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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八十一王子

日本民间故事

郑振铎译述

有一个地方的国王,他生了八十一个儿子。八十个儿子都是勇敢骄傲的人,只有最小的王子,就是第八十一个王子,是一个谦虚好善的人。他们都看他不起,非常的憎恶他。

第八十一王子无论看见什么人都有礼貌,决不敢摆出王子的架子去虐待一个百姓。他的八十个哥哥都道:“你这种行为,实在不像是一个王子,倒像是一个普通的樵夫或仆人。你为什么对一切百姓那样恭敬呢?难道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劝,小王子还是照旧做去,对百姓极谦虚,极恭敬。他的哥哥们见劝他不听,更加讨厌他了。

有一个极美丽的公主住在很远的地方。她要找一个王子做她的丈夫。王子们得到这个消息,都非常喜欢,立刻收拾行李预备动身到她那里去。把所有的行李都叫第八十一王子挑了。不准他同他们一起走,只准他在后面挑行李。小王子很高兴的照他的八十个哥哥所吩咐的话做去,并不生气。

经过了许多山,许多水,他们走到了海边,在这个地方,他们看见一个可怜的小兔子躺在道旁呻吟着。他身上一点毛也没有,很像一只被屠夫刮去了毛的小死猪,太阳晒在他肉上,他觉得闷热痛苦。他向八十个王子叫道:“唉,好朋友呀!我快死了,你们救一救我吧。谁能告诉我用什么方法才能把我身上的毛再生长出来么?”

骄傲残忍的王子们对着可怜的小兔子笑。其中有一个王子回答道:“你愿意使你的毛再长出来么?我有一个法子,你用不用?你快些到海边去,跳入水中,洗了一回澡,海里的盐水能够使你的毛复生,如果你要它快长出来,那末,洗完澡后,你可以躺在那块岩上,受太阳晒,受风吹。”他说完话,同其余的王子笑着走了。

小兔子不知道他的话是骗他的,还当他是真话,立刻跳入盐水中洗澡。洗完澡,又跑上岸来,躺在那块岩上受风吹,受日晒。但是可怜的小兔子呀!盐水沁人皮肤中,只有使他皮肤更加痛苦而已,风一吹,太阳一晒,他的苦更甚了。

他连动也不能动了,只躺在岩上呻吟叫喊。忽然他听见一个人很温和的在岩下问道:“为什么事?你要不要我的帮助?”

小兔子呻吟道:“唉!我快死了!”过了不久,他看见一个人爬到岩上。这个人就是第八十一王子。他把行李摆在岩下,自己爬上岩,走到小兔子身旁。他看见小兔子这样痛苦,很可怜他,俯身问道:“小朋友,你为什么事这样呻吟?唉,你的身上的毛那里去了?”

小兔子答道:“唉,说来话长呢。我这个苦是应该受的。请你细细听我说。我有一天乘船到那边海岛上去游玩,因为玩得太高兴了,不知道船已经先开走。我到岸旁看船已没有,觉得非常着急。我向海边看了许久,也没有一只船经过。后来看见一只鳄鱼,招呼道:‘鳄鱼,鳄鱼,到这里来,我同你说几句话。’他游到岸边,我对他说道:‘在这海里共有多少鳄鱼呢?’他答道:‘这海里的鳄鱼的数目比我背上所有的鳞甲还多呢。’我说道:‘你们的数目总没有我们兔子多。在那边岸上的兔的数目比我背上的毛还多呢。’鳄鱼道:‘让我们数一数看。’我说:‘好的。你们鳄鱼由这里起,一条一条的排在海面上,一直排到那边陆地上。我由你背上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数,然后我们再去数兔子的数目,看看哪一类的数目多。’于是海中的鳄鱼都来了。他们在海面上列成一排,刚好由岛旁排到陆地旁边。我跳在他们背上,一边跑,一边算。唉!我真傻呀!当我走到陆地旁边,蹈在最末一只鳄鱼的背上时,我大笑说道:‘你们可笑的东西!你们以为我是要数你们是多少只么?错了错了。我实在是要你们做我的渡海的桥梁呢。谢谢你们的厚待。再见了!’我说完了话,正要跳上岸去,不幸身子已经被最后一只鳄鱼捉住了。他捉住我,把我身上的毛全都拔下。他临走的时候,向我说道:‘我们也要知道知道这岸上的兔子到底有多少。所以拔下你身上的毛计算计算看。’海上的鳄鱼都张开大嘴笑了。”

小王子说道:“你受这个苦是应该的。但是以后呢?还有话没有说完么?”

小兔子道:“是的,我实在应该受此苦,以后决不敢再欺骗别人了。自我的毛全拔去了以后,没有法子,只好躺在海岸旁呻吟着,求人帮助。忽然来了八十个王子,他们只管对我笑。内中有一个对我说,叫我到海里盐水中洗澡,然后,再跑到这个岩上,躺在这里受风吹日晒,用这个法子,我身上的毛一定可以复生。我错信了他的话,照他所说的办了。但是现在你看呀!不单我身上的毛一根也没有复生,我全身的肉被盐水一洗,反觉得比以前更痛得利害了。”

小王子很替可怜的小兔子担忧,因此带他到一个清水的泉旁。他对小兔子说道:“请跳下去,在这水里洗了一回澡,这样可以把你身上的盐水洗去。我去找茉莉花和树叶,把它们盖在你身上,你的毛可以复生。”

于是小兔子跳在清泉里洗澡,小王子替他去找药草。等他洗完了澡,小王子也已把花和叶找回。

小王子叫小兔子静静的躺在地上,用采来的花叶替他盖上,小兔子觉得身上不痛了。过了一会,他身上的毛果然复生了。

于是小王子挑起行李,别了小兔子,起身去追他的哥哥们。他走了许多路,行李又重,到了美丽的公主所住的地方,他已经是疲倦极了。他看见他的八十个哥哥都在这里。当时,美丽的公主还没有见他们。他们迁怒于小王子,以为这全是他的过失。

等了两天,公主还没有出来相见,他们生气了,想不见她就回家。忽然公主差了一个人来。大王子道:“好呀!她要见我了。我知道她差人来是叫我去的。”二王子叫道:“不是的,不是的!她所要见的人一定是我。我知道她是叫我去的。”三王子插嘴道:“你们都是傻子。你们不知道她要见我么?我比你们漂亮得多呢。我知道她一定是差人来叫我。”

公主的差官,等他们吵闹完了,才说道:“我们的公主要看那个替八十个王子挑行李的人。请他就同我一同进宫。”

小王子放下行李挑,跟了差官一同进宫。

差官带他到公主的客厅里,公主已经坐那里等他了。她的相貌真是美丽呀。小王子永远没有看见过有像她那样美的女人。那一只曾被鳄鱼拔去毛的小兔子正站在公主旁边,他的毛还没有长得十分长。

公主对小王子说道:“我的朋友,我很感谢你在路上帮我的小兔子许多忙。要没有你,他算不定已经死了。他刚才回家来告诉我这件事。唉,你有这样好心为什么不过是一个挑行李的仆人呢?”

小王子告诉她道:“美丽的公主呀!我不是一个仆人。我的八十个哥哥,他们要来见你,叫我跟在后面,替他们挑行李。其实我也是一个王子,同他们一样。”

公主道:“你对我的小兔子那样好心,我用什么东西报答你才好呢?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小王子答道:“美丽的公主呀!我不要别的,只要永远同你一起住在这里。不知你能答应么?”公主点头答应。

于是小王子就做了这个地方的国王。小兔子也成了他的最好的朋友。

至于那八十个王子呢?他们知道没有希望,只好垂头丧气找路回家。这一次,没有人再替他们挑行李了。他们只好自己挑着走。

录自《儿童世界》第2卷第11期(192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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