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让跟来的众人在院中等候,而她则走到了凉亭里,并且很好地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小姐,这些都是皇都城里三教九流之徒,有包子铺、铁匠铺、青楼、酒馆……他们都是特选今日来要债的,那些小木盒里都是这些年容家主仆欠下的账单。只因为听说小姐的嫁妆丰厚,他们就来了。”雪梅低声说道。
她刚才听到这些要债人是冲着自家小姐的嫁妆来的,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这场婚事就已经让自家小姐够委屈的了,竟然连外人也来掺合一脚。
顾潇雅看了一眼那些神色各异的下层百姓,也就是她这冷冷淡淡地一眼,让前来要债的众人心绪难宁,甚至很多人开始后悔选在今日来要债。
这顾家四小姐可是个刚进门还没拜堂的新娘子,而且她还是个哑巴,容顾两家今天已经怠慢和羞辱了这个无父无母的女子,他们还来闹腾,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叮——”这样清脆的声音每响一下,站立在大将军府后院的众人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某种绷紧的绳索给猛地拽了起来,接着又缓缓地放下。
“你说这顾家四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这样僵持下去?她到底是想还债还是不想还?”孙木匠拉了拉旁边包子铺林掌柜的衣袖问道。
“你忘了这顾家四小姐是个哑巴,什么都不懂!”林掌柜小声地说道,“不过,她今天遇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不哭不闹不生气,还真是有些奇怪,莫不是真像传闻说的那样,她还是个傻子?”林掌柜在这皇都也呆了几十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可顾潇雅就像藏在雾里,让人看不透。
“容少夫人,你现在可是大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这欠街坊邻居十几年的帐是不是该还了?”终于有人忍不住口气不善地问道,此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但细瞧之下,他的眉眼都带着冷嘲之意。
顾潇雅脸色微冷,但还是众目睽睽之下点了一下头,然后让雪梅把文房四宝给她取过来,接着她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下她要说的话。
约莫一刻钟,她就写好了,然后让雪梅拿给众人看。
“林掌柜,写的什么?”包子铺的林掌柜读过几年书,所以好几个不识字的人就问他。
林掌柜看完纸上的内容之后,先是眼神复杂地抬眼看了一下凉亭中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新娘子,然后口气很郑重地说道:“容少夫人说,她愿意把容家之前欠咱们的债今天都给还清,不过要去衙门公证一份讨债委托文书,就是把容家这些年欠咱们的账单都给少夫人,她可以用任何方式从容家人手里讨要这些债款,另外还要写一份保证文书并去衙门公证,以后咱们不准再赊账给容家的任何人,否则就要吃官司。”
众人今天也不过是听了那人的挑唆来试试,虽说容家人经常赊账,可百姓们对于容家的敬畏也是很深的,就是这些小木盒里的账单也是容家人主动写得。
虽说皇都城里高门大户最多,可他们都是小本经营,本不想和富贵人家有什么牵扯,但容家与别家不同,就算今日顾潇雅赖账不还,他们假意闹一闹也就回去了。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却是他们没有料想到的。
那人说了,如果顾潇雅傻得真要替容家还债,那就让她还,反正他们也不吃亏。于是,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顾潇雅微微一笑,再次铺开宣纸写了一份讨债委托文书和一份不赊账的保证文书,然后让雪梅拿出红色印泥,她先在宣纸空白处摁上了自己的手印。
林掌柜又当着大家的面把两份文书都大声念了一遍,然后很多人都觉得今天是走了狗屎运,不但能把容家欠下的债都要回来,以后还有了借口不赊账给容家,所以各个都迫不及待地摁下自己的手印,又委托几个人赶紧跑去衙门公证。
而在这期间,顾潇雅让他们把手中的账单都清算一下,皇帝除了御赐她凤冠霞帔,还有十抬嫁妆,其中一抬嫁妆里放了百两金,一抬嫁妆里放了百两银。
当然,她可不会认为是皇帝看重她,很明显这些金银是皇帝变相在赏给容家,既然如此,她就用这笔钱还了容家的债。
二管家和疯大、赖三他们一直站在人群外关注着后院的情况,三个人的眉头都拧得紧紧的,从顾潇雅不同寻常的下轿开始,似乎有什么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二管家,我怎么觉得那什么讨债委托文书和保证文书有问题呢?”有人替容家还债,赖三自然高兴不已,刚才他真的以为顾潇雅是个傻得,可是那两份文书让讨债的人心安了,却让他们这些容家的人心里直打鼓,像是被人算计了。
“是有些不对劲,不过这顾家四小姐就是个后院女人,她能有多大用处,我看是今天受了委屈,以为替容家还债,能博取个好名声罢了。”二管家有些轻视地说道。
“不管她要做什么,安安分分地呆在后院不惹事最好,要是……哼哼!”疯大很不友善地看向凉亭中一脸笑意的顾潇雅,虽然现在他心里也是对其捉摸不透。
顾潇雅手下目前只有一个雪梅可用,不过院子里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也不怕他们会使坏,除了她母亲留下的八十抬嫁妆和皇帝赏赐的宫中之物原封不动之外,两箱金银和侯府准备的三十抬嫁妆她当着众人的面就直接打开了,然后让他们自己估算价值,要钱拿钱,要物拿物。
顾潇雅此举让院子里的人再一次傻眼,她这样无所谓地“败家行为”和“信任”,反而让院中的这些小老百姓不敢动手了。
“容少夫人,您要是信得过春娘,春娘来帮您给大家结账如何?”丽春楼的老鸨春娘一身脂粉味地扭到了凉亭外,但却没有进入凉亭,只是那样谄笑着看向顾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