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近,她就停住了。
他奶奶的熊,这身影她认识啊!这不是冷月山庄那妖孽冷西凤嘛!
树荫下,冷西凤一袭白衣,头发用墨玉冠挽起,翩翩风采,无人能及。
童小乐愣了愣,突然转身,撒腿就逃了。
她逃得毫无端由,倒是叫冷西凤有些诧异。一只褐黄色的猫温顺地蹲在他脚边,喉间发出“咕咕”的声音。
冷西凤弯了弯眉眼,轻笑了声。
童小乐将自己关在房中,头埋进被子里,如同鸵鸟一般缩起来。
她就这么匆匆忙忙逃回来了!等回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何等丢脸的行为,她甚至都忘了嘱咐冷西凤不要将她卡树上的事情说出去。
啊!卡树上!
再次想到这个事情,她立即又深深埋入被中,手握成拳将被子当沙包一样打。
至于她为何会有这样几近别扭的举动,她自个也不明白。
只不过那时,站在合欢树下,对面是笑意盈盈的冷西凤。她心底深处竟然隐隐浮现四个大字:“自行惭秽”。
她爬起来,对着镜子梳妆,一直到乱七八糟的头发顺顺贴贴,一丝不苟的扎起来,她才住手。
盯着镜子瞧了会,觉着不对,她翻箱倒柜找出一把折扇,自命风雅的扇了扇。
虽然没有那股子雅致的风采,但是迷死人的脸蛋却为她加了不少分。
童小乐摇了几下觉得没意思,自己倒凭地别扭起来了。
她将扇子随手一丢,展开画板,铺上宣纸,画起画来。
不出一会功夫,雪白的宣纸上,一颗开着火红花朵的合欢树跃然纸上。树下隐隐约约可见一人,手执白玉扇,神采如玉,竟与冷西凤有七八分像。
“童子,今儿晚上游船,去不去?”门外响起敲门声,是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魏玉阳。
童小乐听了精神一震,连忙答应:“去!当然去!玉女,你走的时候叫我啊!”
金童玉女,是小时候大人们对他们的戏称,童小乐觉着好玩,就一直叫魏玉阳玉女,直叫得他恶心不已。
她边说边将刚画的画揉成团,想找个打火石将它烧了,毁尸灭迹。
但一时没找到,只好揣兜里,打算待会丢厨房灶眼里烧了。
打开门,魏玉阳还在外面,靠着门好整以暇看着她。
见她出来,伸手对着她梳的服服帖帖的头发就是一顿揉。
“大白天的缩闺房里,干什么勾当呢?”
童小乐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抬脚就踢向他的膝盖:“别拿你对付姑娘们的那一套对我,装什么装。姐姐我乐意大白天呆房里,你管得着么?”
童小乐比魏玉阳早出生一个时辰,一直以姐姐自居。
小时候魏玉阳矮,她欺负他惯了。
谁知他过了十五岁,突然像是被谁扯着脖子往上扯一样,楞是高出她一个头有余。
“你是背着哥藏了什么人吗?”魏玉阳嬉皮笑脸地越过她,往房里瞅了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童小乐狠狠踩了他一脚,苍青色靴子,上面绣墨黑色松纹,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踩了痛快!
果然,魏玉阳心疼地弯下腰拿着个手绢直擦灰。
“这可是从吴旭国买来的墨锦,请了最好的绣娘缝制的。”
童小乐看魏玉阳心疼,本来郁郁寡欢的心突然开阔了,又恢复到以前精神满满的状态。
“玉女,你说怎么那么多姑娘喜欢你这怂样。”
魏玉阳其实长得挺好的,身材高大,宽肩窄腰的。一双细长的眼还勾人,笑起来见眉不见眼,总之算是好看的。
但在童小乐眼中,他魏玉阳不管怎样,就是怂,就是一身流气。
魏玉阳坐在门槛上,伸直腿,将那双踩脏的鞋递到她眼前。
“哥就是怂了怎么着,吃醋了?你说你怎么赔哥的鞋子吧!”
苍青色的鞋面被他这么一擦,愣是擦出了一个洞,童小乐瞅一眼,翻个白眼。
“你丫有病吧!”
魏玉阳亮出一口白牙,伸长腿甩着那鞋。
“甭管有病没病,你欠哥一双鞋,你得帮哥个忙,还哥人情。”
童小乐闻言,对着他拖曳在地上的湖蓝色袍子又是狠狠一脚,蹭出黑乎乎一个鞋印。
“说吧,这次又是看上哪个姑娘?”
魏玉阳也不介意被踩的袍子了,嬉皮笑脸站起来:“倾君院的花盈盈。”
一到晚上,清州城就属朱雀桥这边最为热闹。富商们会用华丽的画舫将杏花街的姑娘接出去游船。
每每到了酉时,香河两畔张灯结彩,水面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彩灯。
数十条画舫在香河上游荡,船上装饰华丽,挂满了红灯,船内丝竹声声,歌舞不断,十分热闹。
“香河金仙临画舫,红灯千点落微波”就是形容朱雀桥畔的盛况。
在众多画舫中,有一艘格外幽静,它一直静静候在岸边,路过的人偶尔能听见里面传来几声说话声。
“童子,花盈盈真答应了过来?”魏玉阳伸长脖子在船边张望。
“煮的。”童小乐靠着椅背,一双腿搁在船沿上悠闲地晃着。她和倾君院老鸨红娘相熟,红娘去请,怎么着也该请得来吧。
她晶亮的双眸在周围各大画舫上溜达着,最后定在一艘布置格外雅致的双层画舫上。
她脸沉下来,脚不晃了。
“划船,去河中心。”童小乐突然对船上的船工吩咐。
“不等了?”魏玉阳靠过来,坐在她旁边的躺椅上,童小乐对着那双层画舫努努嘴。
“童子,你看上冷西凤了?”魏玉阳一脸讶异,一张脸放大在童小乐眼前,十足的欠揍样。
童小乐闻言,双手捧着他的脸,用力扭向那画舫方向。
“给姐姐看清楚点,那上面可坐着你要等的花盈盈!”身着绯色薄纱长裙的花盈盈不正在那画舫上抚琴高歌么。
“哪个?”魏玉阳愣了,他刚顺着童小乐视线只看见冷西风了,旁人谁也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