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在求取利益的时候,每个人都渴望能够获得更多,可并不总是每人都能够实现最初的愿望。
因为不是谁都能够真正看清楚得失的实际格局,看似“得”的很多事情实际上结的是“失”的苦果。而所有的探求都不要过于贪婪,应该权衡利弊以决策,舍得,舍得,不舍又怎么能够得呢?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长八尺余,力能扛鼎”的他英气非凡,令敌人一败涂地,在身先士卒的激战中体验到难得的快感。但成功并不是某次战斗的胜利,更在于长远的政治交锋,不计战争后果的他放弃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努力,只能“自刎乌江”。
项羽的家族很有来头,曾经是黄帝后代的封国首领,春秋时被鲁国所灭。后来楚国灭鲁,项氏家族的精英世代都做了楚将,直至秦国攻破楚国的都城郢,项氏便成了流亡贵族。但是流亡的贵族毕竟是贵族,这大概是项羽的血液中流淌着贵族气质的原因,有名有字且受过冠礼的他应该受到当时社会的尊重。但养育他成人的叔父项梁一度很是担忧,因为这个纨绔子弟“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据说他很是怀疑学习的意义,后来接触到能敌万人的兵法,也只是浅尝辄止。
但是他“胸有大志”,秦始皇游览会稽山时,项羽被项梁带去看热闹,项羽见状脱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也!”这位勇敢的未来将领说得干脆利落,他觉得“彼”能够做到的,他也完全能够做到。更何况,战斗是那样令人神往,意气风发时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可能会遭遇失败。而“长八尺余,力能扛鼎”的他也确实英气非凡,很多敌人见到他的目光便肝胆俱裂,破釜沉舟的他更是杀声震天,令敌人一败涂地,他要在身先士卒的激战中体验到难得的快感。
他的目标直指胜利,但胜利之后又如何呢?这个问题并没有进入他的决策视野。过程对于他来说比结果重要,因此在鸿门宴上失去了消灭对手的机会,他已经沉浸在刘邦的卑微反射的成就感和对樊哙的勇气的爱屋及乌上,于是刘邦才有了暗暗积蓄力量的可能。项羽是一个性情中人,气魄逼人的他很多情,看到将士受伤,都会亲自提着饭篮问寒问暖,甚至拉着伤兵的手述说家常。项羽是真豪杰,但豪杰不等于政治家,他们往往自负地以为成绩的获得全都因为自己的高贵。
这样的心态缺乏度量,因为觉得自己完美的人很难容忍别人的不完美,项羽看不起的人太多了。正是这个原因,使他失去了很多能臣,自己身边都是洁身自好、讲究气节、懂得守礼的俊杰,而乱世的俊杰似乎无法拥有能臣的力量。殊不知,正是有能够包容一切的胸怀,大海才成其为大海。成功并不仅仅是某次战斗的胜利,更在于长远的政治交锋,不懂政治的项羽具有英雄本色,却缺乏足够的承载本色的智谋,于是只好在莫名的孤独中走进高贵的痛苦。孤独的他有时候又非常多虑,比如说会稽郡守殷通打算跟他合作,结果竟遭到他的杀戮;比如说傀儡“义帝”始终对他言听计从,却也不能苟全性命;比如说秦朝的20万降兵,竟在某个夜晚被其全部坑埋……他不愿意在疲惫的智力游戏中挥发过多的精力,琢磨不明白的时候就用暴力消除隐患,这种简单的方式还运用在对待刘邦的问题上:天下多年不得安定,原因就在于我们的对峙,咱俩干脆单刀对练算了。这个建议没有得到对方的响应,后来就有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再一次表露了自己的高贵,为虞美人和乌骓骏马流下了英雄泪。这时的他觉得终于等到结局,似乎有了某种快意,根本没去思虑转危为安的问题。此后迷失于阴岭之时,他对身边矢志追随自己的28个人说:“我自起兵以来,从未打过败仗,今日时运‘不利’,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诸位跟我砍倒敌军的旗帜好吗?”接着在短时间内使敌军望风披靡,这时的他已经不计战争后果,只是要赢得最后的精彩谢幕,无疑放弃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努力。
当他退到乌江的时候,江边有船夫静静地等着他,这个崇拜英雄的人要渡他过江,以期卷土重来,再积聚力量铸就霸业。这番好意被高贵的英雄谢绝了。他觉得自己“无颜见江东父老”,只求在速战中壮烈地了却残生,受伤10余处的时候仍然浑不在意,接连杀了数百名汉兵。勇气直可夺志,可是追兵实在太多了,以破釜沉舟为征服疆土的旅程的起点的他决不愿意回头,面对敌人的贪婪猥琐,他仍然不失霸王气概,似乎将以往的豪气喷发出来。此前对方是万万不敢触及他的目光的,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他高傲地对背叛自己的吕马童说,听说我的人头很值钱,我们毕竟是老朋友,就送个人情给你吧,说完“自刎乌江”。
项羽的辞世让瞬间的景致化作永恒。可敌人没有兴趣审视贵族之死,他们争相抢夺这位霸王的尸体,以凭借手中的“战利品”获得刘邦的分封。当时的项霸王正值而立之年,原本应该大有作为的,却遭到曾经放走的“俘虏”和背叛自己的部属们的杀戮,失败是他自己造成的,“不肯过江东”的他至死也没有悔改。他败在了自己深深鄙视的人的包围里,他眼中好吃懒做的人当了皇帝,肢解“英雄”气概的汉朝在分封功臣的欢呼中粉墨登场了。
狡兔起鹘落死,走狗烹
项羽瞧不起他的起点,刘邦反感于他的高傲,矛盾的人格又总是让他脆弱地犹疑。他出卖自己的朋友,是自负的卑鄙之举,只顾自保的他又回到了起点。他太没有自知之明,又在犹疑的泥潭中不能自拔,终于“败也萧何”。
有所作为之前的韩信是个流浪儿,“人多厌之者”,起点不高的他既不能被推举为官,又不会做买卖,只是抑郁地寄人篱下,间或到河边静静垂钓,以摆脱世俗的压力,憧憬未来的发展空间。这个很不合群的人遭到过南昌亭长的戏弄,得到过拍絮漂母的可怜和数落,甚至面对淮阴无赖的侮辱时,他忍无可忍地承受了。有远大理想的他当时“熟视之”,知道不能因为这点事毁了前途,否则一定会让对方立即知道他是“不可以被轻辱的”。
大概正是这个起点很让项羽瞧不起,霸王是欣赏勇士的,因此只让他当了个郎中,显然没有重用,不得志的韩信便投奔了刘邦。萧何向刘邦推荐韩信时,刘邦并不以为然,简直“如呼小儿耳”,萧何觉得不妥,他知道这个身份卑微而内心高傲的将军是很能做些事情的,于是陈说利害,刘邦便觉得很是那么回事了,授其大将军印,给他数十万兵,对他言听计从。韩信至此才找到成就感,清高的他在刘邦的阵营里仍然不合群,因为他不适应“丘八”们的习气、痞味,这与他的高傲感实在是格格不入。
刘邦听到他的计策时,也颇有相见恨晚之感,但是对他的自负却非常反感。因为刘邦是流氓出身,本来就对王孙公子们有成见,遇到韩信这种起点不高却有着自负的气质的人就更加侧目了。尤其是韩信的狂傲很让刘邦不舒服,而当韩信伸手要官时,就已经为未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在发兵打败项羽没多久,韩信就被剥夺了兵权,然后被打发到江苏去做楚王了。理由顺理成章,因为韩信是楚人,楚人回楚,感觉一定很不错,这也就是韩信感觉还很良好的重要原因。
他找到了当时施舍过他的漂母,用千金兑现了“吾必有以重报母”的承诺;还找到了曾戏弄过他的南昌亭长,宽宏大量地教育了那位老人;甚至也找到了使他蒙受胯下之辱的无赖,往事如烟,他没有手起刀落,而是拿“弼马温”一类的官职令对方感激涕零,因为这样能袒露自己的境界,当年并不是怕,只是不愿意跟无赖一般见识而已,而楚王杀个无赖是没有什么趣味的。但是这时的他已经不安全了,因为刘邦已经没有必要再宽容他,失去价值的他已经没有多少砝码了。
终于有人举报他谋反,刘邦问诸将怎么办好,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将那个狂妄的小子活埋。刘邦还有顾虑,因为自己身边的将士还比不上韩信手头的,发兵讨伐不如秘密加以逮捕。当刘邦“天子巡狩”路过楚境时,韩信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种感觉上的极度不舒服又让他陷入了犹疑的境地。正巧有人给他出了个馊主意,劝他提着投奔他的钟离昧将军的头去见刘邦。韩信觉得有理,他似乎忽略了出卖信任自己的朋友是卑鄙之举,只顾自保的他回到了发展的起点。
此举却没有取悦圣上,刘邦也看不起出卖朋友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楚王成了阶下囚。韩信遂成为“刀俎之肉”,刘邦却并不着急杀他,而是经常让这位罪臣过来聊天。这种恩威并重的姿态所蕴涵的内容已经很明确:你的性命在我的手上,那你就得老实;你的生路也不是没有,那你就得听话。可是韩信却不以为然,他常常称病不朝,还觉得与周勃、灌婴、樊哙等人同列是一种羞耻。这时的他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又在犹疑的泥潭中不能自拔,当年在楚汉相争之时,就有人劝他与刘项三分天下,但是他不忍辜负刘邦,这时要谋反又失去了必要的把握,只是让怨恨和不满表露出“不臣”的意味,刘邦却根本不买账。
韩信这时才被动地不得不反,当时陈孺在边地举兵,韩信派人告知自己在京城做内应。谁知竟被部属举报了。吕后感到问题很严重,派萧何通知韩信,朝廷边地大捷,陈孺已被诛灭,列位人宫庆贺。韩信想不到当年改变自己命运的大恩人会设计陷害他,终于遭到逮捕。这正如柏杨先生所说:“悲剧就发生在韩信并没有谋反之心,如果有的话就好了。”吕后不愿意给他机会,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就将这位将兵多多益善的有功之将处死在长乐宫了,而这个结局对于韩信并不过分。、
韩信之死让刘邦“且喜且怜之”,此前他并没有得到吕后的禀报,即使得到禀报又能怎么样呢?韩信的勇敢不是大勇,他本来有机会摆脱尴尬命运的,终于因为犹疑和孤独的性格而错失了机会。这个当年有着极高天分的流浪儿能够在战斗中成熟,却不能够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态度坚定,脱颖而出的他没有改掉身上的弱点,也没有估计到对方到什么时候不再有容忍的度量,是忠是反是顺是逆,犹疑的他应该及早做出决断,假若当真如此,他的结局可能就不会这样尴尬了。
善于将兵,不善理政
他只有带兵的能力,不懂得在封建社会处事必需的圆滑,以至于让统治者猜疑。因此在朝中处于孤立地位,他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如果能换一种思路,也不至于免冠辞罪,周亚夫的结局与他的不够审时度势紧密相关。
很多封建官吏的命运似乎都是急转直下的,昨天可能还受到重用,今天突然就被打入囚牢。原因固然繁杂也简单,统治者的个人好恶始终基于猜忌,但凡有些微的异常都可能导致他们采用非常手段。这当然也是政治风云中所必需的敏感,只是判断的不准确总会让人唱出几曲悲歌,以化作“武而优则仕”背后的某种无奈。遍览封建历史.如此遭遇的将领抑或官吏还真不少见,结局大抵是一致的。较之屠戮功臣的境遇,他们是幸运的;较之终生受到帝王礼遇,他们则悲惨得多。
汉代名将周亚夫就是这样的倒霉蛋,这个大将周勃的次子因“有贤德”而继承绛侯爵位,在匈奴大举入侵边关的关键时刻,驻守细柳以防敌入侵。周亚夫的态度很明朗,他治军要用严格的军规,即使皇帝也不能违规。文帝亲自去慰劳军队,到其他军营都可以直接驱车而人,惟独在细柳军营不得讲究日常排场,这里的将士披坚持锐,刀出鞘,箭上弦。听说天子来了,守卫军门的都尉说:“军中只听将军命令,不听天子的诏令:”文帝只好派使者持符节诏告将军:“朕要入军营慰劳军队。”周亚夫传令打开营门,守卫士兵对皇帝随从交代说:“军营中不准车马奔驰。”文帝的车控着缰绳慢走。见到周亚夫之后,这位将军竞手持兵器拱手说:“身着铠甲的将士不行拜跪礼,请允许我以军礼参见。”
这种看似很讲规则的事情在当时其实很不讲规则,皇帝能到军营慰劳你,是瞧得起你这个将军。要是知道会遇到尴尬,九鼎之尊焉能受部属设置的规则限制,这大抵是周亚夫多年之后遭到厄运的伏笔。但汉文帝知道这时候不能发脾气,一方面因为国家正需要周亚夫治理的这种高质量的部队;另一方面也不能把做得有道理有水平有策略的周亚夫的积极性斥弱。文帝表示深受感动,靠在车前横木上面向军队敬礼,并对群臣称赞道:“此乃真将军!霸上和棘门的军队,似孩子之戏,甫遭袭击即成俘虏。焉有敌人敢犯周亚夫?”部队撤兵之后,文帝任命周亚夫负责京城的治安,这位温和的帝王深谙用将之道,临死时的他嘱咐后来的景帝:“国家若有急难,周亚夫真正可以担当带兵的重任。”话说得非常明白,景帝领悟否另当别论。
文帝已经看到了周亚夫只有带兵的能力,难以使其参政.而景帝对周亚夫还是很重用的。七国叛乱之际,周亚夫代行太尉之职:“吴楚勇猛迅捷,难以与之面对面作战。不如让梁国拖住吴兵,再率兵断绝其粮道,以此策制服吴楚。”事态的发展确实如他的预料,三个月平定吴、楚之乱可谓神速,得胜归来的周亚夫被正式任命为太尉,后升任丞相,深得汉景帝的器重。由武将人文官,周亚夫的处事方式有所改变,但也远远不够圆滑,这在封建官场是极其可怕的。
功劳太大便很可能遭致同事的嫉妒,梁孝王对周亚夫的态度就很有这种味道,他常和太后说周亚夫的不是。太后曾经对景帝说:
“皇后之兄可以封侯。”景帝以太后之侄和太后之弟都没有得到先帝的册封为由表示不妥,太后则认为:“人主各以时行法,不必墨守祖法。”景帝与周亚夫商议,周亚夫指出高祖的规定:“不是刘姓不能封王,没有立功的人不能封侯,。不遵守这条规定的,天下的人可以共同攻击他。皇后之兄没有战功,如果封他为侯则是背信弃约。”这样的结论无疑得罪了太后,当景帝要废掉太子时,周亚夫坚决反对,没有达到劝阻的目的,却被景帝疏远,在朝中处于孤立地位,他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此后,景帝的信任渐渐变化:“丞相议不可用。”君臣之间的配合不再和谐了,周亚夫因而称病谢罪,景帝以多病免掉其丞相职位。景帝处置周亚夫寄期望于其自己闹出事端,周亚夫的态度却偏偏不自暴自弃,没有机会的景帝只好制造机会。在召见周亚夫的时候,赏赐一块大肉和没有切好的碎肉,没有安排侍臣放筷子,周亚夫见状不满,叫人取筷子时他的态度让景帝感到其忘乎所以,于是讥刺他说:“难道你还不够满意吗?”周亚夫免冠告罪请退,继而快步走出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