃,趔趔趄趄地踩着泥浆,驮着我朝家里走。
父亲气喘吁吁,一直把我驮到家门口,才如释重负地把我放下来,缓了口气问:“你还能找到你回来时的脚印吗?”
我莫名其妙地说是你把我一步一步驮冋来的,我怎么能找到我回来时的脚,印呢?”
父亲笑了,说:“你让我去求朋友们替你谋份既体面又轻松的工作,你想想,不就是让人家驮你走一样吗?别人艰辛地驮着你走,你自己能轻松,能体面得起来吗?”父亲叹了口气继续说,“老让别人驮着走,连你自己的一个脚印也留不下来,
:那可真是枉活一辈子了。”
看着回来时泥路J父亲那行沉重而趔趄的脚印,我说:“父亲,我懂了。”父亲说孩子,你记住,要想留下己最深的脚印,就得选一条最泥泞的路走才行!”第二天一清早,我便打起自己的背包,踏着村道上的深深泥淖出发了,我不能让别人驮着我走,因为我要留下自己的脚步印。
我是一只小鸟,而爸爸的爱是天空,我飞翔在父爱的关怀中。我是一条小鱼,而爸爸的爱是海洋,我游弋在父爱的温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