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就像张开的巨伞,无忌地伸张在天空下。苍老的大树,仿佛能倾听人内心的声音。百年的修炼让它洞察天地与人间万象。我收获了与一棵大树之间心与心的交流……
在邑秋小镇,我有过一次避雨的经历。
那段时间,我的心里充满了忧烦。我不知道如何摆脱它们。
这是一个黯淡、闷热的午后,天色跟我的心情一样压抑。我从家里走出来,顺着坡势向下,经过弥德维尔街,走过老图书馆,往林后的费城大学走去。从僻静的后校门步入了他们的校园。
正值暑假,六月的校园内几乎没有人。路边的花儿独自盛开。城堡式的古楼被粗壮、高拔、茂盛的大树卫士般地掩护着。绿色草坪上,几棵庞大的树就像张开的巨伞,无忌地伸张在天空下,我羡慕它的纵情恣意。校园的边缘,是一片一片树林,遮天蔽日的林子里,静谧、幽暗。
我在校园中蜿蜒的小路上静静地走,默默地看。
猝不及防的,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雨点砸下来。天色已经比刚才更暗,头上是一大块乌云。我什么也来不及想,就跑向草坪上那棵巨伞般的大树下面躲雨。我紧紧地站在它粗大的树根旁边,脚下的泥土一点儿也不见湿,而小路上已经水流成溪。远方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响,天空中似乎也划过几道不见颜色的闪电。凉凉的夹带着细雨的风,吹拂着我。
我完全忘了,书上说雷阵雨的时候在树底下躲雨是有危险的。而我,却只感到了安全和久违的如释重负。大雨把天地下得混混沌沌,却也冲走了我心中的块垒。我在树下望着眼前的风雨,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贴近一场疾风骤雨。我真切地置身于其中,目睹它的壮观。静静的校园,无人打扰风雨给我的这一次洗礼。
我感激这一棵树!当我奔向它的一刻,我的心已经感觉到它宽厚的接纳。当我站在它的身旁,它早已读懂我心里的伤痛。一阵风刮来的时候,我伸手抱住它,我立即发现,这是一位久违的朋友,赤诚的心意直抵我的心底。
无法说得清楚那一刻神奇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神灵的助佑,是一个奇迹。
那天在那棵树下,感受到很多很多。苍老的大树,仿佛能倾听人内心的声音。以它一百年(或两百年、三百年)修炼的洞察天地、人间万象的慧心,给迷途的我传递人生哲理和启示。
那次避雨,我真切地感受到,树,的确是能给人智慧、给人力量的。我想这来源于树餐风宿露的身世,我们人无可比拟。再看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觉悟成佛,我就多了一份感同身受。
这位印度迦毗罗卫国王子,经过六年苦行僧的生活,“身体消瘦,形同枯木,仍无所得”,最终却机缘巧合,在菩提树下顿悟。他所觉悟的是:众生皆有清净之心,但是被妄想所羁绊,因而障蔽了我们佛性的清净之心。
菩提树从此成为佛教里的智慧树、圣树。
苍天似乎永远在眷顾着浮世里的芸芸众生。在我精神困苦的时候,我遇到了解救我于危难的“菩提树”。不是神,还会有谁,在我午后散步的路上,安排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当时的我,正巧走到了校园中那棵最大的巨伞一般的大树的近旁。我奔向了它,而这个位置,恰好是风雨沙场的中心,我身处四面楚歌一般的风雨中,收获了与一棵大树之间心与心的交流。
这棵树下站过一个穿白棉布衣、蓝棉布裙的女子。除了我,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的人。
在所有的批评家中,最伟大的、最正确的、最天才的是时间。
——别林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