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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是这样变俗的

“军”字头的更好办,边防官兵太需要好车了。至于“民”字头的,动员他们把车捐给京外的慈善机构。

我知道您十分为难,以您一个厅级公务员,如何管得了首都那么多五星红旗高高飘扬的大门和高楼啊!但您可以向上建议和呈报,向您的上级,上级的上级,陈述利害关系。您可以大胆地说:再不改变,终有一天,谁的车都走不了!

致以崇高的革命敬礼!

福建郑谷2011年7月21日

按说,我原是不俗的。这不是自吹,您听我给您梳理一遍:我大学念的是政教系,哲学、政治经济学、中共党史、国际共运史、马恩列斯毛的原著,毕业时是一箱子,带不走,只好托在学校所在地的同学家。以这样的学历和基础,想堕落都难,想俗也难。

毕业后,干了三个岗位的小公务员,后来去了报社,报是党报,想俗也俗不了,那地方纪律是很严的。在报社的最后十年更甚,是要闻版主编,春夏秋冬四季守着电视看《新闻联播》的角色,酷暑严寒半夜三更风雨黎明死等新华社通稿的那种……终于解职提拔了,利益相关者松了一口气,我自己也舒了一口气,可以用旁观者的眼光拿起别人编的报纸轻松地欣赏了……但那一刻猛然吃了一惊,眼前字迹怎如此模糊?这才记起已年过四十,多年用眼过度提前进入老年远视期,需要老花镜了。遂失望地扔了报纸。最初一段还看看标题,随后仅看头版头题,最后干脆连一眼都不看,因为头题新闻电视上肯定有,看电视就行了。

电视新闻看了若干年,终于看得脑子有点麻了。我出身贫苦,既寒且微,对大人物十分尊重,对电视里的脸孔十分景仰……但凡事都有个度,再崇敬的人物天天见面也失去了魅力,老家乡下有句俗语,叫近庙欺神。正如再恩爱的夫妻时间长了也得吵架,再漂亮的老婆婚龄长了也得离婚。现在闹离婚是个时尚,包二奶养小三成了媒体上出现频率最高的词组,其实都已不是新闻了。前几天在公交车上碰见一熟人,是个弃妇,想起一句俗话: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那三角关系的另两角我都熟,其实那另一角跟她真得没法比的,何以弄成这样的闹剧呢!想来大约就是天天见面必然厌烦的结果吧!宋祖英天天站在您面前唱:今天是个好日子,明天是个好日子,后天大后天都是好日子……你肯定受不了这样的“好日子”,惹急了肯定咆哮起来:“让好日子见鬼去吧!”

不看新闻只好看电视剧,情形与看新闻有点相似。开始一段还看得津津有味,慢慢地滋味就越来越淡了,终于明白再这么看下去会把自己看傻掉的。有这么一段剧情,也不知是清末还是民国时期,一个民妇被关在牢里,一个有点背景的女子(记得是苗圃演的)为了救她便去找狱卒喝酒。苗圃漂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酒肯定也是好酒,于是狱卒醉了,第二天醒来发现牢里的民妇跑了,牢里关的是苗圃,而这苗圃演的又是有背景有实力的女子,只好把她也放了。这是哪个政权设立的监狱,能发生如此荒诞不经的故事啊!这剧还是名剧,叫《走西口》,播放的电视台也权威,还是CCTV一套综合频道。电视剧看得人智商邃降,一把遥控器握在手上一台一台地翻过去,大都是广告。百无聊赖之际,正赶上婚恋节目兴起,还赶上了马诺讲“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泣,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欢笑”的关键时刻,各大“主流”媒体口诛笔伐二十三岁的马诺,说小姑娘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有问题,说谁谁谁应该为如此错误的价值观负责?许多没人看的报纸都加入了这一批判热潮。我看了这些义正词严的指责和追问后有点不屑:这还用问吗?谁该为马诺的价值观负责,她的大学、中学老师啊!管老师的校长啊!管校长的领导啊!管领导的领导啊!领导领导的领导,也恰好是管你们这些没人看的报纸和电视台的领导,你们有胆量去指责和追问吗?

你们会反问我:你敢吗?我坦白:我没有这胆量。于是,我明白了:我就是这样变俗的,越来越俗气,如今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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