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走进荔城”,莆田是他的故乡,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所以,与其说是采风,不如说是探亲访友叙旧更确切些。
这次,他谈的最多的,是关于作序。作序不是自己作序,多年前他为我作了序,作了也就作了,再说也就俗了,叫一说便俗。话题是从具体的事说起的。
章武去许怀中老先生家做客,临别出门之际,许老拎着一罐咖啡送他。章武见状大为惊讶:都这么多年的老领导老同事了,许老何以变得如此客气呢?见章武如此表情,许老解释:自己为他人作序,大作出版前后,人家往往送他一斤茶叶。作多了,这茶叶也就喝不完了,但还可以慢慢喝;也有少数不懂他习惯的,送他咖啡(大约是受鲁迅那句珍惜时间的名句“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来工作的”之影响,以为许老年轻时研究鲁迅,因而肯定爱喝咖啡),其实他是不喝的,于是转送章武。
这情形我能理解,仅去年一年,我收到的莆田地区作家的书中,由许老作序的,就超过了十本,许老偏爱故乡的作家,但福建其他地方乃至省外的,也不忍推辞……这样推算,许老全年作序的数量,当在三十篇以上。每篇换得一至两斤茶叶,这样,除非许老边作序边开茶馆,他和老伴根本就喝不完。
章武说,福建文坛名家中,孙绍振、舒婷、南帆等都曾宣称概不作序,但到现在只有舒婷、南帆坚持得比较好(我只见过南帆为其妻北北写的一篇述评),而孙教授为人师表,抵挡不住高徒们(尤其是美女学生)的死磨硬泡,早已破了戒,大序层出不穷地出现在各种新书的卷首了。且不少篇章一看便知是出自徒子徒孙之手,孙教授不过是签个名罢了。
孙教授一张“铁嘴”,且高足遍布福建文化界,尤其是新闻界,对他和他的序文,无人敢公开非议,顶多只是背后说说而已。而对于许老作序,就有著名散文家公开撰文不点名批评;不太著名的小说家写了小说,不在(或是不敢在)省城发表,而弄到小地方刊物上冷嘲热讽。
我曾就此问过许老,劝他少写或不写算了。他沉默了片刻,才说:写一篇序,其实是很辛苦的,一部二十多万字的书稿,少说也得先看一半以上,才能动笔吧!只是看到人家大老远地跑来,有的还让熟人带上门,这拒绝的话如何说的出口啊!
末了,他对我的建议,我还是点头答应--这是大前年的事。但从去年的情况看,许老虽想少写或不写序,却根本做不到--根本原因是:心太软。
反观我自己,这么多年下来,也写了十来篇序。但与许老相比,我尽管官比他小,名比他差,但脸比他黑,脾气比他臭,因而少有人请我作序,现有这几篇,都是我愿意作的;不愿意作的,几句话就打发了。
不久前秀屿一作家要出第三本书。他第一本请朱谷忠(省作协副主席)作序,第二本请许培元(莆田市原文联主席)作序,这一本便要请我作序,电话打来,我当即答道:你已是著名作家了,我不能给你作;我不给著名作家作序,只给无名作家(特指首次出书)作序。对我的话,他不知是怎么理解的。他说这是特别尊重我,才请我作序的。我回答:你还是尊重你自己吧,作一篇自序吧!
莆田新闻网的同志果然在网上读到这篇自序,特地跑过来让我过去看。我坐下把这序通读了一遍:那些词语是我说的那些,不过意思有点怪怪的。好在没有提到我的名字,当然,即使提了,我也不在乎。
作序确实是劳神费力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我发现:许多序文的开篇都喜欢拿别人开涮,以显得自己高雅不俗。我虽没有许老那么老,却也已年过半百啦,并不想被年轻人当猴耍。我惯写长文,但也不惧短文。我曾经自嘲曰:作序就像穿超短裙,作好了如青春少女,魅力四射;写砸了便如半老徐娘,令人作呕……作序是一种考验人的技术活。
这几天天气热了,走在我们这个小区里,我发现穿超短裙的多了,且大多年纪不小,只要身材尚可,穿上黑色网袜什么的,还是不错的,没有我上述比喻的那么严重,这才记起任何比喻都是有缺憾的。
文末我想以莆田市文联的名义号召莆仙籍作家:但凡请许老作序,不送茶叶(更不能送咖啡),而直接付稿费。许老退休多年,没有受贿腐败之虞。这稿费的标准,自然不能与著名作家杨金远的小说相比,但不得低于郑国贤报告文学的稿费。(外地作家见此,只当没有看见。)朋友见我如此说,把它归纳为公式:郑国贤≤序文稿酬≤杨金远,并把序文作者由许怀中扩大至陈章武、郑怀兴、周长赋、姚文泰、杨健民、朱谷忠、陈章汉和林丹姬。
2012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