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碧洗似乎被这句话镇住了,呆看着他。
丁松觉得她似乎没有理解,只好又解释:“我是说,在心里面相信你希望相信的事实就好了,不用找别人去证明。”
方碧洗看来仍然难以消化:“可是……我真的很想确认……活见人,死见尸……这是最起码的……他是我爸爸……我……我……”
她的手势凌乱,话已词不达意。
“那我问你,万一,他真的活着呢?”丁松问,“你会怎么办?”
方碧洗沉默了半晌。
“你的意思是,我爸爸他活着,却不肯回来?!……是因为根本十年前,他就是故意离开我们的?”
方碧洗的话是在平静中说出的,但她的眼神却像是一座正在悲愤塌陷的大厦,尘埃散尽后,将会留下一片废墟——丁松惊觉到,其实她并不像她的表面那样坚强。
或许支撑她的便是她对父亲的信念——可那是虚拟的——因而坍塌也只在一念之间。
“我是说,”他终有些不忍,“你比我有资格判断你父亲的为人,如果他还活着,那你等到他的可能性比找到他的机会大得多。”
“回去吧。”他说,同时转过了身子,大步向前走着,这样可以不用再去看她的眼睛。
“可是我等不了了!”方碧洗在他的身后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我得了和妈妈一样的病,医生说我只剩下三个月了!”
站在痛苦之外规劝受苦的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丁松等待着。
老孙不说话,消瘦使他显得更加严肃。
“作茧自缚。”最终,他给出了四个字的评语。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对她来说,也许最好的真相就是永远不知道真相。”丁松说,“死亡这个答案比背叛要好。可是,我又很矛盾,因为……”
“如果你这么做了,”老孙缓缓地接口,嘴角的皱纹因此而越发深刻地显露,暗示他的年龄及睿智,“就是在欺骗一个只剩下三个月生命的人。”
丁松点头:“但是最起码,她死的时候是带着希望走的,而不是带着怨恨。”
“你有什么资格下这个结论?!”老孙眯缝着眼睛——老孙发怒的时候和大多数人相反,他不是瞪眼,而是眯起眼,曾经有人开玩笑般地说过那是因为他在“集中火力发射”。
“你知道的,”丁松诧异,“这个案子就两个可能性,要么就是人出了不测,只是尸体还没找到;要么就是他遗弃了她们,存心不让她们找到。如果是前者,已经过了十年时间,我就算再花十年的时间也未必能找得到答案,如果是第二种情况……”
“就没必要白费精力?!可我说的不只是技术上的结论!”老孙的声音高了起来,“我问你!第一,在你说没可能之前,你有没有做过尝试?第二,你不是她,有什么资格代她做选择?!”
“可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承受不起刺激了,更何况,在她心里,早就已经接受她父亲已经死亡的‘真相’,其他的任何真相,她都会受不了的!”
“我问你,她知道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对吗?”
“是啊!”
“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会死?”
丁松困惑了:“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