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一倒台,秦国一些贵族与大臣就议论起来,说列国的人跑到秦国来,都是为他们本国打算,有的说不定是来当间谍的。他们请秦王政把客卿统统撵出秦国。
秦王政接受了这个意见,就下了一道逐客令。大小官员,凡不是秦国人,都得离开秦国。有个楚国来的客卿李斯,原是著名儒家学派代表荀况的学生,他来到秦国,被吕不韦留下来当了客卿。这一回,李斯也挨到被驱逐的份儿,心里挺不服气。离开咸阳的时候,他上了一道奏章给秦王。
李斯在奏章上说:“从前秦穆公用了百里奚、蹇叔,当了霸主;秦孝公用了商鞅,变法图强;惠文王用了张仪,拆散了六国联盟;昭襄王有了范雎,提高了朝廷的威望,这四位君主,都是依靠客卿建立了功业。现在到大王手里,却把外来的人才都撵走,这不是帮助敌国增加实力吗?”
秦王政觉得李斯说得有道理,连忙打发人把李斯从半路上找回来,恢复他的官职,还取消了逐客令。
李斯掌权以后,成为下黑棋的高手,所以形成了一种惯性思维,认为一切形势的变化,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自己总能把握先手之利,这一思维定式最终导致了他的身名俱废。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到东南一带去巡视。随他一起去的,有丞相李斯和宦官赵高。他的小儿子胡亥要求一起去。秦始皇平时挺喜欢他的小儿子,也就答应了。
秦始皇渡过钱塘江,到了会稽郡,再向北到了琅邪(今山东胶南县)。从冬季出发,一直到夏天才回来。回来的路上,他感到身子不舒服,在平原津(今山东平原县南)病倒了。随从的医官给他看病、进药,都不见效。
到了沙丘(今河北广宗县西)的时候,秦始皇病势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的病好不了了,吩咐赵高说:“快写信给扶苏,叫他赶快回咸阳去。万一我好不了,叫他主办丧事。”
信写好了,还没来得及交给使者送出,秦始皇已经咽了气。
丞相李斯跟赵高商量说:“这儿离咸阳还很远,不是一两天能赶到的。万一皇上去世的消息传了开去,恐怕里里外外都会发生混乱,倒不如暂时保密,不要发丧,赶回咸阳再作道理。”
他们把秦始皇的尸体安放在车里,关上车门,放下窗帷子,外面什么人也看不见。随从的人除了胡亥、李斯、赵高和五六个内侍外,别的大臣全都不知道秦始皇已经死了。车队照常向咸阳进发,每到一个地方,文武百官都照常在车外奏事。
李斯叫赵高赶快派人把信送出去,叫公子扶苏赶回咸阳。赵高是胡亥的心腹,跟蒙恬一家有冤仇。他偷偷地跟胡亥商量,准备假传秦始皇的遗嘱,杀害扶苏,让胡亥继承皇位。胡亥当然是求之不得。
赵高知道要干这样的事,非跟李斯商量不可,就去找李斯说:“现在皇上的遗诏和玉玺都在胡亥手里,要决定哪个接替皇位,全凭我们两人一句话。您看怎么办?”
李斯吃了一惊,说:
“您怎么说出这种亡国的话来?这可不是我们做臣子该议论的事啊!”
赵高说:“您别急。我先问您,您的才能比得上蒙恬吗?您的功劳比得上蒙恬吗?您跟扶苏的关系比得上蒙恬吗?”
李斯愣了一会,才说:“我比不上他。”
赵高说:“要是扶苏做了皇帝,他一定拜蒙恬做丞相。到那时候,您只好回老家。这是明摆的事儿。公子胡亥心眼好,待人厚道。要是他做了皇帝,您我就一辈子受用不尽。您好好考虑考虑吧。”
经过赵高连哄带吓地说了一通,李斯怕让扶苏继承皇位以后,自己保不住丞相的位置,就和赵高、胡亥合谋,假造了一份诏书给扶苏,说他在外不能立功,反而怨恨父皇;又说将军蒙恬和扶苏同谋,都该自杀,把兵权交给副将王离。
扶苏接到这封假诏书,哭泣着想自杀。蒙恬怀疑这封诏书是伪造的,要扶苏向秦始皇申诉。扶苏是个老实人,说:“既然父皇要我死,哪里还能再申诉?”就这样自杀了。
赵高和李斯急急忙忙催着人马赶路。那时候,正是夏末秋初,天气还很炎热,没有多少日子,秦王政的尸体已经腐烂,车子里散发出一阵阵臭味。
赵高派人去买了一大批成鱼,叫大臣们在每辆车上放上一筐。车队周围的咸鱼气味,把秦始皇尸体的臭味掩盖过去了。
他们到了咸阳,才宣布秦始皇死去的消息,举行丧葬,并且假传秦始皇的遗诏,由胡亥继承皇位。这就是秦二世。
秦二世和赵高葬了秦始皇以后,做贼心虚,怕篡夺皇位的事泄露出来。赵高撺掇胡亥杀害自己的兄弟和大臣,把十二个公子和十个公主都定了死罪,受株连的大臣更是不计其数。过了一年,赵高又用诡计唆使秦二世把那个同谋的李斯也逮捕起来杀了。赵高自己当了丞相,独掌大权。在这后一局中,其实李斯已经是处处被动,应该接受自己执白的局面,可是他仍醒悟太晚,最后落得个族诛的下场。
明末党争误国
《明史》对党争的记载极为详尽生动,想来是告诫后世的帝王将相:党争的胜者,其结果也仅仅是搞垮敌手,最终却失去了天下苍生的希冀和期望!
唐朝牛李党争,一个活生生的受害者就是李商隐。他与两边都沾点关系,所以两边都不希望他为对方所用,所以他“走马兰台类转蓬”,自己不能决定命运,只好像蓬草一般随风来去。最后,“一生襟抱未曾开”,郁郁而终地收场,空有一个文学上的盛名而已。
明朝是中国另一个党争激烈的封建朝代。但明朝党争在东林党阉党阶段,还算得上是东林党执白,对抗罪恶的阉党。但后来演变到南明党争的时候,已经不值一哂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清朝统一中国的征战史,是与南明的党争史相始终的。南明党争中的激烈残酷、斗智斗勇,丝毫不逊于满洲军队攻城拔寨的艰难奋战。一群落水的人,还拼命抓住别人的手,不让他们上岸,最后宁肯自己溺死在其中,也不撒手。清军所要做的,仅仅是从他们争斗的岸边经过而已!
明神宗后期,有个官员名叫顾宪成,因为正直敢谏,得罪了明神宗,被撤了职。他回到无锡老家后,约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东门外东林书院讲学。附近一些读书人听到顾宪成学问好,都赶到无锡来听他讲学,把一所本来就不大的东林书院挤得满满的。顾宪成痛恨朝廷黑暗,在讲学的时候,免不了议论起朝政,还批评一些当政的大臣。听过讲学的人都说顾宪成议论得对,京城里也有大臣支持他,东林书院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大。一些被批评的官僚权贵却对顾宪成恨得要命,把支持东林书院的人称为“东林党人”。
明熹宗刚即位的时候,一些支持东林党的大臣掌了权,其中最有名望的要数杨涟和左光斗。
有一次,朝廷派左光斗到京城附近视察,并负责那里的科举考试。
一天,北风刮得很紧,天上飘起了大雪。左光斗在官署里喝了几盅酒,忽然起了游兴。他带着几个随从,骑着马到郊外去踏雪。他们走着走着,见到一座古寺,环境十分幽静,左光斗决定到里面去休息一下。
他们下了马,推开虚掩的寺门,进了古寺,只见左边走廊边的小房间里,有个书生伏在桌上打瞌睡,桌上还放着几卷文稿。左光斗走近前去,拿起桌上的文稿细细看了起来。那文稿不但字迹清秀,而且文辞精彩,左光斗看了不禁暗暗赞赏。他放下文稿,正想转身回去,忽然想到,外面正下大雪,天气严寒,那书生穿得那样单薄,睡着了岂不要受凉,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身上披的那件貂皮披风解下来,轻轻地盖在书生身上。
左光斗退出门外,把门掩上,他打发随从到寺里的和尚那里去打听,才知道那书生名叫史可法,是到京城来应考的。左光斗把这个名字暗暗记在了心里。
到了考试那天,左光斗进了厅堂。堂上的小吏高唱着考生的名字。当小吏唱到史可法的名字时,左光斗注意看那个送试卷上来的考生,果然是那天寺里见到的书生。左光斗接过试卷,当场把史可法评为第一名。
考试以后,左光斗在他的官府接见了史可法,勉励了一番,又把他带到后堂,见过左夫人。他当着左夫人的面夸奖说:“我家几个孩子都没有才能,将来继承我的事业,全靠这个小伙子了!”
打那以后.左光斗和史可法建立了亲密的师生关系。史可法家里贫穷,左光斗要他住进官府,亲自指点他读书。
左光斗和杨涟一心一意想整顿朝政,但是明熹宗是个昏庸透顶的人。他宠信一个宦官魏忠贤,让魏忠贤掌握特务机构东厂。魏忠贤凭借手中的特权,结党营私,卖官受贿,干尽了坏事。一些反对东林党的官僚就投靠魏忠贤,结成一伙,历史上把他们称做“阉党”。杨涟对阉党的胡作非为气愤不过,大胆上了一份奏章,揭发魏忠贤的二十四条罪状。左光斗也大力支持他。
这一来可捅了漏子。1625年,魏忠贤和他的阉党勾结起来攻击杨涟、左光斗是东林党,罗织罪状,把他们打进大牢,严刑逼供。
左光斗被捕以后,史可法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他每天从早到晚,在牢门外转来转去,想找机会探望老师。可阉党把左光斗看管得很严密,不让人探望。
左光斗在牢里,任凭阉党怎样拷打,始终不肯屈服。史可法听说左光斗被折磨得快要死了,不顾自己的危险,拿了五十两银子去向狱卒苦苦哀求,只求见老师最后一面。狱卒终于被史可法的诚意感动了,想办法给史可法一个探监的机会。当天晚上,史可法换上一件破烂的短衣,扮着捡粪人的样子,穿着草鞋,背着竹筐,手拿长铲,由狱卒带领着进了牢监。
史可法找到左光斗的牢房,只见左光斗坐在角落里,遍体鳞伤,脸已经被烧得血肉模糊,左腿腐烂得露出骨头来。史可法见了,一阵心酸,走近前去,跪了下来,抱住左光斗的腿,不住地抽泣。
左光斗满脸是伤,睁不开眼,但是他从哭泣声里听出是史可法来了。他举起手,用尽力气拨开眼皮,愤怒的眼光像要喷出火来。他骂着说:“蠢才!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来干什么!国家的事糟到这步田地。我已经完了,你还不顾死活地跑进来,万一被他们发现,将来的事靠谁做?”
史可法还是抽泣个不停。左光斗狠狠地说:“再不走,我现在就干脆收拾了你,省得奸人动手。”说着,他摸起身边的镣铐,做出要砸过来的样子。史可法不敢再说话,只好忍住悲痛,从牢里退了出来。
过了几天,左光斗和杨涟等终于被魏忠贤杀害。史可法又花了一笔钱买通狱卒,把左光斗的尸体埋葬了。他想起牢里的情景,总是情不自禁地落下眼泪,说:“我老师的心肠,真是铁石铸成的啊!”
在党争之中,其惨烈达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左光斗是一品大员,尚且遭遇炮烙之刑,其他被剥皮、剜膝盖的就更是不可胜数了。但是左光斗把希望寄托在史可法身上,中心意图还是希望他将来能“成大事”,也就是说要把党争进行到底。
魏忠贤杀害了杨涟、左光斗后,掌握了朝政大权。他把迎合他的官员和徒子徒孙统统提拔起来,担任朝廷要职。有的帮他出谋划策,有的专门干特务杀人的勾当。民间给他们起了一些绰号,叫做“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
到崇祯皇帝即位以后,才把阉党逐渐扫除,但是其余毒已经不可涤荡干净在魏忠贤当权时,连镇守辽东的袁崇焕都曾经给“九千岁”修建生祠,更何况普通的小官吏了。
枪杆子可以指挥秤杆子和笔杆子,无论新式的政权、旧式的政权,好政权、坏政权,名正言顺的政权或者来路不正的政权,都得通过枪杆子的保护才能冲上宝座、坐稳宝座。但军队同时还是双刃剑,身怀利器,杀心自起,驾驭不好它,不仅可以伤人,也容易自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