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illiard School。香芸说出学校名字。
哦!难怪!对方听了,好像松了口气似的。
下飞机之前,戴维说他有开车来要送她回家,香芸则说她父亲会来接机,于是他留了手机号码给香芸,而香芸去国六年根本没台湾手机,同时她也认为不过是同机之缘,出了机场各奔东西,大部分的人很可能一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
可是,他们却在两个月以后,又见面了,是在相亲的场合见面的。
老爸的退休医生朋友唐毅明知道香芸回国了,就一直热中要将大儿子介绍给香芸,而老爸老妈也是兴致勃勃,每天在香芸耳旁碎碎念,香芸为图耳根清净只好答应去相亲,可是她也提出一个条件,万一她不中意,老爸和老妈就不能再强迫她了。
地点是在信义区的凯悦饭店,时间是晚上六点三十分,她和老爸老妈一起进入饭店时,就看见那个头发梳得油亮的唐医生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虽然六十几岁了,穿着还是十分时髦,不过态度倒是十分和蔼可亲,尤其是满脸真诚的笑容,让人觉得很好相处,只不知道他的儿子是哪副德性?
一会儿,一个剪着短头发,穿着T恤牛仔裤的阳光男孩,跑到唐医师身边叫了声,爸,车停好了。
香芸看了对方一眼,心想这男的未免太年轻了吧,何家两老也感到不解之际。
来,德平,见过何伯伯、何伯母与何小姐。老何,这是我二儿子德平,去年大学毕业正在服役中,当完兵想再出国去留学,目前正在休假,我就要他载我过来。
哎呀!唐医师,你真好命耶!孩子都这么大了。妈妈夸了一句。
是啊!妳也知道我老伴走两年了,现在可说是父子三人相依为命,家里太阳刚气了啊!所以得赶快娶个媳妇来中和一下,哈哈!
香芸发现这个大男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问了他一句,你什么时候退伍啊!
很快,再两个月就退伍了。男孩子这才收回了眼神,低下头说。
香芸觉得有趣,那你是念什么的,想去哪里留学?
我念企管,我想工作两三年再去申请学校,我想去史丹福念MBA。德平说完,又自己加了一句,应该是没问题的。
香芸听了笑了一笑,那就祝你成功!
别在这儿聊,我们上楼去聊吧!唐医师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于是一行人就从大堂的左侧楼梯走上楼去。
在二楼的餐厅坐下之后,唐毅明就马上向老爸道了歉。
老何,对不起,大儿子说会慢半个钟头,他学校还有点事。
没关系的,香芸,这是唐叔叔!老爸为她正式引见。
唐叔叔!她叫了一声。
哟,香芸可是美人胚子,不输给大嫂年轻的时候哦!唐医生夸了一句。
哎呀!唐医师,你最会开玩笑啰,老都老了,怎能和年轻人比!老妈听得眉开眼笑。对了,唐医师,你说你大儿子要出来开业,是什么时候呢?老妈不会忘记根本大计。
他本来就想自己开业了,只是我要他结婚以后才开业,男人啊!没有结婚根本不牢靠的,香芸,妳说是不是?唐毅明反过来问她。
香芸一慌,答道:这,我不知道!
哈!哈!唐毅明听到我不知道这个答案好像很满意,他高兴地笑了。
那他现在没有女朋友吗?老妈又小心地问道。
好像没有啊!他从美国念完博士回来就被北医抓去了,除了上课,还要到医院看诊每天都很忙,有时一个礼拜也见不到他一面,我不知道以后当父亲的如果要去见当医生的儿子,是不是要先到门诊去预约呢!
哈!哈!哈!
唐医生这席话真叫人捧腹大笑,香芸也开心地笑了。
怎么了,大家那么开心?一个年轻的声音从旁响起。
啊!德安,你来了,这是何伯伯、何伯母与何小姐!唐毅明马上拉着大儿子为他介绍。
唐德安恭敬地和何家夫妇打过招呼后,当他的目光与香芸一接触时,两人都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David!
Julie!
他们的举止,也让三位老人家吓了一大跳,后来才明白,他们是在两个月前从纽约飞回台北的飞机上认识的,既然有这份因缘,这场相亲大会的步调,就显得轻快多了,饭后三位老人还好心地要他俩去喝杯咖啡……
不过,他们没去喝咖啡,他们顺着市府路走到了国父纪念馆散散步。
人生真的很奇妙,两个月没接到妳的电话,我就知道电话一定被妳丢掉了。唐德安边走边说。
电话倒没有丢掉,只是不知放到哪里去了。香芸老实说了。
那也就代表妳根本不想打给我,而我又没妳的电话。
哪有人一有陌生人的电话就猛打。
嗯,说的也是,还好我今天有来,本来我就很反对老爸什么相亲的。
我也是啊!为了不让老妈每天碎碎念,才答应出来一次的。
不过,我很庆幸今晚我来了,可以开始重新认识妳,对了,妳回来之后有什么计划呢?
本来是想休息几个月,但老爸不知怎么神通广大,帮我接了一个文化中心的钢琴独奏会,等这结束后再看看吧,我也可以去教书或教钢琴啊!
教钢琴,未免太大材小用!
话不能这么说,不过我也真的不急,去美国整整六年,这次回来想先陪爸妈到日本去旅游一次,我爸在日本有几个以前做贸易时的老朋友,一、二十年了,到现在都还有寄贺年卡呀!
真羡慕妳,像我五年前回来之后,就在教学医院上班,先是当讲师今年才升为副教授,除了上课还得到医院去做门诊,时间真的老是不够用,有时真希望有分身之术呢?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对了,你是什么科的医生?
我是读医学美容的,也就是一般通称的整型外科。
那很好啊!听说美容整型,目前最吃香啊!香芸以羡慕的口气说。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德安双手一摊说。
对了,可以问你一件事吗?香芸问道。
什么事?德安停下了脚步看看她。
当你做完人工美女之后,会有什么感觉,会不会动心呢?香芸好奇地问道。
这种事见多了,就好像妇产科医生一样会没有感觉,毕竟你比任何人明白那是假的,除非隔了好一段时间,才会冲淡这种感觉,但身为医生的职责,是不能对病人有非分之想的,这是常理,也是医学伦理。否则,每个男医生岂不是都成为人人喊打的色情狂了。德安笑着说。
噢!那如果万一喜欢上对方,会不会感到很压抑?香芸还想追根究柢。
小姐,妳想太多了,要知道人工美女的货源是永远不会缺货的,身为医生如果连这点都不明白,就不能当医生了。德安依然笑着回答。
那倒是,是我太肤浅了。香芸承认道。
也不能这么说,隔行如隔山嘛!德安反过来安慰她。
经过这一次的交谈之后,两人终于开始交往了,不过由于唐德安真的很忙,他必须学校医院两头跑,而香芸却又回基隆与父母一起住,所以两人的交往一直热不起来。直到后来香芸回到台北去艺大当老师时,两人见面的次数才多了一些,虽说香芸是旅美喝洋墨水的,可是由于她环境与个性单纯使然,对所谓谈情说爱并非能手,严格说来反而比一些女孩更保守,当德安第一次想吻她时,她就像被惊吓着的小鸟,马上就跳开了,德安当时的反应是笑了笑,也没再勉强她,后来对她的态度也都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风度,了不起也只是拉拉手的阶段罢了。
照道理说,这种淡淡的交朋友,离结婚实在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路要走,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命运就像一张见不着的网,有时你早已置身其中,却毫无所觉哩!
二○○二年五月下旬的某一天,香芸送老爸老妈去大陆旅游,她在年初与他们去了一趟北海道,回头在东京多待了两天,让老爸与当地的老朋友小聚一下。由于这次的旅游,让两老觉得偶尔出去走走也不错,纯旅游不当采购团的话,费用并不高,像东南亚地区逢到打折促销时,反而比在国内去垦丁住两个晚上还便宜,所以他们这次决定跟团到黄山去走一走。本来唐老医师也要一起去,但临时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住院去了。
那天她送了爸妈到桃园机场,半个小时之后,香芸开着车回到了学校,想不到刚进职员室,教声乐的美惠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香芸,妳爸妈是搭哪家航空公司的班机?美惠问道。
中华啊!她掏出包包的行程表看了一眼,又补充说了一句,是CI611先到香港再转机啊!
啊!美惠大叫一声,脸色马上大变。
怎么啦?香芸走过去拍拍她的肩。
是,是……那架飞机……美惠说得结结巴巴。
那架飞机怎么了?香芸依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那架飞机失踪了,刚刚新闻广播说的……美惠惊慌地说。
啊!怎么会这样!广播到底怎么说!香芸抓住了美惠的肩头猛摇。
广播说华航CI611前往香港,在澎湖上空时,就从雷达上消失了,进一步消息还在查证当中……
那,电视呢?
打开电视之后,果然各家电视台也打上了跑马灯字幕,说华航有架编号CI611波音747-200客机在澎湖上空失联,报导还说有关单位,已在澎湖海域展开海上与空中的搜索,目前尚无进一步的消息……云云。
香芸一下子呆住了,她知道有人闻讯过来鼓励她安慰她,她也一一点头应对,不过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后来她是怎么与唐德安跑去南京东路华航总公司,与怎么回基隆的家,都没有一丝印象,她只觉得耳际充斥着乱烘烘的人声与不停的嘈杂声……
最后,失踪的飞机还是被证实因金属疲劳而在空中解体失事了,接下来是不幸中的幸运,爸妈的尸体都被找到了,机上206名乘客加上十九名机组人员全部罹难而陆陆续续被寻获的遗体才175具,她在航空公司的安排下到澎湖认尸,抱回了两瓮火化的骨灰坛,后来在唐德安父子的协助下,将老爸老妈安葬在北海福座,让两位老人家过着天天看海的日子。
而身心俱疲的香芸,这时也辞掉了教职,她想让自己好好沉淀一下。事后,第三个月唐德安向她求婚,她几乎没经过大脑就答应了,她不想再孤独!
爸爸以前就常说,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就是妈妈和香芸。
原因是老爸当年追求老妈,追得很辛苦,因为老妈当年是出了名的美女,又是一家加工厂的千金小姐,而老爸只不过是一家贸易公司的业务员,他是去工厂验货时才认识老妈的,当年追求老妈的人有如过江之鲫,但老爸却排除万难,力克众多情敌,而将小七岁的老妈娶进了门,后来两人一起创业,努力打出了一片天,过着幸福恩爱的日子。
而香芸这段仓促而成的婚姻,倒也平安地度过了五年,唯一的缺憾是没有激情,不过表面上还算和谐,到了二○○七年结束前,唐德安终于辞掉了北医的工作,打算过年后开始开业,他从北医带了两个人过来。一个是有行政经验的陈薏涵,一个就是外科手术的搭挡方郁玲,前者结婚了,后者则未婚。香芸本来想到他在市民大道旁新开的医院去帮忙,因为婚后,她也没做事,她说这行她不懂,当个接待员也可以,唐老医师则笑她,哪有院长夫人在当小妹的,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会发现丈夫有外遇也是个意外,有一次她和一个朋友在华视后面的一家小馆子吃完晚餐,刚好晚上九点一刻,她突然心血来潮想说德安的医院离得很近,他们九点结束应该还没走吧,于是没事先打电话,就驱车过去,想给他一个惊奇,结果却反倒是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奇!
医院的招牌灯光已熄灭,但她在停车场还看到他的车,她包里有医院门卡,上了电梯就可以直接进入,可是她却在医院手术台上看到不该看到的场景—两个赤裸裸的男女,女的就是方郁玲,只见她躺在手术台上,大大地张开两只大腿分别搁在左右的支架上,Y字的地方一片浓密的黑色毛发,非常显眼。而男的站着弯着腰身挺进的同时,他抓住女的两只丰满的乳房揉捏一阵之后,又趴下上身去吸吮,女的发出像半夜发情牝猫的狂叫声,一点也不掩遮,大概是隔音设备良好吧?并且配合丈夫的动作,用力地拱起下半身,利用左右支架的支撑力量,像特技表演一般腰身以下全部悬空,而丈夫更加兴奋了,他低低地发出怒吼的声音,扯着对方的头发将女的头部拉起,用力地吻了上去,下半身还发出啪!啪!的肉体接触节拍声。
她只觉得两腿发软,一时间动弹不得,同时身体感到燥热无比,该死!她发现自己的那儿竟然湿了。她不敢再看下去,屏息退了出来,走进电梯之后,才深深地吐了口气,她蹒跚地走回车内,拿出一根薄荷凉烟用力地吸了几口,这是她好几年的习惯,她的烟瘾不大,纯粹好玩。然后捻灭,发动车子驶离犯罪现场……
那天,唐德安回来已经超过十二点,他们分床睡,睡前他都会来个美式的晚安吻,或者抱抱,不过那晚他要吻她时,她翻个身避开了,她发现他虽然冲过澡,不过她仍感觉得到那个女人残留在他身上的味道。
第二天,德安起床后,她正在厨房的餐桌上喝咖啡,咖啡呢?他问,平常她会帮他倒好。她只是向炉架上一比,没吭声。
妳还好吧?他问,他也发现她有点怪怪地,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她还是没答话,可不争气的眼泪却流了下来,他走过来要抱她,她才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下!他依言坐下,满脸疑问,小芸,妳怎么了?
她没回他的话,单刀直问道:多久了,是婚前,还是婚后才发生的?
这……他作贼心虚,马上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了,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不死赖活赖地不承认,不过有时说男人笨,可真是一点也没冤枉,德安竟然回了一句,妳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吧?你现在只须要老实告诉我就可以了。香芸擦干了眼泪,抬起头来怒目直视着他。
我发誓是两个月以前才发生的,小芸,我……德安想解释。
我知道了,谢谢你说了真话。你去上班吧!香芸打住了他的话,说完就站了起来,走进卧室将门反锁上,扑倒在床上。
此后,他们就开始过着形同分居的生活,香芸也不是没想到离婚这件事,只是一时之间,她倒还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因为双亲已在空难中过世,除了极少来往的远亲之外,她就剩自己一个了,当然她的生活不会成问题,老爸老妈除了留下一些现金与两个房子外,意外事件中,航空公司的理赔与人寿保险与刷卡买机票的保障,光这些就能让她生活无虑了。
她结婚之后,就将爸妈基隆的房子,租给了一个当地的远亲,听对方说她要叫她姑姑,是老爸的表妹,一表三千里,反正台湾的礼俗就是这样,她也就这么称呼对方,对方很单纯只有两个老人家,听说有个女儿住台北。直到最近她才想起青田街的那个房子,可以收回来自己住,所以说她还是有打算离婚的,现在由对方先提出了,反倒省了她去做这件事,一切都OK了—人生像抽屉,有时你必须去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