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公孙瑶窝在榆木马车里,再无方才身在车行的绅士风度,低声咒骂着。
“那男人真是够了,仗着有钱就可以如此任性吗?我们三个如花似玉的……大男人邀他同坐一辆车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哼,到了余杭最好别叫我再遇见他,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是公子你没经过人家亲口答应就自作主张,也怪不到人家头上吧……”乐笙小声嘀咕着,“不过方才那无礼的男子也真是俊美不凡。”
“胡说八道!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他俊美不凡,他跟那轩辕无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阿生阿念你们且记住,皮囊好的男人大多不是好东西!”
“可是大公子他长相也甚好……”
“你今天是非要同我唱反调不成,那等渣男怎么能跟本公子的大哥相比?”公孙瑶当即怒道,随即又无奈道,“我看阿生你是被那男人的美丽皮相勾走了魂魄!”
乐堇看着自家“公子”这般小孩子气,不由得掩面而笑。
“阿念~”
“额……”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男人打扮的你做这样的动作很是恶心?”
兴许是老天专门要跟公孙瑶作对,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同今日的冰山美人在这之后遇见过,且遇见的不止一次。
......
早春的京城春寒料峭,一路赶到余杭,公孙瑶终于仔细瞧见了路旁的树木渐次葱郁的神奇景致。
然而经过四天三夜的舟车劳顿,一行三人抵达余杭之后,也叫她分明地知道了什么叫行路难,难于上青天。
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来看,江北江南不过一江之隔,飞机几个小时就能抵达,即便是坐几天火车,吃喝拉撒睡也不成问题,然而在最古朴简单的榆木马车上,这些原本不成问题的小事如数成了大问题。
加上赶路准备的干粮也不十分可口,也没有热水冲澡洗头,三个未曾出过远门的娇弱女子经了这番折腾,仿佛褪去了一层皮一般。
还好赶车的车夫是个十分憨厚的老实人,将自己家里晒的肉干拿来给她们分享。
是以,经历了此等行路之苦,在拉车老伯将车停在余杭驿站的时候,连平日里最为稳重的乐堇都禁不住一阵欢呼雀跃。
“行路难,行路难,难于上青天啊。”站在驿站门口的公孙瑶已然不复四天前的潇洒风流,此刻已是蓬头垢面,却还是不忘像模像样的吟几句诗。
“便是在镜宫之中都不曾遭过这样的罪。”见拉车老伯已经进了驿站,乐笙再忍不住抱怨,“这几日吃的干粮里没有一滴油,若不是远离皇宫比较要紧,奴才才不愿意吃这等苦。”
“你只道你吃了苦,却不知道人家邵老伯以拉车谋生计要吃多少苦!”公孙瑶自觉是个乐观之人,一边翻着衣裳口袋,一边如是开导道,“你啊,就知足吧,我们这就进城找一家客栈,好好......”
话音未落,公孙瑶翻找东西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神色也是微微发愣。
“公子......?”
公孙瑶摸出一个瘪了大半的钱袋子,苦着脸道,“好好吃点东西,休息几日,就该拼命找活计赚钱了!”
坐吃山空这等道理没有人不明白,况且经过这次奢侈的履行,她们原本的那座“山”都变成了一座贫瘠的山,若想帮助公孙丞相他们,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至于怎么才能有足够的实力,自然是要先解决温饱的问题。
......
三日后,三个人依然如同无业游民一般在余杭城内四处游荡,公孙瑶口袋里的金叶子越来越少,三个人住的房间也换做了下房,再这样下去,恐怕过几日就要住在耳房了。
“想不到想在余杭找个活计竟是如此之难,我以前从未发现干活儿居然还有没处干的时候。”乐笙自由在丞相府服侍丞相千金,自然是不怎么清楚人间疾苦,也不能理解为何找个地方干活都能成为难事。
“还不是因为我们三个人长得过于瘦小,苦累之事没人愿意叫我们干,其余动脑子的事情又不需要太多人。”公孙瑶面色不似乐笙乐堇一般颓唐,似乎在努力琢磨着去哪里做活才能为人接纳。
小说里都是怎么写的来着,唉,小说里都有一个关键时刻起到关键作用的男主角啊,哪有像她公孙瑶这样苦逼的女主,眼下居然连饭都不知道去哪里吃了。说不定她还是个配角呢,位居皇后大部分都要给女主让位,想想就要哭出声来。
说起来,如若把她的故事写成一篇穿越小说,岂不就是有史以来第一部没有男主角存在的小说?这种冷门小说谁会写啊!难道她真的是个大炮灰?这样想想对于作者要洗白渣男……不,那种男主还不如当炮灰。
想到这里,公孙瑶不禁悲从中来,随即又很快地堕入现实。
“公子,你看那边似乎有一家新开业的茶楼,不如我们到那里碰碰运气?”乐堇的声音响在耳畔,公孙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望——果不其然,那便是有一家刚开业的茶楼,模样甚是气派,门上大红色的绸花都不曾摘除。
这等气派的地方,想必早在开业之前就招满所有伙计了,哪里还有闲置岗位留给他们三个人?
心已经灰了大半,公孙瑶却还是决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这家茶楼问上一问,若是这家茶楼不收人,他们也只好再多交一天的房钱,若真的不济到了一定程度,兴许过几天她就要带着两个姐妹去丽姬府卖笑谋生了。
“客观,来壶我家的镇店之宝大红袍怎么样啊?”余杭居民大部分说的是吴侬软语,叫人听了别有一番感觉,相比起来,公孙瑶等人明显的官话腔调便很容易令人听出她们不是本地人。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店里的人这么问话的公孙瑶只好厚着脸皮道,“我们三个人打外地来,想寻个合适的活计,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不等公孙瑶说完话,掌柜的便露出一副失望的样子,“这位兄弟,你看看这,偌大的茶楼都没有几名茶客,哪里还用得着更多人手啊......”
四下张望一番,这家刚开张的茶楼虽然样子气派,装修的十分讲究,人气却丝毫不如城东边那家老茶楼。
“其实谢某在开业之前上城东那家茶楼品过茶,我家的大红袍回口比他家甘甜许多,我家燃的香也是正宗沉香,奈何就是没有人气......我请的账房先生一天也算不了几笔账,唉!”姓谢的掌柜一脸颓废,看得公孙瑶也不禁有些伤怀。
怀着同情的公孙瑶脑筋一转,想起了一些现代的营销手段,“谢掌柜,若真如你所说,你家各方面都比城东那家好的话,小生倒有一计,你只需要把营销手段做足了便可。”
“谢某洗耳恭听。”虽然不觉得公孙瑶这样连工作都找不见的无业游民会出什么好主意,谢老板却还是打算用心听一听。
“您家既然是新店,必然需要在知名度上做足功课,你可以花钱请一些社会上的人四处传播你家茶楼的好,这样方能招徕一些茶客,再者,您家的大红袍比城东那家贵两个大钱,若是不知道您家茶好的人自然愿意喝更便宜的,如此,您只要做些打折和赠茶的活动......”
谢掌柜一听,颇有些拨开乌云见太阳的感觉,一脸赞赏地看着公孙瑶,“谢某竟没看出来,这位小兄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韬略,着实叫谢某佩服。”
公孙瑶笑笑,心下其实有些惭愧,如若她真的是个谋略者,还愁找不到地方收留么?
但她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这些计策究竟是怎么个具体实施法,只不过是知道些现代商人惯用的小手段罢了。
是以,即使说了这么许多,这家名为“大红袍”的新茶楼还是并无再多新人的立足之地,即使她能道出几句计策来,也只能博得谢掌柜几分好感罢了。正当公孙瑶怏怏地向掌柜道了声别准备离开,谢掌柜却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道。
“我说这位小兄弟啊,看你急着找活儿干,我就给你说道说道。”经过公孙瑶一番提点的谢掌柜变得格外热心肠,示意公孙瑶和乐笙乐堇都坐下。“听你口音不像是余杭人,你是从江北来的吧?”
“掌柜的好眼力。”听掌柜说与工作有关的事,知道自己方才那番口舌没有白费,公孙瑶自然十分欢喜,嘴也甜了不少。
“哈哈哈,惭愧惭愧,谢某年轻时曾跟随商船去京城做过生意,这才略略听得出江北口音。”谢掌柜爽朗的笑着,“我见小兄弟是个聪明人,这才将这个地方介绍给你,你可要三思一番再去干。”
如此一番言辞,正勾起了公孙瑶沉睡已久的好奇心——究竟是怎么样的活计,才需要三思而后行,难不成是什么违法之事?
“小兄弟不要想太多,谢某断然不会将违反大央玥律法的活计推荐给你,你可知道余杭城往东有一座女子峰,你不知道也没关系,谢某路过女子峰的时候经常去山下的一个小客栈歇脚,不过也只敢歇个一时半刻而已,谢某曾与那家客栈的小二有过一些交集,他告诉谢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