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1世纪,赵子晨和赵子昕住在大城市,哪哪都有灯亮,晚上不拉窗帘就很难有个静谧的睡觉环境。他们那时觉得只有较为偏远的农村才有漆黑的夜,他们也曾去见识过。可是到了这里,他们才发现,比起这里的夜晚,那时的所有夜晚都算不得黑夜。
蒙老天爷厚爱,他们俩越穿越后没了近视眼,却熬不过老天爷的昏晨变换。
这个时代的人都席地而睡,床,是坐的有脚的方形家具,面积小的可以坐一个人、人面前还能放个小小的几案,面积大的可以坐好几个人、放好几张几案——一般情况都是把若干个较小的拼成个大的。
榻才是睡觉用的家具,狭长的一个平面,有的能够折叠,摊开之后,既没有栏杆,也没有围边,偶尔会有4只很矮的脚托着,有的脚可以伸缩——这些榻,只出现在地位比较高的家臣和比较尊贵的宾客房舍里。
若是普通的、但是地位又不是很低贱的人,在床上铺上一层秸秆扎成的垫子、垫子上铺上层垫被,把枕头放上去,脑袋枕着枕头。把盖被盖上。当然,这个时代的被子,叫做“衾”。他们有三个隔开的壁柜(夹墙),其中一个就是用来放被子和垫子的,被子和被子放在一起,垫子和垫子放在一起。摆放顺序是根据地位和年龄来的,地位越高的被子和垫子就放在越上层,同样地位较为年长的放右边,较年幼的放左边。
所以每次取用,第1个先取的是地位最高且最年长的人,而地位最低且又最年幼的自然是最后一个拿的——在这间屋子的十个人里,赵子昕就是这么个存在。
他用十七岁的思想驾驭自己5岁大小的身躯,常常力不从心。别人看他可怜,会帮他搬一下垫子和被子,但是铺垫子和铺被子的事情他还是要自己做。
曾经有人想过动手帮他铺被子和垫子,被同屋的前辈阻止了,那位前辈认为帮他搬东西是应该的,因为他就这么点大就这么点力气,确实拿不动;但是铺床这种事情他可以自己做到的应该由他自己来做——小孩儿是需要锻炼的。
赵子昕好奇的拆开过自己的被子,发现里面的被芯居然是用芦花做的!他也为这种幼稚的行动付出了一点代价。
赵子昕刚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大夏天的要垫这么多东西,直到有一天,他睡觉时无意识的从垫子上滚了下去,地上湿凉气侵体,发烧咳嗽足足闹了半个月。他所面对的所有药都是汤药,还有银针和火灸。
扎针和药灸他都能够接受,唯独这汤药,他一看就脸黑。
可旁人只当他是小孩子不懂事闹别扭,他不喝就给灌他,一碗药灌进去,衣襟都是湿的,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他们成功把这个心理年龄17岁的小孩子给灌哭了。
然而……赵子昕哭到抽,他身边的人却当是小孩子的正常情绪。
最后哭着哭着突然感觉到哭着没意思,他这副5岁小身板出去就散心了。
于是同屋的人都说:“果然小孩就是小孩,哭着哭着自己就好了。”
他找妹妹倾诉,赵子晨哈哈大笑,说:“你应该感谢现在的年龄,如果你现在有一个17岁的身躯还需要人灌药,那是不是更丢脸呢?”赵子昕觉得这话有道理。
一天三碗苦药灌下去,纵然体重少了1/4,但算是留住了一条小命。
他自己心里很明白——这种病,在21世纪叫做肺炎。
好了之后又像往常一样生活,心里对黑暗各种厌恶。
早上一醒早了,屋内晦暗看不清,同屋住的其他人自小习惯了这种晨昏定律,该干嘛就干嘛,似乎都能在微微青黑色亮的黎明前看清楚一切。而赵子昕做不到,他只好装睡,除非有人强行把他拖起来,他才会起床。
到了夜晚,情况就更加严重了。赵子昕夜里想起床方便,可什么都看不清,又不好意思打扰别人。他索性鼓起勇气凭直觉出去,每次结果都相当失败——不是踩到了别人就是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给绊倒了。
所以,这个屋子里的某个人只要在夜里被“哐当”声或者是谁的叫声惊醒,便会条件反射似的起身,摸到燧石和火镰,把灯点上,再去查看摔到在某个地方的赵子昕。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赵子昕为了避免夜起,坚持睡前一个多时辰都不喝水。可是这个极端的举措反而使得他夜里起来方便的次数更多了。
幸好是夏季,天亮的早,黑的晚。
到了冬季可怎么熬!
“我应该是得了夜盲症。”赵子昕自言自语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