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大哥，不要开玩笑了，好吗？人家是女生……”小蓉捏着鼻子作怪地歪着头。
“是啊，假小子，疯丫头！谁让你总喜欢跟我们练球！小勇勇……”两个人像好哥们儿一样搭着肩从众人的注目里离开了体育场，扔下背后还在狂热的那一群“正粉”们。
小蓉的性格和举动与男孩子没有一点区别，虽然他们已经是高中生，可她还是喜欢与那一群以篮球为友的男生在一起，他们以篮球场为自己的战斗场地，每天都在那里打打杀杀。原本长相平平的她，更是不喜欢女生们追逐的那些时尚与新潮，相反与男孩子一样的打扮让她增添了许多不自知的魅力。
时近午夜，星光在台灯的照耀下显得微乎其微。
“哈哈……嘎嘎……”正在研究一道题的阿正被自己手机的短信声音吓了一跳。
一定又是她把铃声换掉了。
“老正哥，练习册A第95页的第三题，我不会！求解！速度大大地要！”
阿正看了一眼小蓉的幽默风格短信，一丝甜笑挂在脸上，几秒钟后他拨通了小蓉的电话。
“你敢把我的铃声弄得更吓人一点吗？！”阿正的戏谑让电话那头着急的小蓉一时无语。
“啊，大哥，那是我的独家秘制，别人我还不给他弄呢，先讲题……”小蓉一本正经地说道。
阿正这个学霸在小蓉的眼里更像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随叫随到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天神，所以除了篮球之外，她对阿正从来不客气。
小蓉却不知道阿正其实早早就做完了作业，之所以这么晚还不睡，正是等着她发来的短信问题，因为这几乎成了惯例。每天小蓉总要问一两个问题的。
一转眼时间很快过去，学校似乎总是重男轻女，一直就没有女子篮球队，小蓉也从来不去妄想有什么自己的队伍，她就整天戴着自己的那顶男式的鸭舌帽混在一群高大的男生中间。
“你长没长眼睛，就这样的技术也敢盖我的帽儿！”小奎从上次球赛之后就一直看小蓉不顺眼，虽然她从来不上正式的比赛，只是在大家平时训练的时候来玩玩儿。
小奎一只手朝着小蓉左臂就推了下去。
小奎明显是以自己的高大欺侮小女生了。
“干什么你！”阿正一个健步蹿到了二人中间，挡在了小蓉的前面，当然小奎的这一下也打在了阿正的身上。
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冒着火，大家围过来才阻止了一场无谓的争执。
“哼！什么练球？我看你就是为了见阿正！”小奎的话从身后抛了过来。
那以后，篮球场上就再也没有出现那个穿着墨绿T恤的女孩子的身影。
阿正翻着自己的短信记录，已经有三天没有接到小蓉的问题短信了，他点了一下那个熟悉的电话号，可又马上按了停止。反反复复一个多小时之后，阿正还是没有勇气打通电话。
时间过得很快，高考就在眼前。
阿正也很少去打篮球，一直在放学之后会热闹起来的篮球场地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这天，没有换运动衣的阿正路过那里看到小蓉正在远远地看着一群高一的小学弟们稚嫩的动作。
夕阳里的小蓉远远地与那株柳树站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
高考后的第三天下午，阿正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哈哈……嘎嘎……”阿正几个月来一直没有换掉那个听起来奇怪的铃声。
“老正哥，我们一起骑车去看钓鱼，怎么样？”当阿正看到了短信里那熟悉的称呼的时候，几个月来心中的阴影一下子不见了。
“你感觉哪一科考得最好？”阿正看着专注地看着水面的小蓉，那素净的面庞不知道为什么泛起了红晕。
“呃，别提这些了，我说不定还要再读一回高三……”小蓉嚅嗫着。
“嗯……你进省城的大学一定是没问题的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小蓉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眼望着远山，再也没有说什么。
收到省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阿正在家门口发现了一个不大的纸箱。打开纸箱，他的眼睛顿时泛起了一阵热潮。
“你就是我心中的一缕风……2013.3.3”
“我触摸篮球的那一瞬，不为别的，只因能感觉你的气息……2013.4.9”
“你站在树下的时候，我希望我是那片离你最近的叶子……2013.5.13”
“不负篮球，不负卿……2013.5.21”
整整一个篮球上面密密地写满了小蓉的上百条蹩脚的诗句。阿正细细地读着，突然他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句没有注明日期的话“你为什么不让铃声唱到最后……”。
阿正默默地拿起了家里的座机，拨通了自己的电话号，那一串奇怪的声音之后，一句清丽的声线带着羞涩说道：“阿正，我喜欢你。”
风从被太阳晒得打着卷儿的柳叶边穿过，树下多了两个人，一个高大俊逸，一个笑容恬静。
三位一体
月鸣如歌
在灿烂的岭南文化中，有许许多多的珍奇异宝绽放在这个繁华而落寞的城市里。这里有一首歌，叫作“饮歌”，指的是每次喝酒聚会的时候，上去献唱的人不断重复唱的歌。
我们仨的故事开始于一首饮歌-《三位一体》。每次唱这首歌，我和阿亚都心照不宣而十足默契地逼着阿龟演唱方雨霏那段，试图从精神上把阿龟变成女生。
不过这个想法一直没有实现。你无法想象阿龟的健硕，从肩膀以下肱二头肌，到腹部三块健肌，鼓动着黝黑而性感的皮肤，如同古希腊斯巴达克勇士身体上隆起的铠甲一样明亮又锋利，像刀一样。
“此子力能扛鼎。”我笑着吐露出我的安全感，他太像一名保镖了。不止一位女生对阿亚私底下说过她们对于体育特长生的感觉，太有压迫感了。阿亚“面容姣好”，不是我滥用词语，主要是这小子的女人缘从来没有间断过，这还是一个高中生而已，要是长到日后恐怕还祸国殃民呢。
我们仨因为宿舍关系，而且是这个文科班唯一剩余的男性动物，常常惺惺相惜。也正因为男性动物的稀少，我默默地混到了班长的位置，我不喜欢太过喧闹的环境，我不会唱歌，我要唱歌也要偷偷地去唱，总感觉热闹都是别人的。
我不像阿亚那样聪明，还是一个大龄学生，因为家境的变迁晚入学，心里总有一种悒郁不得解的忧愁，可能遗传了我老妈自从家庭落魄后长年挂在额头上的那片阴云。晚上放学的时候，我总是第一个冲回宿舍，风风火火地洗澡，然后帮他们接好水。
等到他们说说笑笑回来后，我就开始吭哧吭哧地啃那本厚厚的高考数学蓝皮书，自己不是天才，不够聪明，唯有如此。当时单纯得真不知道休息为何物。
“D哥，”这是阿亚给我起的诨号，阿亚在黑夜里闪烁着豹子般晶亮的黑色瞳孔，“你以后干啥？”
我说出了心里一直期待的那个学校，我想给那段峥嵘岁月留下一些疯狂而缥缈的痕迹。我告诉他，如果不行，我会复读。
“几年？”
“一直考下去。”
我这样回答。因为我们这里一直没有复读的传统，而我要成为开拓者。
他开始给我讲各种各样的旁征博引，告诫我不要在高考这棵树上吊死，还让一直没说话的阿龟用武力威胁我。
阿龟就是这样，静静地听着我们两个有着“民国大师”遗风的文人内斗，他觉得这是一种享受，出去了还可以说我是有文化的人。
“我们唱《三位一体》做结吧。”阿龟用武力威胁着我和阿亚。不过，我和阿亚终于保持统一战线，一致要求阿龟反串方雨霏的女性角色演唱。压低，再压低，粗豪又五音不全的歌声不想扰人清梦地咿呀流淌着，正如这些深夜争辩的时光一样，静静地冲刷着我、阿亚和阿龟坚挺的如磐石般的情谊。
最奇葩的是无论聊到多晚，每每入睡的时刻，都是镜月无声时候。从遥远的广寒宫飘洒下的晶莹剔透的光亮，钻进靠近我的天窗，一直延伸，一直延伸到我的梦里。第二天起来，我依然怀着饱满的热情去追逐我的梦想。
我偷偷地看着两个家伙一早上像是昨晚一夜没睡的偷腥的猫咪，稳稳地趴在桌子上睡觉，而我可以坐得笔挺而精神抖擞，听着高三老师们近乎催眠的平缓语调，做着各式各样的正楷字摘抄笔记。
人生有些事情无法预料，因此有些事情必须面对，有些问题必须解决。
当时和我聊得很要好的一个女生，忽然突发奇想地想要进男生寝室看看。做惯了老好人的我，耐不住死缠烂打，顶着头皮发麻和滚烫的脸颊，一个转身快速拉着她进去，自以为是瞒天过海，其实只是瞒过了宿管阿姨。
她兴冲冲又前瞻后顾地奔上了我所在的三楼宿舍，对于男生宿舍来说，女生可是稀罕动物，人人争相走出来。蓦地，她身子骨一怔但绽放了诡异的笑容，像是被响尾蛇咬了一下，然后她眼睛盯着伤口，上面出现了殷红血液一样，迎面跟一个男生打了个招呼。
后来她跟我说，他看到了前男友的室友。我顿时头发直立，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第一次就喜欢上这样的女生。我心里毫无底气，可那种懵懵懂懂的初恋感觉如同春光灿烂里的未央草，虽然卑微贫瘠但持之以恒地生长着。
风雨终究来临，尽管那天晚上天清开阔，月光胜雪。
我放学后快速奔回了寝室，刚刚洗了一个澡，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随手拿起，一听里面的声音我愤怒了，说了为数不多的脏话。“你在哪儿？”我连珠炮似的发问，我喜欢的女生被她前男友缠住了，没有得到答案的我径直往球场方向走去。
遇到了阿龟，我吆喝了他一声，他连原因都没有问就跟我一起走了。从始至终，我心里都感激他。
已经快要到熄灯时间了，球场上人少了，我和阿龟两人在球场上游荡，不多时接到了一个女同学打来的电话说她回了寝室。我挂了电话，接着看到了她前男友，挺小的个子，他让我在电话里问女孩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过来抢手机，我推了一下，阿龟火气重以为火拼开始，直接上来四脚飞起，没想到对方还有埋伏，八九个人从树后面一窝蜂地冲了出来。结果我被狠揍了一顿。最后关头阿亚不知道哪里拉出来的队伍，人多势众一下罩住了现场……
总之对方让步了，我和阿龟做出了道歉。
“你看我就是个笨蛋。”我这么对阿龟和阿亚说。这么一闹，最大的失败就是把我原本就不坚定的立场变得坚定了-她不喜欢我，而我把喜欢的心给闹没了。我玩不起，我找的女生一定要两情相悦，好让自己全身心去爱，心无旁骛。
可是我不敢告诉他俩，我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打了一场无谓的战斗，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阿龟和阿亚陪着我谈天说地，他们知道我一个好学生，第一次经历打架可能扛不住那种心理压力，因此一直不让我去睡，逼着我扮演方雨霏唱《三位一体》。
沙哑低沉但意蕴深厚的歌声，一直延伸，从城市郊区的一隅，悠长悠长而又恒久地流淌着。
我继续假装追求我不喜欢而不得不追的女生，不知道这虚妄如同可爱的鸵鸟将自己的头埋进土里的生活什么时候是终点。但以后的以后，三位一体，从未分离，也不会有终点。
再爱我一次
诗雨
1.相逢是首歌
聊天室里人很多，多得让人寂寞。人潮汹涌里，没有哪一个是我想见到的。
去年的今天，是我失去声音的第一天。我记得清清楚楚，刀片剔刮般的剧痛从喉至胸，让我汗如雨下，心里一片冰凉。一切都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包括声音，包括心情。飞扬恣肆的，只有疼痛。
如果没有休假在家的被动和闲适，我们，不会在聊天室相逢。
到了现在，探讨该与不该，幸与不幸，都已经没有价值。无论怎样，在狭路口，你和我已经对面而坐，不知道前路有的是什么，哥哥。
怎样形容你呢，大概用张雨生唱过的《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最合适。记得你说：“当时，我出差，刚进宾馆房间，电视上正在放这首歌，一听之下，就呆住了。回来之后，开始满大街寻找。只问有没有《我是一棵秋天的树》，如果有，我就买。”是的。当你把歌词朗诵给我听之后，我觉得你就是一棵站立在秋天的树，稀少的叶片写满了孤独。现在仍旧能逼真地想起你的声音，想起你说：“眼前的繁华我从不羡慕，因为最美的在心里不在远处……”
是的，你拥有满眼繁华，足够让你腆胸凸肚，威风凛凛。我见过许多这样的人物，就像给晏子赶车的车夫，或者驮着圣象的驴子，因为凭空占据了一个位置而睥睨群雄，俨然登上了泰山而把整个天下都不再放在眼里。但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不会在聊天室向我笑诘佛老，而笑诘佛老的人，也不会恶俗到下巴上油光光的，像条鲸鱼游在大街上。
被春天覆盖住的所有萧条，入了秋，原形毕露。没有谁会理解一只叫喳喳的燕子的焦急和惶恐：秋已来了，花也谢了，草要黄了，心也老了，白皑皑的大雪快要把这个世界埋葬了。一棵树的孤独遭遇一只鸟的寂寞，这个时候，你和我相遇了。
2.相见两不厌
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哥哥。只怨我当时太年轻，容易激动。
在那个时期，我习惯了休息日的等待，等你打电话过来。晴晴暖暖的太阳和你的声音一起涌进来，让整个房间变得又明又亮。
你会拿着手机走来走去，把手抄在兜里，累了会左手换到右手；想抽烟了会把手机夹在肩膀上，然后打火，点烟，轻微的咔咔声就这样顺着电话线千里万里地传过来，传到我的耳边，然后像叮咚作响的风铃，一路摇进我的记忆。
你走到阳台上，阳光晒得你眯着眼睛。
你说，我给你朗诵吧。我有一个愿望，想要在爱人的床头，给她朗诵，抚着她的头发，温柔地爱她。
我说好。
不对，这好像是在那个深夜说的。我给忘记了。就好像大痛过后，前尘旧事无可避免要变得模糊一样。
其实不必把每件事都考证得那样详细和准确，只要知道里面有爱，不就可以了？
那么，哥哥，你曾经爱过我吗？虽然我从你的口里清清楚楚听到过这个字。那是一个冬日的傍晚。你打来电话，说正在宾馆。
你的口齿缠绵，我知道你喝过酒了，尚未醒，容易动情。
你怨怪我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你说妹子，哥哥心里是怨的。
你说你来吧，我会疼人的，虽然不会做菜，可是会叫菜来给你吃。想吃什么口味都可以，随你点。你说妹子叫我一声哥，你在网络上叫得那样顺当，在电话里叫我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