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霸道家平原东之豆子,累世仕宦,资产富厚,食客常数百人,及义师起,有众十余万,号阿舅贼(同上;按即《隋·本纪》之李德逸一支)。
余杭民刘元进起兵应杨玄感。会帝发三吴兵再征东,兵皆相谓曰:“往岁天下全盛,吾辈父兄征高丽者犹大半不返,今已罢弊,复为此行,吾属无遗类矣。”由是多亡命,郡县捕之急,闻元进举兵,亡命者云集,旬日间众至数万。(《通鉴》一八二)
章丘杜伏威起事,年十六,每出则居前,入则殿后,故其徒推以为帅。伏威使人谓下邳苗海潮曰:“今我与君同苦隋政,各举大义,力分势弱,常恐被擒,若合为一则足以敌隋矣。”海潮即帅众降之。隋将来整击伏威,伏威败,其将西门君仪之妻王氏勇而多力,负伏威逃,更有壮士十余人卫之,与隋兵力战,由是得免。(同上)伏威常选敢死士五千人,称为上募,宠遇甚厚,攻战辄令先击之,战罢阅视,有伤在背者即杀之,谓其退而被击也。获得资财,皆以赏军,故人自为战,所向无敌。(同上一八三)
较特出者为窦建德及刘黑闼。建德,漳南人,高丽之役,以勇敢选为二百人长。同县孙安祖亦被选征士,安祖辞以家为水漂,妻子馁死,县令怒笞之,安祖刺杀令,匿建德家,官司踪迹至,建德谓安祖曰:“丈夫不死,当立大功,岂可但为亡虏耶。”乃集少年数百人,使安祖将之,入高鸡泊。郡县疑建德与群雄通,收其家属悉杀之,建德亡归高士达。久之,安祖为张金称所杀,余众尽归建德,兵至万余。建德能倾身接物,与士卒均劳苦,由是人争归附,为之致死,拥兵十余万,大可有为。卒以违势愎谏,舍易(收河东)取难(救王世充),一战被擒,起军六年而灭。黑闼初隶建德,建德败,据其故地,为秦王世民(太宗)所破,奔突厥。既而借突厥兵入寇,武德六年二月,建成、元吉合兵败之。
割据稍久者唯梁师都,屡引突厥入寇,并为主谋,颉利之直逼渭桥,固其计也。使诸附突厥者皆如师都所为,中国之统一,必大受妨碍。贞观二年,太宗乘颉利政乱,遣柴绍等攻之,其部将斩师都以降,自起至灭,凡十二岁。
坊间旧说部盛陈瓦冈寨(在东郡界)之绩,然言其人物,则有李玄霸,此太宗之弟也,事已不可信。(“四十八路烟尘”似因《新唐书》举出四十八人而发生。)秦琼(叔宝)、程咬金(知节)、单雄信等虽尝事李密,然未必皆瓦冈旧人(如秦琼)。翟让既破隋将张须陀,便欲“还向瓦冈”,则亦陈胜之流而已。
陈寅恪《述论》谓宇文泰所创之关中本位政策,经北周及隋,维持至于唐初;政策之最主要者曰府兵制,“唐代在关中本位政策即内重外轻之情形未变易以前,其政治革命惟有在中央发动者可以成功。”(一五及五一页)按内重外轻,莫如炀帝,其时府兵制又未破坏,依陈氏之论,宜若炀帝时地方革命无成功之望,而炀帝竟为地方革命所推倒(炀之被弑,实由革命势力所促成)。由是,知地方革命之成功与否,别有其主要原因,不系于所谓“关中本位政策”。
大致言之,革命军之共同目标,最初是推翻专制魔王。迨隋炀丧身,目标猝失,除去少数利用时机别有野心者外,一般人愤气骤平,急思安静;且其认识限于时代性,无能冲破严固的封建关锁,提出新政策、新口号以相呼召,或困于乡土思想与地盘思想(如《中国农民革命史话》一六六页所云),或则举棋无定,进退失据(如《中国农民革命史话》一四六——九页之批评建德),全局遂转入混乱与割据时期。
§§§第三节隋末农民大起义的蓬勃发展
大业五年(公元609年)三月,长白山(今山东章丘、邹平境内)大洞内,“有狂冠数万”,隋炀帝命陈杲仁将兵“平之”。
大业六年(公元610年)正月,数十名素冠练衣之人,焚香持花,自称弥勒佛出世,闯入洛阳皇城端门,夺卫士兵仗,突入宫中起义,与齐王的卫兵遭遇,战败被杀。“于是都下大索,连坐者千余家”。同年六月,雁门(今山西代县)人尉文通“聚众三千,保于莫壁谷”,隋炀帝遣鹰扬杨白泉击破义军。十二月,朱崖(今广东儋县)人王万昌“作乱”,隋炀帝诏陇西太守韩洪讨伐,王万昌被镇压。不久其弟王仲通继起反抗,也被韩洪击败。以上星星之火,虽旋起旋被扑灭,但它却预示着农民大起义的燎原烈焰行将腾起。
大业七年(公元611年)秋,农民起义在山东一带不断爆发。邹平(今山东邹平县)人王薄和孟让,拥众据长白山,进行反隋斗争。王薄自称“知世郎”,表示自己是通晓当今世事的人。他作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在民间传唱:
长白山头知世郎,纯著红罗锦背裆。
横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食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剑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号召民众不到辽东为隋炀帝打高丽送死,拿起刀枪造反。它唱出了水深火热之中的广大民众的心声,“避征役者多往归之”,众至数万。官军前来围剿,屡被义军击败。
县(今河北景县)人高士达聚众千余人在清河(今河北清河北)境内进行反隋斗争,不久,义军扩至数万。
县(今山东夏津县东北)人张金称,聚集百人在清河之曲反隋。
平原郡(今山东陵县)豪富刘霸道,“有众十余万,号阿舅贼”,以豆子(今山东陵县东)为根据地,进行反隋斗争。
此外,“所在群盗蜂起,不可胜数,徒众多者至万余人,攻陷城邑”。
大业七年开始兴起的这些农民起义军,都发生在今山东、河北一带。他们均在本地活动,比较分散,彼此没有密切联系,规模也不大,它是隋末农民大起义的初级发展阶段。尽管这时隋炀帝的注意力集中在准备打高丽上,但他对广大人民的反隋斗争十分仇视,“帝乃更立严刑,敕天下窃盗已上,罪无轻重,不待闻奏,皆斩”。他还下令“都尉、鹰扬与郡县相知追捕,随获斩决”,想用血腥屠杀的高压手段遏止人民反抗斗争。但是,“百姓转相群聚,攻剽城邑,诛罚不能禁”。
大业八年(公元612年)正月,隋炀帝不顾天下义军竞起的严重局势,发动了第一次规模空前的侵略高丽的战争。由于战争的不义性质,隋炀帝指挥无能,在高丽军民顽强抵抗下,隋军大败。又遭“大旱,(瘟)疫,人多死,山东尤甚”。在这种情况下,隋炀帝不仅依然骄奢淫佚,密诏江淮南诸郡每岁为他贡纳民间“姿质端丽”的童女;而且在大业九年(公元613年)正月,又迫不及待地诏征天下兵于涿郡前线,大肆募兵为骁果,修缮辽东古城贮军粮,准备发动第二次大规模攻打高丽的战争,这就进一步激化了国内的社会矛盾,“盗贼四起”,掀起了第一次农民起义高潮。其中比较大的义军有:
平原郡李德逸,“聚众数万,称阿舅贼,劫掠山东”。
灵武(今宁夏灵武县西南)白瑜娑领导的“奴贼”,“劫掠牧马,北连突厥,陇右多被其患”。隋炀帝遣将军范贵讨之,“连年不能克”。
杜彦冰(一说杜彦永)、王润率领的另一支义军,攻破平原郡,“大掠而去”。
江宁(今江苏南京)乐伯通,聚众十万,朝请大夫陈杲仁奉隋炀帝之命讨伐。
济北(今山东聊城一带)韩进洛,聚众数万起义。
渤海(今山东阳信西南)孙宣雅,在豆子聚众数万,进行反隋斗争。
齐郡(今山东济南一带)裴长才、石子河率义军二万攻打章丘城,毫无准备的齐郡丞张须仓促拒战,被义军“围百余重,身中数创”,援军赶来,张须才侥幸未死。
北海郡(今山东益都)郭方预聚众三万,攻陷郡城。又与秦君弘等义军联合围攻北海郡,兵威强盛。由于他们恃强无备,为张须等袭破,数万义军被杀,损失辎重三千辆。
济阴(今山东曹县西北)孟海公,保据周桥(今山东曹县东北)城,“众至数万,见人称引书史,辄杀之”。
河间(今河北河间)格谦,在豆子进行反隋斗争,有众“十余万”。
当时,天下承平日久,人不习战,“郡县吏每与贼战,望风沮败”,唯有张须十分凶悍负隅顽抗。王薄进攻鲁郡(今山东兖州),张须蹑其后,乘其恃胜未设备,选精兵出其不意地在岱山(今山东泰山)下击败义军,杀数千人。王薄收亡散万余人,将北渡黄河,张须追至临邑(今山东济阳西南),又败义军,杀五千余人,获牲畜数以万计。王薄遂联合“孙宣雅、石柢、郝孝德等众十余万”,进攻章丘,张须率步骑二万袭击义军,失利的义军在散走时,又遭其舟师的拦击,义军辎重丧失不可胜记。
隋炀帝命金紫光禄大夫段达征讨张金称等义军。县令杨善会向他献计,不被采纳,为张金称等所败,“亡失甚多”,义军轻蔑地称他“段姥”。段达后用杨善会参谋军事,才摆脱困境,并多次打败义军。其后,张金称复引“孙宣雅、高士达等众数十万,破黎阳而还,军锋甚盛”。
隋炀帝又命武贲郎将王辩、平原通守杨元弘和擢升清河郡丞的杨善会联兵进剿。杨元弘和杨善会率马步偷袭张金称军大本营,王辩出兵助战。张金称立即从进攻冠县(今河北冠县)的前线撤军回救,击败王辩军,保守大本营,各路隋军不得已退走。
济北人甄宝车,“聚众万余,寇掠城邑”。
隋炀帝在暴力镇压的同时,又玩弄“抚慰”伎俩,以瓦解义军。如命越王长史崔颐“抚慰高阳、襄国,归首者八万余人”。《隋书》卷七二《李德饶传》又云:隋炀帝允许聚众渤海的格谦、孙宣雅等“十余头”起义军归降,格谦等遣使上书炀帝:若使德行为当时所重的金河长李德饶来,“即相率归首,”后因其行至冠氏县被其他攻城起义军杀死,格谦等归降事遂不了了之。
同年六月,大贵族杨玄感起兵,客观上大大削弱了隋统治阶级力量,有利于广大民众反抗斗争,反隋炀帝暴政的斗争从此掀起第二个高潮。当时“山东遂成大乱”。河北有“张(金)秤(称)、王须拔等凡二十七项,多者十余万,少者不下十万人,屯据州县,建营山泽,其下首帅也有名称,或云乞见敌、嫌头方、彻春顽、勿惜死,又结聚村落,百十为群,如黑社、白社、青特、胡驴之号,浮云贼、忽律贼”。江南一带也是“百姓思乱,从盗如市”。
余杭(今浙江杭州)刘元进举兵响应杨玄感,“三吴苦役者莫不响至,旬月众至数万”。吴郡(今江苏苏州市)还俗道士、昆山县博士朱燮,带领数十名学生举兵响应杨玄感;隐居常熟的晋陵(今江苏常州)人管崇,亦聚众起兵,自称将军,他们共“拥众十余万”,迎刘元进为盟主。刘元进遂据吴郡称天子,朱燮、管崇俱任尚书仆射,署置百官,建立政权,“毗陵、东阳、会稽、建安豪杰多执长史以应之”。隋炀帝命左屯卫大将军吐万绪、光禄大夫鱼俱罗率兵进剿。刘元进攻打丹阳,败于吐万绪,进击润州也遭挫折。吐万绪进屯曲阿,与刘元进相持百余日。刘元进失利,义军赴江水而死者数万。吐万绪乘胜攻打屯兵毗陵的朱燮、管崇,义军退保黄山。吐万绪围攻,管崇等五千余人战死,三万余口子女被俘,但是“贼势浸盛,败而复聚”。不久,吐万绪和鱼俱罗获罪于朝廷。隋炀帝改命江都郡丞王世充发淮南兵继续镇压义军。王世充初战不利,退保延陵栅,后因风掩击义军获胜,从此频败义军,刘元进和朱燮均被王世充所杀。王世充“召先降者于通玄寺瑞像前焚香为誓,约降者不杀。散者始欲入海为盗,闻之,旬月之间,归首略尽。世充悉阬之于黄亭涧,死者三万余人”。血的教训擦亮了民众的眼睛,幸存者,“复相聚为盗,官军不能讨,以至隋亡”。
梁郡(今河南商邱县南)民韩相国,举兵声援杨玄感,被其封为河南道元帅,旬月间,众十余万,攻打郡县。杨玄感兵败,韩相国军随之逐渐溃散,韩相国本人为隋吏执杀。
隋炀帝在不断调兵遣将镇压各地农民起义的同时,又命天下郡县和驿站筑城,加强防卫力量。在平定杨玄感起兵后,对御史大夫裴蕴说:“玄感一呼而从者十万,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为盗耳,不尽加诛,则后无以劝”。裴蕴和东都留守樊子盖,遂以搜捕杨玄感党羽之名,大肆镇压民众。三万余人被杀,并“皆籍没其家,枉死者太半,流徙者六千余人”。杨玄感在东都开仓赈给百姓时,“凡受米者,皆阬之于都城之南”。此后,隋炀帝对造反民众的惩处更加野蛮。《隋书·刑法志》云:“及杨玄感反,帝诛之,罪及九族。其尤重者,行辕裂枭首之刑。或磔而射之,命公卿已下脔噉其肉”。隋炀帝以为用此严刑峻法可以根除民众反抗,而效果却适得其反,民众更加愤怒,“举天下之人,十分九为盗贼,皆盗武马,始作长枪,攻陷城邑”。
信安郡(今广东高要)人陈瑱,拥众三万,攻占本郡。
济阴(今山东菏泽)人吴海流、东海(今江苏连云港西南)人彭孝才聚众起义,有“众数万”。攻占怀仁县后,转入沂水,保五不及山,为彭城(今江苏徐州市)留守董纯所败,董纯将被俘的彭孝才车裂而死,义军溃散。
梁慧尚率众四万,攻占苍梧郡。
东阳郡(今浙江金华)人李三儿、向但子起义,众至万余。
吕明星率众数千围东郡(今河南滑县东),被隋虎贲郎将费青奴击破。以长白山为根据地的王薄和孟让等领导的义军,这时已发展到十余万人,渤海格谦义军和孙宣雅义军也都拥众十万,四出攻打郡县,沉重地打击了隋炀帝在山东的统治。
右侯卫将军冯孝慈讨张金称于清河,反为义军所杀,张金称有众数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