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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严璧如是在从C城回家的船上邂逅覃光第的。当然,她那时还不知道他叫覃光第,也不知道他就是去走马上任的堂堂知事老爷,更没想到后来自已会成为他的太太。

严璧如在C城女子学堂读书,每次放假前夕,严府老太爷都要派遣家里的下人到C城接她。这次也不例外,来接三小姐的下人准时来到了C城。但这次除奶娘、轿夫外,还有两个斜背“棒棒枪”的保镖。严璧如清楚家里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护院的家丁在两年前发生了“银票”事件后,就被父亲解散了。这两个保镖肯定是父亲花钱雇来的。一想起家里的日子,三小姐就有些不高兴地盯着两个挎枪的“武士”问:“你们来干什么呀?”

两个挎枪的汉子听了,立即扮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说:“三姑娘错怪我们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老爷雇我们来保护你的!”

严璧如仍沉着脸:“谁要你们保护?”

奶娘见了,急忙替他们开脱说:“三姑娘,你可不能怪他们呀!如今世道不清平,‘摇天动’和‘混天星’这伙棒老二,见人就抢,见财就夺,还说要攻打县城,闹得雷吼地昂,官兵都拿他们莫办法,老爷、太太能放心吗?”

两个保镖也说:“是呀!要不是看老爷、太太的面子,我们还不会来呢!这可是拿吃饭的家伙来打漂漂呀!”

严璧如知道自己责怪他们是没道理的,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身对奶娘问:“我爹还好?”

奶娘急忙点了点头,说:“好!好!不过,老爷如今还陷在‘益升店’那桩案子里,成天唉声叹气”

严璧如打断了她的话,显出十分惊讶的神情:“那案子还没了结?”

奶娘说:“要是了结了就好,老爷就不会四处奔跑了!”

严璧如垂下了眼睑,停了一会才又问:“我娘呢?”

奶娘说:“老太太成天就念叨着三姑娘!”

严璧如说:“家里还有大姐、二姐,念叨我干什么?”

奶娘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嘛!”说完,忽然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老太太怎么不念叨你嘛!二姑娘就要出嫁,整天忙着自己的事,和老太太的亲热就少了。大姑娘的脾气越来越阴沉,府中有她也当没她一样,老太太的心思当然就只在三姑娘你的身上了。”

听到这里,严璧如长长的睫毛眨动几下,眼里便泛出一层晶莹潮湿的雾气,叹息了一声,说:“唉,苦命的大姐呀!”

奶娘听了,也附合着说:“是呀,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以后还不能嫁人,只能守着一个牌位过一辈子,也不知大姑娘前世做了什么孽……”说着,一眼瞥见三小姐泪水汪汪欲哭的样子,就急忙住了口,转过了话题说:“好了,不说这些了!三姑娘你收拾收拾,我们好早点上路,别让老爷、老太太在家里着急。”

严璧如这才想起了什么,忽然回头对他们斩钉切铁地说:“哦,你们不提我差点忘了!这样吧,你们先回去,不要管我!”

奶娘、轿夫、保镖以为听错了,一齐盯着严小姐问:“三姑娘,你……”

三小姐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话,说:“不要多说,就这样定了,你们立即回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想说什么又没勇气的样子。半晌,两个保镖才说:“三小姐,我们不敢这样回去!要是老爷怪下来,我们吃罪不起,再说,我们已经得了老爷的钱呀!”

奶娘也说:“三姑娘别犯倔了!我们做下人的,就是有吃雷的胆子,也不敢让三小姐一个人回家……”

严璧如的犟性上来了,瞪圆双眼对他们发起了大小姐脾气:“混账东西!你们谁敢犟嘴,我就撑谁!”

一伙人立即噤若寒蝉,不吱声了。

严璧如见了他们这模样,过了一会,才又缓了口气说:“你们口口声声说路上不太平,又如此招摇,还怕强盗认不出?这不是成心把我往虎口里送吗?”

奶娘、轿夫、保镖听了这话,有些明白了,可仍面有难色地说:“那……小姐你咋办?”

三小姐又挥了挥手,说:“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回去告诉老爷、老夫人,每天派几个人到河边望望,等着接我就是!”

众人这才明白三小姐打算坐船回家,释然了一点,可仍不放心,说:“那我们就一起走水路吧!船上人等闲杂,加上兵荒马乱,小姐一个”

严璧如不等他们再说下去,就义无反顾地说:“我已不是三岁小孩,一切自有安排!你们不要再多言多语,马上就走!”

下人们见拗不过三小姐,只好抬着空轿离开了C城。

打发走家里的下人后,严璧如立即去订了一张四天后回家的船票。

开船这天,严璧如一大早就细细地改变起自己的装束来。她那时和C城的时髦小姐一样,蓄了一头齐耳短发,她把短发拢上去,压在一顶宽松的遮檐帽下。又用一根白绸巾把鼓胀的胸脯束得紧紧的,在外面套了一件流行的男式学生服,换了裤子和鞋子。她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拿出一朵小花别在衣服的第二颗钮门上,又在左胸的小荷包里装了一块白手巾,故意在口袋上方露出一角──这都是当时学生最洋气的打扮。三小姐穿戴整齐往镜子前一站,里面一个眉清目秀的英俊小伙子,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她相信没人能看出一点破绽了,这才戴上一只西洋墨镜,提着手提箱,出门租一辆黄包车,去了码头。

三小姐乘坐的船叫“高架子”,这是当时最大的一种木船,上下两层,下面是统舱,上面是包舱。这种船最大的好处是在客人少时,统舱可以装货,多时可载货百余吨。如遇载货,船吃水深,行得慢,客人也跟着倒霉。三小姐这日运气好,上下两层舱全是客人。三小姐订的是二层包舱,她上船找到自己的舱位后,进去躺下了。过了一会,船老大率一帮穿着汗褡儿的汉子,在船上祭了“镇海王爷”,便解缆起航。不一时,船桅张开一片巨帆,顺水顺风地朝下游飞快地漂去了。

三小姐坐在舱里,享受着船在水面轻轻滑翔带来的几分惬意,心情沉浸在自己这次带有一点浪漫色彩的冒险旅行中,既新奇又快乐。她静静倾听着船外“伊呀”的橹声,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面上一层氤氲的紫红色烟雾,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使她感到隐隐的甜蜜和幸福。可没过多久,三小姐就感到有些乏味了。船舱狭小,随着太阳收回了它早晨的温驯,野蛮的热力使船舱变成了一口大蒸笼。三小姐又穿了一件厚厚的学生服,戴着遮檐帽,身上就禁不住冒起热汗来。她想让身子解放一下,又怕茶倌进来冲茶时发现,惹来麻烦,只好强忍着。到了下午,三小姐实在忍受不住了,看外面夕阳正在西下,凉风习习,她终于冒险走出了舱门,来到了船舷边。

严璧如一走出来,就被眼前一片开阔的绚丽色彩和凉爽的空气给迷住了,太阳又恢复了它的文雅,释放的光芒柔和烂漫,江水一片嫣红。清风袭来,三小姐身上的闷热一扫而光,心胸也顿时明朗快乐了许多。她凝视那轮衔住远山的太阳,经过乔装改扮后显得英俊端庄的面孔上,也透着一层桔红的光辉,似乎也变成了一枚太阳。凉爽了一会,又重新进入神秘、兴奋、冒险等情绪中的三小姐,才用几分新奇的目光去起打量周围的人来。这时,严璧如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这人戴一副老掉牙的细腿眼镜,面孔清瘦,神情忧郁,穿一袭灰不溜秋的家织布长衫,胸前染着几片墨汁,紧锁眉头盯着远处,一副愁眉苦脸为生计忧虑的样子。严璧如一看,就立即将那人当作了一个替人教馆的先生。三小姐只匆匆扫了他一眼,就带着轻蔑的神情,急忙回过了头。尽管严府的日子已不如从前,但严府千金的矜持与骄傲却没因家道的逐惭衰落而减弱。要她这样一位出生名门的富豪闺秀与一个又穷又酸的教书匠为伍,她当然是不会同意的。

可严府三小姐错了。她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去流江县走马上任的知事老爷覃光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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