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定江王兰玉军,而后借机攻汉王。分裂西域南北,再从两湖顺长江,与长安分两路夹击。纵然雨落有大将宁止,北依然可胜。此上策,智也。”
“假兰玉军灭江王,四郡弃之。若北军撤离,则必攻汉王,混乱南军之心。此后以北方臣服部落先攻南朝,待众人疲乏,再歼灭西北之敌,收取东南之残局。此中策,巧也。”
“若悬而不绝,四郡始终战和不定,拖拉多年。又以余力攻击南朝,苦战连连。此下策,乱也。”
话落,四座无声。
只见那女子缓缓抬头,一张素颜清丽,执着酒杯,上前,伏于惠帝前,敬上:“臣女恭贺我风清早日伏诛四郡,逐鹿九州。”
伏诛四郡,逐鹿九州。这个女子一语道出了风清国势,一语道出了一个帝王的雄图霸业。
惠帝久久凝神,方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好一个煮酒论天下。”
此女可为凤。
这是护国寺无妄禅师的僧言,果然不假。容浅念不禁想,这样的女子,她的奸夫该是何等幸运。
“你是哪家千金。”惠帝问。
她道:“容相府,繁华。”不卑不亢,有大家之风。
众人回神,哦,原来这便是九岁一赋《治国策》成名的繁华郡主,难怪。
“凤凰于飞,繁华于容。”惠帝笑得意味深长,“这无妄之言,果然无虚。”
惠帝一言,四座惊叹。殿中各个是人精,满腹心思揣测圣意。既然是凤凰,自然没有飞出天家的道理,只是,这繁华郡主意属何人,惠帝又意属何人,各种迂回,谁也看不透彻。
这选妃一宴,真真跌宕四起。
“容相,你容家的女儿倒真是各个都非池中。”
惠帝这话倒是耐人寻味,难不成还一次看上几个了?
“皇上谬赞,老臣愧不敢当。”容相春风拂面,赚足了面子里子。
“不是还有个容九吗?”
萧闵一句话落,容浅念被玲珑丸子噎到了。
“咳咳咳。”
靠,老娘不就是扒了你一次衣服,至于吗?至于吗?口中,玲珑丸子咽不下,吐不出,容浅念一张小脸铁红。
昭明世子连忙倒了杯茶送到她嘴边,一边还拍着她的背:“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容浅念大灌了一口,这才舒坦了一些,刚顺了气,便听得年太后说:“容家小九,该你了。”
容浅念眸光一溜,亮晶晶的。萧凤歌不由得笑了,这家伙怕是又动什么花花肠子了。
“是啊,容家九姑娘,到你献艺了。”文皇后似笑非笑,俨然笑面虎一只。
容浅念挠挠头,扭捏了几下,道:“这,可能有点困难。”末了,将案桌上的十杯酒一一倒过来,她抬头,“光了。”
人群里顿时传来阵阵嗤笑,容相一张老脸红紫掺半。
惠帝似笑,眸中神色不辨喜怒:“你倒是个胆大的,当着朕的面,将御赐献艺的酒喝了个精光,竟如此胆大妄为。”
容相心肝一颤,连忙上前:“皇上恕罪,老臣教女无方。”
容浅念抱着狗儿,逗弄,哪有半分认错的觉悟。
“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能让朕满意了,便饶了你大不敬之罪。”
容浅念抱着白狗儿,懒懒靠着椅背,语调甚是散漫:“唱歌跳舞吟诗作画。”认真想了想,她笃定地说,“貌似我都不会。”
人群又是一阵嗤笑,容儒海脑门上豆大的汗珠流下来。
“那你是要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惠帝眼神一冷,帝王之威尽显。
容浅念悠悠起身:“不如,皇上,我们赌一局吧。”
又赌?赌肚兜?众人惊悚了。这厮,最喜欢空手套白狼了。
昭明世子自顾倒了一杯茶,悠然地品起了吃食。
怕是第一次遇着这般胆大包天的女子,惠帝倒是觉着新鲜:“你个丫头,花花心思不少,说说,你要和朕赌什么?”
“皇上你是九五之尊,自然要赌得大些。”容浅念眼角牵起淡淡的浅弧,极是好看。
惠帝大笑:“胆子不小,你倒说说,赌多大?”
“不然,就赌命好了。”容浅念眸子一眯,弯弯的月牙儿。
萧凤歌手里的茶杯一抖,洒在了手上,这茶是怎么也品不下去了。
果然,这大逆不道的话,叫惠帝脸色大变:“好大的口气,敢和朕赌命的,难道你不知道朕一句话便能摘了你的脑袋。”
帝怒,殿中噤若寒蝉。
唯独容浅念笑意不减,悠然自得:“身为臣女,自然要为皇上排忧,既然皇上对臣女的脑袋这么感兴趣,不如就赌臣女头上这颗脑袋如何?”
容儒海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萧凤歌揉揉皱紧的眉心,回头看着自家王爷老爹,那意思很明显:好好准备一下,这脑袋小爷要护着。
忠亲老王爷直吹胡子,恨不得直接将这不孝子撵出去,无奈,拗不过儿子鬼迷了心窍,只得上前:“皇上,这百花宴乃盛事,这赌命之事不可为,免得冲了喜气。”
容浅念直接抛给萧凤歌一个白眼:丫的,别拖后腿。
白眼狼!
偏生,他萧凤歌还放不下这白眼狼。
“皇上,您赌还是不赌?”悠悠嗓音,带了一种游刃有余的恣意。
这容家小九,当真胆色过人。
“朕便准了你,说说看,怎么赌你的脑袋?”
乖,真听话,咱慢慢玩,容浅念笑了,道:“十杯酒,五杯毒酒,臣女若饮下五杯,安然无事,便算作臣女赢。”
殿中一片缄默,皆是瞠目结舌看容家老九。
这般女子,揣度不透半分,一切皆无常理。
“你若赢了朕,这头筹,朕便许了你。”惠帝甩袖,大喝一声,“来人,斟酒。”
一把璇玑酒壶,毒酒掺半,无色无味,难辨,所有人不由得慌了神色,唯独她,浅笑明媚:“皇上,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容浅念眸光半敛,抬手便执起了第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