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与简单的、矜持的流派完全对立的就是说教式、空想的、先验性的、幼稚的倾向。这个倾向的代表人物已经感觉到解释现象的必要,但却走错了方向,他们在整体上和局部上杜撰出一定的方法和一些先验式的原则,将事实归到这些原则下,对这些原则持一种不谨慎的态度。无论是在语言本身的发展中,还是在语言学结论运用到知识的其他领域、用于历史、用于古代、用于神学和民族学方面,不同类型的有偏见的语法理论正是源于这里。这里是那些没有以归纳为基础的、各种各样无数任意的解释和结论的源泉。有时这些解释和结论证明了它们的始作俑者是缺乏理智的。谁不清楚那些怪异的词法?为了这些词法,非常想把这些词源的主宰者放置在缩小的房子里。炼金术士们努力探寻发展出其他物体的原始物体,或者神秘的全能力量,与语言学中经验式流派的某些代表试图从一种或者若干个谐音中发现人类言语的丰富性的做法是完全一样的。比如,所有语言的所有词语都被认为是来自于表示“公鸡”表象的谐音。在论著“Dr.Max Mullers BauWauTheorie und der Ursprung der menschlichen Sprache etc.von Dr.Christoph Gottlieb Voigtmann etc”(Leipzig,1865,ⅩⅤ,235237)中,福斯发现了所有来自于原始谐音φυ¨ω,feo和geo的词语。但是谁也没有从事真正的炼金术,迄今为止语言学的炼金术依然存在。总之,欲从语言学领域尽快驱赶出这些概念和无根据性,可以说希望很渺茫。
在新时期语言学中,经验式流派组成了所谓的哲学流派。在抽象的推论和对知识的有限了解的基础上,这个流派开始构建语法系统,将语言现象放到逻辑框架和系统内。当然,可以认为这类系统是学者们的或多或少的成功臆想,是充满了和谐与严谨的逻辑的艺术作品。但是它们以狭义理论为基础,违背和歪曲了事实,它们就像空中城堡一样,没有力量满足积极思考的人的需要。
如果描写式的、极端经验式流派只是在尽量制约科学的发展,那么上面提到的先验式的、随意的、幼稚的流派将科学发展推向了歧路,所以是真正有害的。
3)真正科学的、历史的发生学流派认为,语言是大量实际现象、大量实际存在的事实。这种流派应当归属于归纳类的科学。归纳类的科学的任务就是:①借助于适当对比去解释现象。②寻找力量和规律,即基本范畴和概念。这些范畴和概念将现象连接在一起,将这些现象看作是连续的因果关系。第一点使人类智慧对同类事实或者现象有一个系统的了解。第二点将越来越多的演绎成分带入到归纳类科学中。语言学如同归纳类科学一样:①概括语言现象。②寻找语言中起作用的力量及其语言发展、生活的规律。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事实都是平等的,它们之间只有重要程度之分。无论如何不能故意忽略它们中的一些事实,而嘲弄事实更是可笑的行为。所有存在的现象都是合乎情理的,都是自然且合法的。而这就是所有科学的口号。
许多人认为,“比较”是最新语言科学的独有特征。所以,他们非常愿意并且几乎只使用“比较语法”、“语言的比较研究”、“比较语言学”、“比较语文学”等术语。我认为,这个论点的基础就是狭隘性和特殊性。关注一下比较语法学家和进行语言比较的研究者的理由,就是需要合乎情理地将所有科学的名称都冠以修饰语“比较”,比如,“比较数学”、“比较天文学”、“比较物理学”、“比较心理学”、“比较逻辑学”、“比较地理学”、“比较历史学”、“比较政治经济学”等。因为比较是所有科学的必要行为之一。一般的思维过程都是以此为基础的。数学家比较大小,通过比较获取用于综合和演绎意图的资料。一般说来,历史学家比较人类表现的不同阶段,做出某种结论,等等。与其他归纳类科学一样,比较在语言学也起着同样的作用。只是借助于比较,可以概括事实,为使用演绎法铺平道路。但是从另一方面看,“比较语法”的名称具有历史意义。它起源于做出巨大发现的新流派、新倾向。比较意味着比较亲属语言,比较它们之间的相似和差异最近一段时间在科学中发现,以科学的方式将人的语言与动物语言比较的倾向。可以预料,这样的比较会有新的收获。,但并不是比较语言事实本身,因为这最后一点是任何科学分析语言的必要条件。“比较解剖学”、“比较神学”的名称等也同样具有类似的历史意义。但这只是科学历史的一个时刻。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比较迄今为止还不明确的流派带来了巨大且新颖的成果。如果不是按照短暂易逝的倾向,也不是按照一定的完成的科学行为,而是根据研究对象命名科学的话,那么就如同自然科学一样,对于语言科学最合适的名称不是比较语法、比较语言学,也不是解释性众所周知,解释现象是所有科学的追求。所以,解释还不能算作一种科学或者其中的若干种科学都有的特点。语法、解释性语言学将语文学与语言学相提并论,一方面意味着缩小语文学问题的范围(因为语文学研究一个民族的精神生活的所有表现形式,而不只是一种语言)。另一方面,归于扩大问题的范围(因为语文学迄今为止只限于一个民族或者一类民族,语言学却研究所有民族的语言)。况且,与历史上的发展一样,语文学不是同类的整体性的科学,而只是以不同现象的载体的相似性为基础,联结为一体的不同科学(语言学、神学、文学史、文化史等)各个部分的汇集。语文学的问题和任务正是分析各类不同的现象。可以分为古典语文学、梵语语文学、日耳曼语文学、斯拉夫语文学和罗曼语文学等。、比较语文学,而是语言和人类言语研究或者语言学。这样的名称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是指出对象,并从中获取科学的问题。况且,任何人都可以给科学命名,尤其是将科学变成比较的科学。只是需要知道,在这里比较不是目的,只是手段之一。有些学者实际上在为了比较而进行的比较中看到了语言学的智慧,忘记了学术实践中更有趣的内容、问题和结论。它不是语言学的专利,而是所有科学的共同财富,无一例外。
我在上面提到,语言学研究语言生活的各种表现形式,建立各种现象之间的联系,概括事实,确定语言发展和存在的规律,探寻发挥作用的力量。
在这里,规律就是表达或者概括这样的内容,即在某种条件下,在某事件之后出现某现象;或者在一个领域的现象中的某现象,比如一种语言或者同一种语言的一类词语或形式,与另一个领域的某种现象相符合。这正是区分发展规律和在空间上(或者存在的某一时刻,或者在一定的时间内)决定某一对象的同时代状况的规律的基础,即区分引发变化的现象与构成本质和基础的现象。一类规律过渡到另一类规律,互为条件。比如说,语言发展的共同规律之一,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较难一些的语音或者谐音逐渐被容易的语音或者谐音取代,或者更具体的表象发展成为抽象的表象,等等。在这些规律中有些是虚假例外的情况。但是在准确的研究中,这些例外实际上是由某些原因、某些力量引起的。这些因素阻止了形成规律的原因和力量延伸到虚假的例外中。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我们应当意识到我们在规律中的概括是不准确、不完整的。在著名的最新的类属概念中加上局限性的专门区别,这样就清楚了虚假的例外其实是证明了共同规律。
每一科学规律的必要条件如下:
1)对于主体而言,确定性、清晰性和准确性。
2)对于客体而言,通用性。
导致语言发展、决定语言结构和组成的共同原因、共同因素被正确地称为“力量”。
这样的力量包括:
1)习惯,即无意识的记忆。
2)追求便捷,表现在:A)较难语音和谐音向较为容易的语音和谐音过渡时,节省肌肉和神经的动作。B)追求形式的简化(借助于类推行为,将较为强势的形式简化为较弱的形式)。C)从具体向抽象的过渡,简化思维的抽象运动。3)无意识的遗忘和不理解(忘记我们有意识不了解的东西,不理解我们有意识不能理解的东西)。但忘记和不理解并不是徒然的,也不是负面的(就像在有意识的精神行为领域一样),忘记和不理解是有成效的、积极的,而且通过鼓励新流派中的无意识概括唤起新现象的出现。
4)无意识的概括、统觉。即一个民族借助于力量行为将精神生活中的所有现象归结到一定的共同范畴内。可以将这种力量与星球体系中的引力定律相提并论,一些天体体系的存在与引力有关。在语言中也有一些体系、一些语系或者语言其他的类型通过无意识概括的力量联系在一起。天体在摆脱了一个星系的影响之后,独自在空间中运动。同样,一个词语或者形式与其他相同的或者具有亲属关系的词语或形式之间的联系在民族感觉中被遗忘时,也是独自在语言中存在的,直到借助于民俗词源或者类推行为,接受了来自于自新词族或者形式范畴的影响为止。
5)无意识的抽象概念,无意识的抽象性和无意识的追求分解和分化。如果说一种力量是语言中的向心力,那么可以将这种力量(无意识的概括)与两种力量中的第二种,即与向心力等效的离心力相比。
除了以上列举的及与其相似的作用于整个语言生活的力量之外,在人类发展的一定阶段,需要允许一种力量的存在(虽然相对不是强大的),即人类意识的影响。这种影响促使语言形式趋于一致,并且按照自己的方式完善语言,是追求理想的结果。关于这一点,上面(在分析语言艺术时)已经提到。虽然意识对语言的影响只是在一些个体那里有意识地表现出来,但它的后果会传到整个民族中。这种影响制约语言的发展,直接与决定语言较快速发展的无意识力量的影响发生冲突,与将语言变成民族所有成员,无论是先辈,还是后辈联系和相互理解共同工具这样的目的发生冲突。人类意识对语言的影响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停滞,正好与摆脱了该影响的语言的快速、自然的发展形成对垒。与人类意识影响有关的还有书籍和文学对有文学修养的民族语言的影响,文明度对民族语言的影响(比如,教会斯拉夫语不仅影响到俄语的组成,还有结构)。有时候,尽管研究者付出了努力,还是不能发现,哪些力量行为、哪些原因的影响导致了某些现象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应当不去理会关于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问题,而应期待更适宜的环境出现,从因果之间的关系出发使解释这种现象成为可能。合乎逻辑的智慧不能在接受无任何原因的现象的同时,又能严肃地研究科学。尽管许多从事人类内部生活的各种形式研究的学者不仅在不能获取准确原因的情况下,甚至在该现象能够用科学中已知的力量和规律解释的情况下,还是更看重神秘的解释,而不是这种自然的解释,将完全非科学的目的性、偶然性等范畴引入到科学中。将在现象中发现某种客观的目的作为解释这些现象的基础完全是不科学的。“每一个历史民族的存在都是为了展现和发展本性所赋予的才能和特点。为了创造特殊的文化,为人类文明的宝藏带来自己的贡献,也就是说将那些自己内心深处的、或许完全高尚的愿望注入科学中,并且用这些内心深处的高尚的愿望及营造的幻想解释现象,也就是说忘记科学的发展是由‘为什么’(而不是‘为了什么’)和答案‘因为’组成的。这个倾向的学者以空中楼阁的方式在解释一个民族受制于其本性和外部的,即被称为文化和文明的影响的表现形式的一般性质。这些无所不能的魔力的传播者非常愿意谈论‘民族的精神’、‘语言的精神’、‘时代的精神’等等(比如,用时代精神解释个别现象)。完全不记得歌德公正的评语:那些被称作时代精神的,恰是教授们的精神和他们提出的概念的精神。”
积极思考的人首先给自己提一个问题:aut...aut...也就是或者允许目的性、使命、语言中所有这些力量的行为发生基础分为两方面:
1)语言的纯物理方面,由语音和谐音组成,受制于民族机体结构,并且不断受到保守力量影响的体系。
2)民族语言感觉。民族语言感觉不是臆想,也不是主观的欺骗,而是实实在在的、积极的范畴。可以根据其性质和行为确定这种范畴,客观地,以事实来证明某种范畴。
自由的意志、偶然及宗教信条等美好的东西作为解释现象的基础,或者不允许它们的存在。如果我们有一次用目的性、使命、自由的意志、偶然和宗教信条解释哪怕是微小的现象,那么我们就会永远允许这样的解释存在下去。这样一来,在现实中看见的只是一堆毫无关联的现象的同时,也毁灭了任何的因果关系和任何的科学。我再重复一次,合乎逻辑的智慧既接受无原因的现象,同时又不推翻科学是不可能的。科学不会做出一点儿小的让步。科学要求冷静、不受偏见制约的、抽象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