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这里，我想起另一个人让我叫哥的暗示来了，他说，有一个话剧名字叫作《叫我一声哥，我会泪如雨下》。我叫他不情愿，可是已经在心里叫你叫了千遍万遍。自从你离开，我天天晚上对着屏幕上你的照片，用手轻轻抚摩，一边泪如雨下，一边叫着哥哥。哥哥你怎么还不来，哥哥你怎么了，哥哥……家人都睡了，夜深人静，一个女人在无边的暗夜里叫着哥哥，无法成眠。
就是那次，外边在敲门，家人回来了。
我慌忙要挂电话，你说，别挂，先别挂，听我说一句话，最后一句：我爱你。
我爱你。
哥哥，我确信，我们之间，真的曾经相爱过。如若不然，我们的那一夜又该当怎样解释？
是那样一个刻在骨头上的深夜。是那样一个浪漫到不可能的日子。
我唯一清晰记得的，是我卧室的灯光。
灯罩上是一个蓝蓝的弯月亮，柔和的光晕打在一个幸福的女人的脸上。拿着话筒的手臂上是发出叮叮的细碎声响的一对银镯，让我莫名地想起《西洲曲》里的句子：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真的，对你的爱，如水一样，摇漾着我的心，让它像一只小小的船，轻轻划进梦里。梦里有连天的荷花，有粉红的流霞，还有一只翡翠色的小嫩蛙，咕呱，咕呱。
你的声音就那样跋涉千里，在我耳边响了整整一夜。我拿着听筒，不舍得放下。你问我困吗？我说不啊。
你说，我啊，我到老的时候，就到丽江去隐居。傍晚的时候，我搬上一把凉椅，摇一把蒲扇，端一个小茶壶，坐在门前水边看落日。到那时我的长寿眉也出来了，当我不出声地笑的时候，长寿眉也一抖一抖的……有什么样的人会把一个远方的梦境刻画得这样具体而微？哥哥，你那多梦易感的心是柔软的手指，把我的梦想弹奏得音韵悠扬。
到了现在，已经形同了陌路，我仍旧固执地相信，如果有两片叶子最相似的话，那么，应该是我和你。
3.聚散如浮云
火光血海里，奄奄一息的紫霞仙子向着深渊坠落。至尊宝撕掉冷漠的假面具赶上前去抱她在怀，她说：我的爱人，应该是一个盖世的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五彩的祥云来娶我。
可惜，我猜得中开头，猜不中这结局……
是的，我也没有猜中这结局。本想着一世的携手相搀，笑看风云，在虚拟世界里做一对真心的爱人，直到华发苍颜，仍旧一路且歌且行。只是，一切都在莫名其妙中结束，不知不觉间断掉了一切的联系，如同浮荡在云里雾里的风筝，那根无形的线，已经不再存在。我们的爱，没有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只在结了冰花的窗上，剩下你一个名字。看着它在阳光下溶化成水，感觉你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令人窒息。
在我心情平静的时候，偶尔想起，会笑着下一句结论：真是一场虎头蛇尾的爱情。
只是，在我有能力笑着下结论之前，我的心如同一棵冻在雪地里的萝卜，深陷在结了冰的爱里，拔之不出。我艰难地行走在一个人的孤寂里，靠在午后的床头，看着一如既往射进来的阳光灿烂明亮，身下的大花床单仍旧闪着亮晶晶红酒般的色彩。这个时候，内心深处就会有东西片片裂开。
“天气凉了，叶子在哭了，转身是背影了，你就进了往事了……”
4.最苦是相思
我真是在尽力忘却，我尽力了。而且，哥哥，我咬牙的努力好像也奏了效，我可以不再想起你来，可以一次又一次和别的朋友谈笑风生。可是我发现我不能静夜独坐。一旦独自面对冰冷的电脑和咯嗒咯嗒响的键盘，爱就会苏醒。我千辛万苦构筑的城堡，原来竟是一座沙的围城，不消任何努力，只要水样的光阴冲来，里面的爱就会溃不成军。
最怕一恍惚间。无论是正在言谈欢笑，还是翻阅书卷，甚至只是凭窗远远眺望远处的山岚，或者靠在床头，电话铃突然响起之间，心里一转头处，你就在另一端，似笑非笑的嘴角，指间夹的香烟正把寂寞一点点点燃；你站在草地上，你坐在办公桌前，你额头卷曲发亮的头发和脸上细细的刀刻一样清晰的纹路，所有一切，不晓得是真还是幻。
我甚至不能听歌，当张惠妹的《你是我的宝贝》反复响起，我的心就反反复复疼了又疼，心里念着哥哥你是我的宝，你是我的宝。到了现在，在她轻叹的婉转和奔放的宣泄里，仍旧逼真上演着我对你的怀念。
哥哥我真想让你再爱我一次。
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女孩，在哭着奔跑，长发在风中飞扬。这种情绪让人心碎，这种想象让人感伤。
原来有一种醉是那样让人心碎，而曾经的美，永远也无法轮回。
于是，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努力成长为一片安静的暗水，没有鱼跃虾舞和云卷云舒的倒影，只有沉沉的记忆被我埋入水底，不敢打捞和放在阳光下晾晒。阳光和空气，会把伤口重新揭开，新鲜的血液和疼痛，会汩汩流出来。
满地的寂寞无人捡拾，沾满了露水，衣上只有离别时缥缈的夜香。没有新的记忆叠加，往日竟然越变越清晰。
回首一望里，心里反复想着同样的问题：我难道是在爱着你吗？难道不是爱着我心里塑出来的幻影？难道不是爱着我那将要逝尽的青春？难道不是留恋最终将会熄灭的激情？
只是，哪怕不是爱你，我也是在爱着，在无边无际，无穷无尽地爱着。仿佛只是用爱来证明一件事：我尚且会爱和能爱。虽然这种爱让我受伤而且这种伤痛难以遗忘。
5.独听黄昏雨
今天，是我的声音仍旧无法找回的一天，日子仍旧灰暗，心情依然孤单。
我们的相伴，没有超过一年，不是，是根本没有走过一年。看着水逝云飞，乌飞兔走，喑哑和黯然的，不只是声音。
哥哥。
30年磕磕绊绊，不晓得竟然要和一个异地的人相逢而且沉陷。现在想起，如烟往事，仍旧缠绵，仍旧微酸。
没有人知道我因为你的缘故再也爱不了别人。哥哥，我以为我今生可以把你埋在深深的海底，然后重新开始一种惟妙惟肖的感情。
结果我发现，再怎样的复制，也只能是似是而非，我再也无法接受任何一颗捧在手里的心。因为不再有梦，因为梦醒处到处是荒草斜阳。这种感觉，令人绝望。
可是，再爱一次又能怎样？再回头处，你也非你，我也非我。没有什么爱，可以重来。这样的假设，既没有意义，又让人悲凉。
灯花微落，浅酒微醺，寂寞只如薄雾升起，缭绕了心境，再不会泪如水痛如潮了。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呼奈何，人说他可谓一往有深情。我则每逢暗夜且把往事细思量，我这又算是什么？
假如这算得深情，我倒宁愿把这深情掩埋，埋在不止的风里，自己静立，此后的日子里，只愿面壁而悟，觉情而空，如此而已。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美丽的青青果
耿湘春
一天，我用红色的缎带编结了一个心形发卡。
邻居家的小弟见了竟满眼惊喜地说：“姐姐，这是不是一颗心？”
“是啊！”我点点头。
“每颗心里都会有爱，而且只有有爱的心才会可爱，是吗？”
“是的。”我望着小弟，忽发觉昔日那个混混沌沌的小男孩已长成一个满脸青春痘的16岁少年了。
“姐姐，能把它送给我吗？”小弟的眼中充满了渴望。
“可以。”我把发卡放在他的手中。
小弟把发卡捧在手心，用一种极具青春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那是一种纯真的真实的流露啊，难道这个16岁的小小男子汉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吗？
爱是一个人进入青春期的一种渴望和需要，是一种情感美好体验的真挚表达。但是，小弟要踏上的这条路是不是太早了呢？毕竟他刚刚16岁，在他人生的道路上才刚刚起步，我不愿看到他为青春付出太多的代价。可是，我却又不想对他说些什么，因为我知道一盆水能扑灭他心中燃起的那团火焰，但是，火焰熄灭后的盲动、无能和痛苦又会为他带来什么呢？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去做去发现去碰撞比较，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作为他的长辈和朋友，我又有什么理由放开手任他自由去呢？于是，我递给小弟一个笔记本，本子上有我抄的一首无名作者的小诗。
“如果，你有一天感到困惑，就看看这首诗，或许他会帮助你解决一些问题。”我对小弟说。
过了许多天，小弟跑来对我说：“姐姐，你想知道我把发卡送给谁了吗？”
“想，当然想啦！”我仿佛又看到童年的小弟搂着我的脖子说要告诉我一个小小的秘密时天真可爱的模样。
“姐姐，我给了我班里的一个女孩子。”小弟的眼睛澄澈如水，那是青春的纯情呵！
“她接受了吗？”我知道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已经懂得欣赏或拒绝男孩子了。毕竟，我也有过十六岁。
小弟的脸上现出一丝羞涩：“我只是悄悄地放在她的书桌里，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是谁。”
“为什么呢？”作为一个男孩子一段故事还没有开始，会真的心甘情愿地放弃？
我想知道答案。
“我是一棵树，春天还没来临，便开了花收获了一枚青青果，酸酸涩涩流淌在春天……”
小弟朗诵起我抄送给他的那首小诗。
“是这首诗让我懂得，我不应该在春天还没来临时收获一枚青青果。”小弟的脸上闪烁着他那个年龄少有的理性的光芒。
虽然，这是我期待的结果，但我仍惊讶于一个16岁的少年对情感的理解竟有着如此透彻的领悟。是啊，在人生仅有的花季里，过早涉足情感世界真的是一枚青青果呵！可是，如果我们不去品尝，而是小心地去珍藏，即使是一枚青青果，也会拥有美丽的芬芳。这个聪慧而优秀的16岁男孩，便是用这种美丽铺展着青春与人生的道路啊！
那一刻的我，心中竟溢满了温柔的感动。
”你吃！”
他笑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非常温暖。
湉湉愣愣地接过来。男孩子挠挠头，笑着说：“我走啦，别生气了！”
风静静地吹过走廊，细细吹来草木芬芳。
湉湉觉得自己的心像一枚小橘子，甜美，芬芳，又有一丝淡淡的酸味。
重点中学的学生，被高考的分数和家长的期望重压着，谁也不敢想太多。每天两点一线，奋战在书山题海。
于是，下课和叶青聊天，就成了湉湉最快乐最放松的时候。
他们什么都聊。
有一天叶青忽然问：“湉湉，以后你想报考什么专业？”
湉湉抿嘴一笑，翻开书给他看，一缕清新的草木芬芳扑面而来。
时光琥珀
清扬
在16岁的时候，有一种微妙的情感，一直在湉湉心中酝酿，酒酿一样的芬芳。
他是坐她后面的叶青，长得高大，又极擅长打篮球。他的理科成绩非常出色，英语却不怎么好，于是总是问湉湉英语试题。湉湉很细心地给他讲解，他听懂了，笑起来，牙齿洁白，可以去做黑人牙膏的广告。“湉湉，谢谢你。”
湉湉心里忽然微微一动，好像风轻轻吹过琴弦。
他却拿起湉湉的英语试卷，再看看她桌上分数惨不忍睹的数学试卷，笑嘻嘻地说：“湉湉，要是你数学也有英语这么好就完美了。”
其实他不过随口的一句话，湉湉却生了气，不理他了。
放了学，湉湉收拾书包，走了出去，忽然听到叶青在背后叫她。她诧异地回头，又看到那个笑容，像是冰淇淋在阳光下缓缓融化的笑容。
他跑过来，递给她一枚巧克力：“湉湉，原来洁白的书页里夹着各种叶片，羽状的，掌状的，锯齿状的……平平地压在书里，像是印在纸上的一样，很是好看。
他想不到书里还有这样一个缤纷的植物世界，看了半天。
湉湉说：“我想报考生物学，我喜欢生物！你呢？”
叶青满是神往的表情：“我想考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研究火箭，多酷！以后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湉湉低下头，偷偷笑了。
叶青还是喜欢问湉湉各种各样的英语问题，总是有什么事情转过身来问她。
她细心地回答，心里却是一片欢欣。
似有浅淡花香，轻柔萦绕。
高二会考过后，大家略微松了一口气。
暑假来临，大家都把这个暑假看成是黑色高三前最后的狂欢。
湉湉心里却悄悄在酝酿一个橘子般甜美的小计划。
“叶青！”放学后，她笑吟吟地叫他，递给他一个淡蓝色的小盒子。
叶青疑惑：“是什么？”
里面满满的都是信件。她曾经在灯下，一个人，给他写了那么多信，却一封都没发出，小心地收藏了起来。而现在，她很想让他知道。
她只是微笑：“一定要记得好好看哦。”
他点点头，嘀咕：“神神秘秘的。”
湉湉脸上已经红了起来，赶紧跑了出去。
他看了信，会明白她的小心思吗？整个夏天，湉湉都在甜蜜的憧憬中度过，可是一个电话也没接到。
当夏天接近尾声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跑到叶青家里。
叶青正在做模拟题，见她来了，很是惊讶，赶紧去拿冰激凌给她。
她摇摇头，不接他递过来的冰淇淋，只是咬着下唇问：“你看了我的信没有呢？”
他尴尬地笑笑：“一放假就跑去三亚了，才回来，堆了那么多暑假作业，正拼命做呢，没顾得上看。”
她于是笑笑，伸出手说：“还给我吧。”
他有些惊异：“我还没看。”
“没什么东西，就是问你一些题目而已。”
暑假后开学，叶青遇见湉湉，她把乌黑柔软的头发扎了起来，穿着英伦风的格子裙，从他身边走过，再没看过他一眼。
男孩子觉得很委屈，不懂为何。
高三整整一年，她没有跟叶青再说一句话。
高考，她考上了复旦大学。叶青如他所愿，考取了北航。
上海那样小资的城市，明丽的画舫在黄浦江上行着。湉湉喜欢在江边走，看对岸的东方明珠，想起16岁的时候，那个男生扬起的眉：“以后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湉湉！”忽然间，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几乎让她以为是回忆里的声音。
转过身去，她忽然愕然，眼前，是16岁梦中出现过的脸。
叶青兴冲冲地跑过来：“好巧，在这里也能碰到你？”
湉湉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心里刚刚泛起一丝涟漪，叶青很兴奋，说：“我女朋友一直想来上海看东方明珠，我就带她来了，没想到这样也能碰见你，湉湉，咱们太有缘了！”
湉湉这才注意到叶青身边身段纤柔的女孩子，细眉细眼，但笑起来很温暖，有点儿像他。
湉湉愣了一下，只好微笑：
“好久不见。”心里感觉还是如同一个小橘子，只是未熟的小橘子，酸酸涩涩，差点儿泪涌上来。
在叶青眼里，这不过是普通同学的碰面，打过招呼之后就牵着女朋友的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全不知湉湉的心里，有如落花满地。
她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像是看着自己的年少时光，渐行渐远。
年少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也很容易就与那个人擦身而过。然而，那样好的年龄，任何回忆都美好。站在岁月的长河旁边，看着时光浮泛而来，悄悄进入琥珀森林一般的记忆。
似水年华，永不能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