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刻薄地指出了白若冰爱情理论的缺陷:“按照数学上的排列组合计算,你至少忽略了时间败给时间,距离败给距离两种情况。如果再复杂些,情况只会更多。”
白若冰不耐烦地道:“你好烦啊。你没看到我那段表述后面有省略号吗?”
我不小心掉进了白若冰挖的坑。
“行了,你中午请我吃饭。”
“行啊陈白,你请我吃饭就点一盘土豆丝,你丢不丢人?”
白若冰的眼睛瞪得如唐朝妇女的胸,快要蹦出来。
“老板,再来一盘土豆丝。”我无奈又加了一盘。
白若冰沉默良久,怒吼道:“你和土豆有仇啊!”
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名字叫《一盘土豆丝》。”
“让我先猜一下吧。我猜啊……”白若冰笑道,“从前,有一个少年,请一个女孩子吃饭,只点了一盘土豆丝……至于原因,我猜……大概那个厨子只会做这一道菜。哈哈。我猜完了。你讲吧。”
我尴尬地愣在那里,说:“白若冰,你的嘴好毒。”
白若冰挑衅道:“那……要不要我毒死你啊。”
我看着白若冰的眼睛,心头涌出紧张和不安,它们像缠绕的线团,找不到头,寻不到尾。
美好的世界是一件毛衣。要想织好毛衣,首先要解开线团。
可是,我有那么心灵手巧吗?
所以,只有女人才是美好世界的创造者。因为她们毛衣织得最好。
“你会织毛衣吗?”
白若冰看了我一眼,说:“你好像在逃避我的问题。”
我说:“没有啊。”
白若冰问:“那要不要毒死你和会不会织毛衣有关系吗?”
我说:“你给我织一件毛衣。我穿上肯定会高兴死。这够毒吧?”
白若冰说:“你想得美。”
我和白若冰经常这样开玩笑。吃完饭,正要离开时,我收到一条短信。
短信是小禾发来的,很简单的一句——“吃饭了吗?”
我赶紧回复:“刚吃完。你呢?”
白若冰看见我脸上的笑容泛滥得快要变成洪涝灾害,忙问:“什么事啊?”
我很激动地说明了原由。
“不是吧,小禾主动联系你了?”
“下午的语文课我不去了,点名的时候帮我一下啊。”我一溜烟跑掉了。
白若冰在后面讥讽道:“又一个失足青年。”
我回到寝室,立马给小禾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她和以前相比好像换了一个人。
那天,对我来说,像做梦一样,因为小禾答应了和我谈恋爱。挂了电话,我决定写一封信给小禾。
那天中午,小胖没回来,汪叔他们在午休,我在写一封长长的情书。
我刚把信投进邮筒,正犹豫要不要去上课,就听见手机在响。
白若冰在电话里低声说:“点名,快过来。”
我以最快速度冲到文澜楼,从后门偷偷进了教室。白若冰在她旁边给我预留了位子。
姜金元老师正背对着我们在黑板上写字。
“点完名了?”我感觉氛围有点奇怪。
“我骗你的。”白若冰说道。
白若冰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白若冰的爱情预言:男的不帅又狭隘,败;男的小气没脾气,败;男的文艺没前戏,败;男的没钱又腼腆,败;男的内向不刚强,败;男的花心谁都亲,败;男的粗暴谁都抱,败;男的温柔又多愁,败;男的逃课又好色,大败。看完纸条,我愣在那里。
我也写了张纸条:陈白的爱情寓言——女生是农夫怀里的蛇,看似柔弱,但可能有毒;女生是月亮,一会儿是新月,一会儿是满月,一会儿既不是新月也不是满月,变化多端;女生是狐狸,看见葡萄流口水,只不过是为了迷惑葡萄架下的鸡。
白若冰扫了一眼,小声道:“《伊索寓言》挺熟啊小朋友。”
我和白若冰是知识上的敌人,观念上的对手,谁都不服谁。
下课后她断言:“小禾绝对不喜欢你。”
我只能反击道:“像你这样的绝对找不到男朋友。”
我们很愉快地打了一个赌,到圣诞节那天,如果一方预言实现,另一方要替赢的那个人做一件事。
很多人热衷于赌,尤其是在感情上。
打完赌没过几天我就后悔了。
小禾在和我通过电话、短信交往了几天后,终于说了实话。
她是知道我为她写诗写歌画画之后,出于感动,才试着和我交往的。但试着交往以来,她实在无法让自己变成我的女朋友,痛苦不堪之下只好再变回去。
那天晚上,我正和老易在南湖会堂看电影《不能说的秘密》。
这次我确定自己失恋了。
我失恋了却并没怎么失态,在看电影时,我将悲伤献给了电影。
就算别人在黑暗中看见我闪着泪光,我也可以说桂纶镁怎么可以消失。
从南湖会堂出来后,我给坦克打了个电话。
我想起了我与白若冰打的赌。这件事大概只有身经百战穿金甲的坦克可以帮我。
我对坦克说:“有个女生挺漂亮的,追不追?”
坦克说:“你追还是我追?”
“肯定是你追啊。”
“可是我有女朋友啊。”
我劝解坦克,你就当找个备胎。
坦克犹豫了一下,说:“要是外语学院的可以考虑一下。”坦克那时十分担心英语四级考试。
我说,是白若冰。
坦克大叫:“这哪是备胎,分明是怪胎!”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坦克在圣诞节之前追到白若冰,然后在圣诞节那天甩掉她,这样,我的预言就实现了。
我回味着自己的计谋,突然有点害怕,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别人骗我,我便去骗别人?
我最终还是动摇了:“要不还是算了。输就输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坦克很疑惑地看着我:“什么叔就叔吧,我是你哥。”
正说着,白若冰很奇怪地出现了,她说:“哎呀,真巧啊,两位都在啊。”
坦克说:“我觉得你出现才奇怪。”
“我只是碰巧路过。你们在谈什么呢?”
坦克一向讨厌白若冰:“哦,我们在讨论南极冰川融化的问题。”
白若冰听了没有不悦,道:“有空可以一起讨论。还可以讨论下冰川融化环境下坦克的实战应用。你可以去申请博文杯立项。”
坦克说:“你是说我拿自己去立项吗?”
白若冰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坦克这种武器。”
“你是说我拿自己当武器去立项吗?”
“我不是说你。”
“我不是坦克吗?”
我已经预感到白若冰的野心了,她肯定是要对坦克下手了。
我很好奇,这样一个看破爱情的女生如何让别人相信爱情。这件事本身是有些矛盾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坦克每天都和白若冰就冰川和武器的问题争论好几次。
这就是白若冰的厉害之处,她懂得——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眉头不紧,时钟不慢。
校秋季运动会如期而至。
公安学院阵容强大,跨栏王子董文崇,跑不死的覃德忠,追不上的陈道平,长跑名将和睦努尔大师兄,能屈能伸十项全能的白若冰,他们都参加了比赛。
作为院宣传部的海报写手,我见证了他们取得的荣耀。
我站在看台上,看着我那些在跑道上奔跑的朋友,有点遗憾没参与这场盛宴。
人生就像跑步,有的人跑得快,赢得鲜花和喝彩;有些人跑得慢,赢得鼓励和期待。
还有一些人,是看客,就像我一样,我只能默默注视着他们,将梦想丢在他们身上,等着他们撞线。
我也会幻想,其实我也应该去跑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