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金银滩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她的帐房,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
作为歌曲《在那遥远的地方》的诞生地,金银滩注定是一个诗意的地方。茫茫草原连着湛蓝的天,朵朵白云映着缓缓蠕动的羊群、牦牛,而散落的帐篷宛如莲花绽放在碧草之中。20世纪40年代,王洛宾在这里认识了一位叫卓玛的藏族姑娘,并创作了这首著名的歌曲。10年后,当这首歌风靡海内外的时候,金银滩却在地图上神秘地消失了。30年后这块宁静而美丽的藏族牧区变成了一座吸引中外游客竞相观光探秘的中国原子城。
金银滩的嬗变,缘于我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的建立。
两个超级大国的核讹诈核垄断,迫使中国人研制自己的核武器。1955年3月,毛泽东在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上宣布,中国进入“开始要钻原子能这样的历史新时期”。1958年5月17日,毛泽东提出“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党中央决定研制“两弹一星”,基地选址就定在金银滩。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很快,金银滩上几百户牧民悄然迁离,在1700平方公里的神秘禁区内,18个各自独立的生产、研究单位,对外挂出“国营221厂”的牌子,又叫“青海矿区”。1964年10月16日15时,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在这里完成研制、组装,在新疆罗布泊成功爆炸。随后,氢弹等也相继在这里诞生。1987年“221厂”撤销,8年后化剑为犁,“完全退役”。经过彻底的无害化处理,金银滩撩开神秘的面纱,重新出现在青藏高原,风采依旧。
金银滩,现在是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州政府所在地,东距西宁市80公里,西与青海湖毗邻,四周高山环绕。我们一行抵达时,正是金银滩的黄金季节,鲜花盛开,百鸟飞翔,特别是灿若云锦的油菜花分外夺目,百灵鸟的歌声格外迷人。这里的核设施、科研机关、生产单位都在地下,要不是张爱萍将军题写的“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的退役纪念碑高高地耸立在眼前,你几乎找不到能与原子城联系起来的标志。幸好,2007年春解密并对外开放了地下指挥中心,还有一个利用原爆轰试验(又称靶场)改造而成的基地展览馆,大量的图片、实物、当事人访谈录像,使人们得以了解原子城的秘密。
那是一段自主创新的辉煌岁月。
尖端技术是买不来的。1959年7月,我国核武器研制刚起步,苏联政府就单方面撕毁协议,撤走全部在华专家。他们讥讽说:离开外界的援助,中国20年也搞不出原子弹。但中国人不信这个邪。毛泽东说,要下决心搞尖端技术。赫鲁晓夫不给我们尖端技术,极好!如果给了,这个账是很难还的。陈毅快人快语:“中国人就是把裤子当了,也要把原子弹搞出来!”
乱云飞渡仍从容。“两弹一星”研制者们在巨大的困难面前毫不退缩,用有限的科研设备和试验手段,依靠科学思想和科学方法,顽强拼搏,发愤图强,锐意创新,攻克一道道技术难关。没有办公室,就趴在水泥地上设计图纸;没有现代化设施,就利用几张铝皮和三合板,外加十几支蜡烛和几把手电筒,开始了中国卫星、火箭雏形的设计与研制。第一道难题,是验证苏联专家提出的一个关键数据:原子弹爆炸时其中心压力将达到几百万个大气压。邓稼先带着一帮人每周工作7天,每天三班倒,拼着命干。没有大型计算机,就运用手摇计算机和算盘进行现代最复杂的理论计算,每算一次要花费1个月,他们总共计算了9次。最后,否定了苏联专家的数据,找到了关系中国原子弹成败的关键数据。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周恩来总理在人民大会堂向中外记者宣布这一消息时激动人心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两年零8个月后,氢弹又上天了。这同法国用8年、美国用7年、苏联用4年的时间完成从原子弹到氢弹的飞跃相比,中国创造了世界上最快的速度。“两弹一星”凝聚了中华民族的精气神,是中国人的“争气弹”、“志气星”!
那是一曲举国协作的交响乐章。
金银滩“两弹”研制的伟大实践,是全国“一盘棋”、大协作的丰硕成果。“两弹”在金银滩研制、组装,但其基础理论、样品试验、设计和生产等环节得益于全国26个部委、20多个省市区、1000多个单位的精兵强将和优势力量的大力协同。研发大军攻破了几千个重大技术难关,制造了几十万台件设备、仪器、仪表,表现出社会主义制度的巨大优越性和中国攻克尖端科技难关的伟大创造力量。许多早期参加研制的科技人员,都是从全国各地抽调的业务“尖子”,正是英姿勃发的年华,他们像研制中的原子弹“内爆”和“聚焦”那样,表现出极强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他们身处偏僻孤寂的金银滩,目光却瞄准世界技术前沿,不计名利,刻苦钻研,协同攻关,为中华民族占据世界高科技领域的一席之地,挥洒自己的智慧、心血和汗水,创立了气壮山河的旷世伟业。
那是一部惊天动地的英雄史诗。
科研需要想象,需要智慧,需要激情,更需要责任。中国研制原子弹,是在全国人民还没有解决温饱的状态下起步的,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接踵而来,又给研制工作雪上添霜,研制人员克服了多种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经受住了生产极限的严峻考验。一时间,王淦昌、朱光亚、邓稼先、刘兆民等一批优秀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在“221厂”云集。他们都是国之精英,却隐姓埋名几十年,在严格保密状态下没日没夜地工作,许多人连妻子、儿女都不知其下落,但他们无怨无悔。
办公条件的简陋,常人难以想象。“221厂”地下指挥中心,是一个以通信为基础功能的地下掩体。地面部分有一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L”形两层楼房,出于保密需要,门口挂着“青海省矿区邮电局”的木牌。指挥中心位于地面以下9.3米处,用高标号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当我们跨过三重钢门,参观保存完好的原指挥部办公室和全部设施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总指挥办公室是一个不足10平方米的小套间,一间放着两张办公桌和电话,一间是用长条凳支撑的两张单人床,比当年延安窑洞的办公条件好不了多少。
气候环境的恶劣程度,常人难以承受。金银滩处在高寒地带,海拔3000多米,地下指挥中心常年温度控制在18℃。这里每年10月便进入冰雪世界,即使是7、8、9三个月,每天也要经历四季,气候变化无常。我们抵达海北宾馆时,天气晴好,穿着衬衫吃午饭,参观地下指挥中心时穿着绒衣,回到地面却是阴雨绵绵,气温骤降,有人已经披上军大衣了。待到我们离开金银滩那会儿,天放晴了,气温随之上升,人们又脱得只剩单衣了。
魅力草原,感动中国。高耸的基地退役纪念碑是金银滩曾经创造辉煌的历史见证,新建的王洛宾广场及其雕像是其迷人风采的形象工程。作为我国研制核武器的第一个基地,金银滩是中华民族崛起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一个新的历史起航港。如今,基地退役了,但“两弹一星”精神长在,作为中华民族的一个精神家园,金银滩像巨大磁场,吸引着人们留恋地张望草原美丽动人的风采,激情地寻觅原子城伟大的民族精神。
2008年10月
那水·那土·那城
朋友告诉我,到了银川,沙湖和西夏陵是一定要去的。我们几个都是第一次来,虽然只有一天时间,还是兴冲冲地走马两处,看风景,品历史。
沙湖,距市区56公里,本是上世纪50年代末创建的国营农场,宁夏回族自治区一位领导慧眼识珠,近期才改建为旅游景点,经过数年努力,居然华丽转身为5A级国家景区。沙湖有万亩水域,5000亩沙丘,2000亩芦苇,1000亩荷池,融江南水乡与大漠风光于一体。中央一位领导题写的“沙湖”两字,悬于景区大门之上,因为“沙”字右上方少了一点,有人疑是笔误,这位领导闻之一笑说,宁夏那地方沙少一点好嘛。这是由题词引发的一段逸闻。
我们乘坐快艇,驶向芦苇荡深处的鸟岛。鸟岛不大,纵目远眺,贺兰山宛如一道天然屏障稳稳地护持着这一方水土,近处沙丘蜿蜒似游龙卧于水边。贺兰山、沙丘、水面、芦苇构成一幅北雄南秀的立体山水画卷。沙丘因水而有灵性,水因沙丘更显妩媚。亲水赏苇,成片的如碧波涌浪;临水戏沙,簇立的似仙子凌波。快艇如梭,风起浪飞,同我们在黑龙江扎龙自然保护区珰王奈湿地公园乘竹筏悠游于芦苇荡中相比,别有一番韵味。
沙湖是鸟的天堂,鱼的王国。许多珍鸟奇禽栖居于此,特别是每年的4、5月间和9、10月间,候鸟南来北往,多达200种100多万只,煞是壮观。这里有两条独特的生物链:禽鸟在这里生活,它们的粪便是芦苇的优质肥料,而芦苇是禽鸟嬉戏繁衍的乐园,是造纸的好原料;湖中盛产的青鱼、鲢鱼,青鱼以芦苇根为食,鲢鱼以青鱼粪便为佳肴,其粪便又为芦苇提供养料。大自然的魔力,使鸟、水、草、鱼和谐共生、有机统一,天人得以合一,沙湖也因此成为人们生态旅游、考察和休闲的绝佳去处。
游罢沙湖,便到王陵。西夏陵在市郊,有“东方金字塔”之称。别轻看这十几个黄泥斑驳的土堆,它们可是1000多年前称雄一时的西夏王朝兴衰起伏的见证。
西夏(1038—1227年)崛起于中世纪,与北宋、辽、南宋、金鼎立长达近两个世纪。坐落于陵区外围的西夏博物馆全面展示了西夏的历史、风俗、文化,其蜡像馆形象地反映了西夏堪称精彩、经典的一些人物和史事片断,加上绘声绘色的讲解,给人以鲜活难忘的印象。
作为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员,西夏是以党项族(今羌族)为主体的封建王朝,在历史长河中也是英才辈出,可歌可泣。李元昊(1006—1052年)便是其中的杰出代表。这位史称“性雄毅,多大略”的开国皇帝,20岁便横刀立马,驰骋疆场。他在祖父、父亲两代“平西王”奠定的基业上,大刀阔斧,锐意革新,最终弃王称帝。登基不到5年,便与宋军三战三捷,迫使大宋王朝与西夏签订和约。之后又靠征战,威服辽国,硬是用武力从宋辽疆土中打下“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方二万余里”的疆土,即今天宁夏全境、甘肃大部、陕西北部以及青海、内蒙古部分地区。作为党项族的政治精英,李元昊无疑增辉了西夏的历史,丰富了中华民族的文化,是一位有作为的封建统治者。
风雨难毁的是王陵,尘封不住的是历史。与一切封建帝王一样,李元昊也有难移的本性。伴随着战争的胜利、疆域的扩大和财富的增多,李元昊陶醉了,陷入骄奢淫逸的泥淖而不能自拔。他峻诛杀、夺儿媳,终于被太子削去鼻子流血致死,时年46岁。内耗必然导致外患,西夏最后被蒙古铁骑“踏破贺兰山缺”,灰飞烟灭。从此,“夏地安定,遂称宁夏”。
西夏的首府就在银川,当时叫兴州。当年,李元昊仿中原王朝体制,在创建西夏文字、制定法律、大兴佛教、建寺造塔的同时,改兴州为兴庆府,扩建宫城,广营殿宇。历史上的兴庆府城市建设规模和风格如何,今天我们只能从史书上查考。上世纪50年代的银川市容市貌倒是还留在许多中老年人的记忆中。作家张贤亮19岁到银川,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他在《男人的风格》中这样描述当时的核心街区:“一个公园两只猴,一条大街两座楼,一个警察看两头,一辆公交慢悠悠,一家饭馆尽卖粥。”“两座楼”,指的是百货大楼和邮电大楼。显然,那时与今天我们所看到的银川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从昨晚出机场进城,到今天几度穿城而过,我们看到这里的公路和街道特别宽特别直特别平,虽然见不到很多摩天大楼,但城区整治有方、绿化成带,大有京城气象。银川城市建设的现代时尚,特别是新建的区党委、人大、政府等办公楼群之前卫、大气、考究,令我们这些江南来的人大开眼界,不愧是旧时都城、塞上江南啊!
银川的巨变吸引人们的眼球,也撞击人们的心灵。自治区人大常委会机关大楼启用不到一年,是欧式建筑风格,我们入住的人大宾馆设计、建造和内装修据说是“全国之最”;自治区党委机关前几天才乔迁办公新楼,造型则呈东方园林韵味。建造这些“官衙”耗资几许,我们无须打听,以总人口不过600万的宁夏和目前经济发展水平,是否现在就需要建造如此规模、这般豪华的办公楼,是值得研究的。讲排场是中国的一个文化传统,而且常常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人们担心的是,现在省里这么做了,市、县、乡、村会不会起而效尤?党政机关这么做了,其他企事业单位会不会竞相攀比?办公楼风光了,官员住宅是否也要跟上?而一旦效仿了,攀比了,跟上了,谁又能断然制止?老百姓又如何评价?
古往今来,政府之要义,在于有威信,而非有大楼。修大路,尚可方便行车、行人;建学校、医院、民宅,庇天下寒士、莘莘学子,亦能得人心;而造豪华衙门,老百姓鲜有为执政者加分的。周恩来总理在世时,坚持不盖国务院办公楼,用盖楼的钱建八大院校,深谋远虑,垂范千古。如今尽管中央三令五申,“衙门豪华竞赛”之风却愈演愈烈,衙门成了城中城、城中景,且经济越落后的地方,衙门越豪华。难怪有人戏谑说,美国的白宫只有一个,而中国随处可见,且规模超过美国。所幸近日报载,汶川地震后三天,成都市拟启用耗资12亿元的办公大楼,遭到群众质疑,市政府从善如流,决定撤出、拍卖,将全部所得捐给灾区,大得人心。
民谚曰:“天下黄河富宁夏。”处于黄河中游的宁夏有良好的自然资源禀赋,执政者的要义是充分利用这些资源禀赋,带领群众尽快致富;反之,地标再大气,衙门再豪华,与政府提高公信力、执政力有什么必然联系,于老百姓致富又有多少助益呢?!
2008年10月
走进笔架山
井冈山历史红,山林好。新世纪以来,井冈山怡红快绿,重建革命博物馆,新建斗争全景画馆,创作情景歌舞剧,积极整合、凝聚、开发红色旅游资源。其中,大踏步地走进绿色,新辟笔架山景区,为诸多举措中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手笔。
笔架山,位于井冈山主峰之南,是仅次于五指峰的次高峰,那里的十里杜鹃长廊世所罕见。多年来,我或陪客人,或开会,或讲学,每次来井冈山,总想攀登主峰,领略杜鹃盛开的绝代风华。然而,每每因为峰高路远,行色匆匆,而未能如愿,只得站在井冈湖岸上,遥望山色,梦中赏花。今年,笔架山景区建了索道,修了游步道,使我得以了却多年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