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里九龙青铜三角鼎里正袅袅地燃着龙涎香,端坐着问话的秦葑却因这香味颇不自在。“主上,刺杀您的女子已处理,身份已经查实,但那个救下您的女子,恕属下无能,竟无任何关于她身份的信息出现。”
黑衣御侍低着头,不带感情的声音恭敬地禀报。“没有任何信息?也就是说,连你们也查不出她的身份?”
御侍是保护君主的人,也是处理各种紧急事件最有力迅速的人,何来查不出,莫非不是宫里的人?秦葑不自觉地前倾身体,问道。“是,”黑衣这样回答。
秦葑皱了眉头,挥手:“你下去吧,太医,她的伤势如何?”没有过多想这个问题,秦葑直奔最想知道的,看着太医院的肇太医上前,拱手弯身,道:“回禀圣上,伤势并不严重,匕首刺得虽深但不宽,又避过了人体的厉害部位,只要悉心调养,再过半月,应无大碍,只是,”肇太医说到这,向身后接过半颗丹药。
秦葑疑惑地看过去:“什么?”“这个是诊治时在那姑娘手中发现的,我们细细地研究了一番,确信是琉璃火无误。”肇太医伸出手,半颗暗红的药丸在掌中,初看以为是黑色,细看才看出暗红来。“琉璃火?”“圣上该是未听说过,此物失传已久,从前的宫里有过这个东西,是作为珍贵的解毒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肇太医解释道“琉璃火,原则上可以解各种难解的毒,不过此物属性太烈,一般很少使用,至于在这个姑娘身上发现,我们仔细看过了,并未在她身上发现中毒迹象,也许是中过的毒被解了,可这点又被排除,半颗琉璃火药效远远不够……”
肇太医还想再说下去,被秦葑打断了“太医,这药你就拿下去收着,另外把那个姑娘的伤照顾好了,你也退下吧”得知那女子没事,秦葑不想再听其他。
肇太医只好收住话,退下去。
大殿这才静下来,秦葑马上朝一旁侍候的宫女招手:“把这个香换掉,不,熄掉”带着掩不住的厌恶。
宫女错愕:“可是,这香是殿里必点的啊。”
秦葑看她一眼,听不出语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在心里打个颤“回圣上,奴婢名叫月桐。”“月桐,”秦葑念一遍,又看了她一眼,“你下去。”
说完往內殿走去,留下月桐错愕地在原地。
月桐对这个主子性格捉摸不透,登基已一月,调来大殿也一个月了,可是圣上他,似乎,和先皇一点也不一样啊。
站着又踌躇了一下,还是把燃着的香炉撤下了。
秦葑来到内殿,朝房里大床上看去,昨夜替自己挡了一刀的女子正静静睡着,躺趴着的身子微微缩着,半边脸露在外面,表情很安详。
秦葑松一口气,那声吃痛的闷哼还在耳边回响,看样子太医治得还好。“她一直没醒过吗?”秦葑轻声问两个在床边侍候的宫女。“回圣上,一直睡着的。”其中一个低头回答。
秦葑看了一眼窗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回圣上,巳时七刻了。”另一个宫女回答。
秦葑又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
回答的宫女错愕地抬头“圣上快要用午膳了呀。”随即又低头:“茴桐该死,失了礼节”“茴桐,”秦葑把名字又念了一遍,奇怪地问“失了什么礼节?”
叫茴桐的宫女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答:“奴婢回话时忘尊称圣上二字了。”“哦,”秦葑点头,“那你下去吧。”
茴桐心里奇奇怪怪地退下了。
秦葑坐到床边,对另一个宫女说“既然快用午膳了,你去跟御膳房说,这半个月的膳食都要合着这个受伤的姑娘来,快去吧。”
这个宫女愣了一下,说:“可是圣上,您龙体安康怎能和这个女子一道……”
秦葑抚了抚额,打断她“叫什么名字?”“回圣上,奴婢名叫瑜桐”瑜桐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愣了一下,这样回答。“下去下去都下去,午膳传来之前不要再过来打搅我。”秦葑挥手。
瑜桐也莫名其妙地退下了。
未踏出内殿又听到这个奇怪的君王嘀咕一样地说“怎么都有个桐字?莫不是姐姐妹妹?……”
一个不小心,瑜桐就被自己绊到了,她赶紧离开内殿。
梵呗终于张开了眼睛,呼~睡得真舒服。
慵懒地动了动身子,一下被背上的疼痛给扯回意识。“不要乱动。”清脆又温和的少年声音传来。
梵呗愣了一愣,又环顾四周,看着这室内古家居,又看看说话的坐在旁边的面熟的清秀少年,却是穿着古代的衣服,明黄色的外袍里面是白色的直裾,很是好看。
反应过来了,“你就是,昨天晚上,啊,啊,是了。我穿越了。”
梵呗仔细回想了昨夜所有细节。
穿越,遇见死人堆,狼狈地逃出来,遇见一个人,替他挡了一刀,,
她喜道:“我没事,你也没事,对吧。”
秦葑看着她的喜悦模样,不觉微笑道:“对啊,你救了我,你也没事。”
梵呗差点手舞足蹈:“我是谁?这是哪里?我怎么离开这个地方?你又是谁?”
随后期待地望着这个自己救下的古装少年。
对方迟疑地回答:“我也想问你啊,你是谁?从哪里来?怎么突然之间就出现救下我了呢?”
梵呗疑惑地看着他:“我是谁你不认识?”
对方肯定地摇头,
梵呗喃喃说:“那这里有没有知道我是谁的人?”
对方笑起来:“你是谁你自己都不知道么?”
梵呗呆了三秒,慢慢地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一直担心灵魂穿越会有身份设定呢,现在看来真不错,我叫梵呗,梵呗琉璃火的梵呗,从很远的地方来,很高兴能救下你,你是谁呢?”
秦葑怔怔地望着梵呗的笑容,是真挚,纯粹,不掺丝毫杂质的笑,明丽照人。
如三月的新阳穿过柳枝一样,美好得让人心动。
秦葑心里的弦被拨动了。他自己也没发觉地回答:“我是西秦国主,秦葑。”
梵呗呆住了,突然想起昨晚意识失去前的一句话“属下救驾来迟。”
皇宫?皇帝?
秦葑看着梵呗瞬间停住的笑容,慌乱道:“梵呗,,怎么了?”“你真的,,是一个国的皇帝?”
梵呗梦游一样地小声问。
对方轻轻地点头。“真是太好了!我没有听错吗?你真的是皇帝啊,原来我真的穿到古代皇宫里了。快告诉我这是什么朝代,秦葑?似乎没听说过啊!”梵呗回神,高兴地大喊。
秦葑放心地笑了:“我登基不久,你没听过也是正常。”“我居然救下了一个皇帝。真不可思议,你多大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啊。”梵呗继续激动地问,全然不顾男女有别地拉住秦葑的袖子。
秦葑听到一点也不像这句,神色黯淡了一下,回答:“我已经十六了。”“我比你大一岁,放心吧,我会像对待弟弟一样对待你的。”梵呗高兴地保证。
想了一想,又说:“阿葑啊,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你这么好,我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阿葑啊……
似是遥远的记忆,
阿葑啊,你过来,看娘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阿葑啊,功课有没有用心?
阿葑啊,今天父皇跟你说了些什么?
阿葑啊……
梵呗看着一瞬间失魂落魄一般眼眶湿润的秦葑,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自己说错话了吗?
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一时间僵在那里。
然而马上秦葑从回忆里回神,抬起头,冲她笑了,说:“当然好啊,你就一直住在这里吧,我一定一定会照顾好你不让你再受伤的。”
梵呗闻言也笑了:“嗯,阿葑你真好。”
真奇怪的感觉呢。
梵呗心里想,
对方是皇帝没错,这里是皇宫没错,自己是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没有身份的人也没错。
为什么,感觉像是在家中,和同学租碟看电影打游戏一样的轻松自在呢?
我真的没有弄错吧。“圣上,用膳了。”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响起。
圣上?那就真的是皇上了。真的没错了。
抬眼一看,是穿着宫装的女子,身后一溜的宫女端着各式盛着食物的精致碗碟用托盘托着进来。
秦葑微笑说:“阿呗你坐着不要动,就在床上用午膳吧。”“好啊”梵呗应了声。
所有的宫女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梵呗见了,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份这样似乎不妥,刚要收回,却见秦葑站起身。
着一身明黄正装的秦葑,挺拔修长的身躯端立着,他收敛了笑,正正经经,目光炯炯地对这些讶异的宫女们说:“吩咐下去,从今天起,梵呗就是西秦最尊贵的客人,你们一定要以礼相待。
若有违抗,以触犯我的处罚同等处置。
听清楚了?”
众宫女不敢再看梵呗,垂头行礼屈膝应喏。
登基一月的新皇,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以国君的身份发号施令,却是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而梵呗,这个来历不明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来了而且还失去记忆的奇女子,看着秦葑这样的维护,心里顿时酸酸涩涩,不明不白地暖流涌动。
她看着挡在她前面的秦葑。
心里暖暖地想,看,梵呗,这就是你来到这里遇见的第一个人,你真幸运,遇见一个这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