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地褥上凌乱的痕迹,还有躺在其上的墨问,木莲忙将百里婧拖到一边:“婧小白,你不是说打地铺么?怎么打着打着,他也下来了?你们昨晚到底是怎么睡的?”
百里婧不想解释太多,只是率先跨出门槛,淡淡道:“回去吧。”又反问木莲:“你为何要在外头守上一夜?若我夜夜宿在偏院,你岂不是夜夜都要守着?春夜还好,冬日岂不冻死你?”
木莲淡淡环顾了一圈墨问的屋子,转身便跟了过去,用往日的大嗓门支吾道:“我……我不放心你嘛,怕你被人欺负呀。守了一夜,腰酸背痛,反而还被婧小白骂,真是好委屈呀……”
鹿台山上的那几年,若没有木莲相伴,婧小白的日子应该会很无聊,一起捉弄人,一起逃学,一起给门中的师兄弟写情诗,甚至,一起偷窥韩晔在后山练剑……所以,木莲既是她那段刻骨爱情的见证人,亦是她少女时期最好的姐妹。哪怕如今百里婧心里恨着韩晔,连带着躲避木莲,却仍旧无法真的对木莲生气。
“他没长獠牙,也没有三头六臂,身子又弱,怎么欺负我?”百里婧摇头道,步伐匆匆地涉过小桥流水。
“可是,他毕竟是个男人啊,你是女孩子!”木莲急道。
“他是我的夫君,我们已经成亲了。”百里婧头也不回。
已经入了桃林,木莲吼道:“你的意思是,他是你的夫君,所以,他想对你怎样都可以?!婧小白,你有点节操吧!”
百里婧头疼:“他会对我有什么想法?”
“男人对女人会有什么想法?”木莲捂着额头哀叹。
墨问的听觉灵敏,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因此,主仆二人的对话虽隔得远,仍被他听得一清二楚,唇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
从前觉得男女之事不过为了繁衍子嗣,可有可无。这会儿由那傻瓜口中说出这等轻敌的话来,说他欺负不了她,对她没想法,他的想法竟一股脑儿全冒了出来。昨晚就亲了个够,摸了个够,可惜她未曾有所回应,倒显得他无限落寞,且像足了登徒浪子……
“主子,为何昨夜要撤去桃林中的阵法?既然有人擅自闯入,岂能留他活口?”远山忽然开口问道。
墨问一笑,掀开薄被站起来,腰背挺直,他未张口,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以不变应万变,未摸清那人底细之前,不可打草惊蛇。这偏院清净了好久,此番倒热闹起来了。”他毫无紧迫感。
远山还是不解,又规劝道:“主子,在身份暴露之前,您还是快些离去吧,若他日被人识破,主子可就难以脱身了!”
墨问沉着应道:“识破了又如何?”他不答反问:“远山,你说,若我的身份暴露,她会瞧得上我么?”
远山半晌才弄明白这个“她”是指谁,不屑地哼道:“她哪里配得上主子?十个她都配不上您!”
“哦?是么?”墨问笑意渐浓。
趁百里婧去厨房煎药的工夫,木莲一脚踹开了墨誉的房门,直奔内室而去。
“谁?!”墨誉昨夜睡得迟,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被响声惊醒,他不满地掀开帐子,睡眼惺忪地问道。
木莲单手叉腰站在屋中央,对墨誉极缓慢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泼妇!怎么是你!”墨誉见是她,睡意顿时被吓没了,忙裹紧身上的薄被,拽着帐子两头往中间一拉,只露出一个头来,喝道:“好好的姑娘家一大早擅闯男人的住所!你居心何在?!”
作为荣昌公主的贴身侍婢,木莲在左相府的丫鬟当中鹤立鸡群,连她所穿的衣衫都是锦缎所制,与主子相比,不过样式稍显单调些。也许是百里婧的相貌出身都太过夺目耀眼,很少有人注意她身边的侍婢木莲的长相,却在相处时纷纷记住了她的大嗓门和大大咧咧的性子。
听了墨誉的话,木莲丝毫不脸红,反而笑眯眯地越走越近,眼珠转了转,奇道:“咦?墨小黑,不是我,你希望是谁?”眼睛又往他脸部以下瞟了瞟,“裹得这么严实做什么?你堂堂七尺男儿,还怕我一个弱女子吃了你不成?难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你……你胡说什么!”墨誉被问得脸色通红,若是平日,他也许还能稍稍辩驳几句,如今双方口舌之争还未开始,他就已经完全败下阵来。
春夜多梦,昨晚和着那只胖兔子咬笼子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少年到了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对少女有所思慕很正常,毕竟身为权臣之子,圈子里不可能没有人谈论男女之事,他也曾做过虚幻的梦,可昨夜却清晰地看到了梦中那姑娘的脸——
她娇软的身子偎在他怀里,一颦一笑竟都如此真切,她的气息吹拂过他的耳畔颈侧,纤手抚过他的胸膛、他的脸颊,又轻柔地挑起他的下巴……他如此被动地任她轻薄,终是忍不住将她的纤腰紧紧环住,脸缓缓压了下去……
然后,就被木莲吵醒了。
虽然梦中并未做什么苟且之事,可他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他竟对一个不该想的女人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因为那个女人的身份特殊,他的这种心思不仅可耻,简直肮脏不堪!
木莲和婧小白一样,都曾是鹿台山上不要脸的典范,墨誉的神色太可疑,她就算不知道他曾做过那样的梦,却仍不放过损他的机会:“怎么?墨小黑,你尿裤子了?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吧?”
墨誉咬牙切齿:“滚、出、去!”
木莲耸耸肩,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环顾屋内,终于发现目标,她径自抬脚朝书桌走去,平日被放得远远的铁笼子今天竟然被丢在了墨誉心爱的书桌上。
木莲走近书桌,铁笼里的胖兔子兴奋得不得了,双腿趴在笼壁上,热情地迎接她。
木莲从随身带着的小荷包中抓了一把瓜子,放进了笼中的小食盒中,猫着腰笑眯眯道:“小黑,几天不吃瓜子,牙齿痒了吧?又啃铁笼子了?今儿起不用啃了,香喷喷的瓜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