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宾斯基饭店,郑伟赶到的时候木子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郑伟跟木子已经算做熟悉了,虽然有了工作上的一些不愉快但气氛还算很融洽。
木子要了一瓶法国干红,她是喜欢喝酒的。
“郑哥。”她见到郑伟出现的时候笑着站起身迎接。
郑伟还没等木子走近,已经坐到了座位上。
“刚才我跟钟国强谈了一下,把你们的意见折中了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郑伟直接把话题切到工作上。
木子嫣然地一笑,说:“今天咱们就不谈工作了吧,你来北京这么多次我还没有请你吃过饭呢,咱们今天谈些愉快的事。”
郑伟不喜欢跟女士一起吃饭的时候把关系搞得暧昧,他从坐到那里就没笑过,表情像个木乃伊。
“喝些红酒吧。”木子建议到。
郑伟马上说:“不喝。我不喝酒。”
木子有些尴尬地说:“那……多吃些菜。”
“这个戏我希望大家都能在一起合作得愉快,之前拍的部分我都看过了,有些你的表演不是很到位。”郑伟一边吃,一边谈着跟工作有关的话题,他看了木子一眼,木子很投入地在听取他的意见,郑伟于是接着说道,“有些表演不真实,还是表演,虽然我不会演戏但我会看戏,你若能把那些编出来的故事演绎成一种真实,你会成功的。”
木子点着头:“那以后还请郑哥多给我一些意见。”
郑伟闷着头,忽然问道:“你觉得钟国强跟周晓烨的表现怎么样?”
“他们是非常优秀的老师,之所以我当初没有谈任何条件就答应跟咱们合作也主要是考虑到我会在这次合作当中学到许多的东西,这些东西都不是能用钱来解决的。”木子毫不掩饰她最初的动机,叫郑伟觉得木子很好学、很真实。
饭到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郑伟礼节性地邀请木子:“谢谢你请我吃饭,等到不忙的时候,请你到海城做客。”
木子听到郑伟这么说,很欢喜。
“好啊,正好中间有场戏要到海城拍摄呢!”她说,“到时候你可要当我的24小时全陪啊!”
“呵呵,只要不叫我陪睡,什么都没问题!哈哈……”郑伟笑着。
木子也笑,笑得一点都不做作。
“在北京你住在哪里?”木子忽然问到。
“住香格里拉,哎呀,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酒店的东西都差不多,我都不碰房间里东西,这次来得匆忙,也只有凑合了。”郑伟无奈地抱怨着,的确是这样,他一年里面能有多少时间住在家里面呢?
郑伟回到酒店里刚刚洗过澡坐下休息,翻看着一些关于《背靠背》的宣传企划,忽然听见有人在敲门。他有些纳闷地走向门口,会是谁知道他住在这里呢?
打开门,郑伟看到木子就站在他的门口,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袋子。
“你这是干什么?”郑伟诧异并且带着不友善的口气问木子。
木子似乎看出了郑伟对于一个女性这么晚的时间里造访他的房间的顾虑,只是嫣然地一笑,对郑伟说:“我刚才路过一家商场,就顺便进去买了一点日常用的东西。”她不等郑伟做出反应又指着每个袋子告诉郑伟,“这个装的是睡衣,这个袋子里是洗浴用品,这个是……”
“我知道了,你放下吧。”郑伟皱着眉头,黑着脸。
“哦,那我先回去了,我觉得也许这些东西你用得着……”木子解释。
“谢谢你木子,我很高兴你给我送这些东西,真的。”郑伟尽量说得很真诚,他的不悦却掩饰不住。
“那再见,睡个好觉。”木子跟他告别,不等郑伟说话就转身。
“砰”地关上门的同时,郑伟说“再见”。他把木子拿来的东西随手扔在一边的沙发上,自己倒在另一个沙发上闷头抽烟,他这个时候抽烟的样子很凶恶,几口就抽完了一支烟,然后再拿起一根,像要一口就把手里的烟嚼碎了吞下去似的。看看墙壁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多了,外面开始起风,北京的冬天干冷的空气在窗户外面迅速地流动,拍打着玻璃。
郑伟想,也许自己刚才对木子的态度有一些过分,至少她临走的时候应该叮嘱一句“路上小心”,人家老远的送一些东西总不至于有什么恶意的。郑伟有些许的懊悔。
打开一个装着睡衣的袋子,一张纸条掉了出来,是木子用彩色水笔画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猪贪婪睡觉的样子,下面用英文写着“SWEET DREAMS”(好梦)。郑伟不由得被木子画的小猪给逗乐了,顺手把睡衣穿在了身上,是很温暖的感觉。再看别的袋子里,除了应该装的东西,也都有木子留下的小纸条,郑伟在心里已经感觉到了木子对他的有一些特别的好,他是怀着一些渴望和一些不确定的。
半夜里,郑伟努力地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想着许多的事情,工作、生活,甚至他还想到了木子,木子的那双看他的眼睛,那里面似乎隐藏着一些什么,是什么,郑伟一时间想不出来。
他给周晓烨打电话,周晓烨带着睡意拿起电话。
“喂?谁呀?”她的声音里也带着睡意。
“你老公啊。”郑伟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这么晚又给周晓烨打电话,所以先开个玩笑想把周晓烨逗乐,把周晓烨的睡意给赶走。
周晓烨一听是郑伟,也开玩笑道:“你是我的哪个老公啊?”
“呸,”郑伟骂道,“看我不告诉钟国强的!”
“他现在正跟周公对话呢。”周晓烨打开台灯坐起来,钟国强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谁呀,这么晚?”周晓烨笑着说:“这么晚打电话的除了郑伟那老东西还有谁?”又对着电话里的郑伟问,“你说吧,又有什么事?”
郑伟迟疑了一下,还是很老实地说:“今天木子给我送东西了……”他把事情的经过跟周晓烨叙述了一遍。
周晓烨听了,睡意全无,奚落着郑伟:“哈,我们的‘坐怀不乱’怎么意志这么不坚定?怎么人家还没坐你就乱了?”
“去!”郑伟有些恼,“我是不会乱的。”
“你不乱就行了,管她给你送睡衣还是内衣?”
“我是看不清楚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还有什么看不清楚的?要么就是爱上你了在追求你,要么就是觉得你是棵大树有阴凉。”周晓烨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直接就说了出来。
郑伟心里明白,嘴上却还在装糊涂:“我这棵树这么瘦,哪里有阴凉?”
“那你确定她不是为了阴凉的话就肯定是爱上你了。”周晓烨有些不耐烦了,每次电话里郑伟都是揪住一个问题不撒手,使劲儿跟你说,“你心里乐呢吧。”
“放屁。我才不乐呢,反正我是坐怀不乱!”
“好吧好吧,你坐怀不乱!大哥我求求你了,我实在困得受不了了,你可怜可怜我忙了一天了,让我睡觉吧。”周晓烨实在拿郑伟没辙。
“好吧,我也困了,晚安。”“啪”放了电话。
周晓烨只得对着电话“嘟嘟”的忙音有气无力地骂道:
“你不是我大哥,你是我大爷,亲大爷。”
第二天,郑伟还没起床,就收到了木子发来的短消息,曰:现在请摸摸脸,对镜顾盼笑一笑,如果肤色粉红,脸上的绒毛细嫩柔软,那么说明很健康。好了,这次我们的《养猪知识讲座》就到这里。
郑伟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木子有些古灵精怪的。
洗脸回来,又收到了另外的一个消息:小懒猪,起床了吗,记得吃早餐,我们片场见!
郑伟收拾东西准备去吃早餐,然后去片场。刚吃上早餐的时候接到了宝杰从棒球训练基地打来的电话,有一个队员身体出现问题,可能需要停赛,问郑伟怎么办。
郑伟闷头喝了一口粥,说:“严重吗?停赛的话会有损失吗?”
“是我们的主力队员。”宝杰回答。
“那我今天就回基地去处理,你等我回去吧。”郑伟迅速地吃过了早餐,给钟国强夫妇打电话告诉他们他要马上回去处理工作,打过电话之后,他开始往机场赶,一路上,郑伟的心里一直觉得好像在北京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完,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事情。直到飞机快要起飞的时候,扩音器里传来服务员轻柔的声音提示乘客把电话关掉的时候,郑伟才想到他一直觉得应该做而没有做的事情是什么——是给木子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回基地。
因为飞机马上要起飞的缘故,郑伟说话很快:“木子,我现在在飞机上,马上起飞了,我告诉你我今天不能去片场了,要回训练基地,谢谢你,等我下次再过来请你吃饭。”
电话里传来木子幽怨似的声音:“你怎么说话不算数?那好吧,你一路上多小心,一路顺风,有时间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飞机在高空中,郑伟把窗户上的挡板拉下来,这样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他自己也想不出来为什么觉得应该给木子打个电话,为什么对待木子的温柔的责备他的暴脾气躲那么远,甚至他心里也有一些温存的涟漪荡漾开来。
郑伟又把那挡板推开,看着窗外云层,每次出来他都怀念他的家,具体地说,他是怀念他的家中的那个小小的阳台。那里,他累的时候,可以做下来安静地看看大海,每次他坐在那里,点燃一根香烟,泡一壶茶,他可以释放掉许多许多的压力。
郑伟像所有成功的人们一样,有时候难免觉得孤独。
有时候他觉得,他的房子太大了,太空,所以在他的心里一直觉得那个阳台是他真正的心灵的家。有他喜欢的白色的拖地窗帘,在海风吹拂中安详地舞动,他很怀念那个属于他的角落。
北京和海城是两个不同风格的城市,相比较来说,郑伟更喜欢海城。这里是他的家,有他的事业,郑伟骨子里是不喜欢到处奔波的。可是为了他的事业,总是身不由己地飞来飞去。在每一个离开海城的夜晚,郑伟总会在他家的阳台前坐上很长的时间,泡一壶淡淡的茶,点燃一支香烟,面对着大海,听海浪拍打礁石的沉重的声音,回想一些遥远而有趣的往事,郑伟觉得特别舒服。
那是他最喜欢呆的地方,说是阳台倒不如说是一个视野很好的海边的阁楼,有着典雅而古朴的装修,有丝绒的驼色窗帘随着海风的吹拂悠闲地摆动,华贵却不夸张。对于郑伟来说,这个海边豪华的别墅里面,只有这个角落才是他真正的家,这个角落可以叫他有一种真正的归属感,他对这个角落的感觉就像面对一个久违的朋友,可以释放他所有的快乐与不快,每次在这里坐下来,他总可以轻松地放下所有本应属于他的压力和烦恼。安静,郑伟天生是喜好宁静的。
郑伟的心里一片茫然,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木子之后又想到他的家。恍惚当中,郑伟觉得自己睡着了,郑伟看见了那个叫舒简的女孩,拿着一把刀对着他砍过来。
舒简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郑伟也不知道为什么舒简的电话还是装在他的口袋里。
莫名其妙,难道这个家伙真有什么魔鬼神功!
是木子。
郑伟问她有什么事情。
却听到电话里木子嘤嘤地哭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郑伟着慌了。
“如果你希望可以和我说点什么的话,我很乐意听。”郑伟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好听,很舒服,听起来,大概是因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你很爱舒简么?”
多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很好。我喜欢她。”
郑伟说着违心的话,脸红心跳。
“你……你不觉得我比她好么……好那么一点点。”听起来木子的声音也是很认真,好像又有一点醉。
郑伟开始觉得自己又走入了一个她们设计好的圈套里面,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木子的问话。他好像看见那个舒简正躲在电话线的那一端的木子的身后,嘲笑他。
郑伟心里有一点怒。
“我不觉得舒简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少装!”木子马上打断他的话,“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你,你听着,明天我就去海城,这个就是我的电话,我得看看你……明天下午,明天下午两点半,你得给我打电话!你听见没有?”
郑伟完全被搞败了。
“好的,我想你是喝多了,睡觉吧!”
“你……你得说,明天给我打电话……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态度粗暴并且蛮横。
“好的,我会的。”郑伟无可奈何地说。
“好……那么再见。”
“……”
木子已经挂断了电话。郑伟还拿着电话,愣在那里好一会儿,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的忙音。
做梦。
郑伟在梦中被惊醒了。飞机还在天上飞,外面是厚厚的云层,郑伟看旁边,旁边的那个乘客正诧异地看着自己。
先是梦见舒简拿一把菜刀砍向自己,紧接着梦到自己收到木子的电话。不可思议。
郑伟仔细地回想着梦里的那个舒简的模样,好像她的嘴角还带着那么一抹温柔的笑,叫人捉摸不透。她的胸前居然还是挂着一个记者证,好像在用刀冲向自己之前,她先用一个手机丢了过来,但没打中。
郑伟清醒着,觉得脑袋里面乱乱的。不知道这个没理由到来的梦预示着一些什么。
他忽然很想给木子打个电话,于是飞机刚一落地,郑伟就给木子打个电话过去,问了一下无关紧要的工作上的事情,木子适时地叮嘱了郑伟要多注意身体。
此后的不短的时间里,周晓烨都觉得很奇怪,郑伟不再在三更半夜里把她从睡梦里拖出来,找她说话了,她哪里知道,已经有一个人代替着她跟郑伟在半夜里聊天,这个人就是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