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叫《口吅品》的火锅店里,服务员姚雪在她负责的包间外面哭得稀里哗啦。包间里刚刚上桌的羊肉肥牛和各类丸子被扬了一地,喝酒的杯子和茶壶也被惯到地上,打的稀碎,锅子汤和酒汁、茶汁淌了一地,好好干净又舒适的房间被弄得一塌糊涂。原因是包间里的客人在她上菜时摸了一下她的手,她不甘吃亏,将手抽出来还了那人一个嘴巴。那人把满桌子的涮品都划拉到地上,单也不结,带了客人扬长而去。老板过来,问眀了情况,竟然说是雪儿的错。
“摸摸手又怎么了?你那手是金手啊,摸不得碰不得?是纸糊的呀,一摸就破?你不愿意,抽回来就得了,唉吆喂,你还打人家一个嘴巴!你的手也够芡的了。你该知道,那是咱家的金牌客人,两天不来三天早早的,一年到头不少送钱。好,把人家得罪了,以后再也不会来了!不说别的了,你的工资先扣了吧。”
老板姓焦,单名一个‘沐’字,是个早年下岗在餐饮界打拼了二十几年现已五十岁的大妈。她的头发染的比雪儿的还黑,其中还漂染了些栗色,脸上涂了一层厚而又油的粉底,像带了个假面具,走到哪里香气就带到哪里。因为她姓焦,店里人不管年纪大小,没人敢叫她的名字,也不敢喊她老板,一律喊她焦姨。
“老板?那叫什么称呼?资本家才那么叫呢,我是资本家吗?”
焦姨的一双像鱼缸里频临死亡般的金鱼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闪过一道比冬日里的冰还要凛冽的光,让你浑身发冷。赚人家的钱,当然要避开锋芒。平时焦姨对大家很和蔼,满脸都是熊猫般的微笑,但管起饭店焦姨决不手软,堪比大灰狼,既狠又毒,容不得半点的差池。雪儿知道老板的话不是开玩笑,只好一边哭着一边干着活。闵君偷偷过来帮忙,递给她一叠餐纸让她抹泪,一边悄悄的埋怨她:“你也是的,出门在外还那么矫情,一点亏也不想吃。你又不是过去的公主,摸就摸两下呗,只是手。也摸不坏------。”
雪儿用泪眼瞪着她:“你大方,怎么不让他摸?”
闵君噘起了嘴:“我倒是想让他摸,但他也不摸呀!”
雪儿生气了,把她推到一边:“说的什么不要脸的话!一边去,不用你了,我自己来!”
雪儿干着干着把抹布扔到一边不想干了,恨不能马上就离开。但她走不了。因为在老板那里扣着她五百元钱的抵押金,还有当月的工资。今天是二十七号,再有三天就开工资了。雪儿想跟她商量商量,也许她会看在她在这里兢兢业业干了两年零两个月的份上,格外开恩。
“想马上就把工资拿走?想的倒美。”焦姨瞅也不瞅她,自顾自的吃着一盘厨房里老唐媳妇端上来的木耳炒肉,坚固的牙齿锋利的咀嚼着,像玉米地里的老鼠,发出细碎的咔哧咔哧的声音。姚雪收起眼光,不敢瞅她。因为午间的事,她伙食饭也没吃,此时已是饥肠辘辘,胃里像伸出了手,喉咙里也不断的吞咽着唾液。
“那么简单吗?一卯顶一楔的,你走了,你的活谁来干?你说说,你说说!”
如若是平时,雪儿不会像闵君似的忍气吞声,她是有胆量的,一定要顶她两句。但雪儿现在不敢。两年来姚雪儿摸透了老板的脾气:钱是她的老祖宗,平日里没事她都会找出各式各样的理由想方设法扣你的钱,何况今天被她抓住了把柄。
一张写了招服务员的告示贴在了橱窗上。雪儿要等待新人到了后再走。
终于有人来应聘了。焦姨把雪儿叫来,用她的死鱼眼睛紧紧盯着她。
“你说说,该给你开多少?”
雪儿像怕惊着了老板似的小声说:“焦姨,您说多少就是多少。我在你这里干了一回,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
焦姨的嗓子里挤出一声冷笑:“上下嘴唇一碰,说得轻巧!来的时候,说得够好的了。什么家里有病人,需要钱,要好好干,多干几年,起誓发愿的。拿你当个人了,哪样哪样都教你,好。现在什么都会了,能独自支撑局面了,翅膀硬了,心也大了,稍有怨气就走人。新人能马上就适应吗?我得费多少吐沫星子才能把她调教出来?”
雪儿乖乖的听着,不敢回嘴。
过了年后的初七日雪儿就来了,到目前一共干了两个月。本来按月算,该是两个月零七天,二月是小月,今年是二十八天,老板不愿多付两天的工资,就跑了单。第一个月的工资开了,雪儿邮回了家。现在,又是一个月到了,她拿回了一千五百块钱。她的工资一千八,抵押金五百,一共两千三。扣了一桌菜款三百,罚了五百。
雪儿离开饭店时,在大厅里把读大学时用了四年后来在市里打工又用了五年的旧拉箱打开,倒出里面的所有东西让焦姨检查:牙具,肥皂盒,还有一套没来得及洗的内衣内裤。再就是一包干吃面和矿泉水。干吃面和矿泉水是闵君硬给她塞进的。
农历的三月份,正是北方初春的寒意料峭季节。早晨八点,虽然太阳已经出来了,但孤傲的挂在天上,被一层厚厚的像棉絮般的云彩包住,向大地飘洒着沙砾般的小雪,被凛冽的寒风吹着打在脸上,既凉又疼。行人们都揪扯着厚厚的棉猴帽子,戴着口罩抬起臂膀遮挡着风雪。但雪儿没有感觉。她穿的是已经过了五个冬天的棉服。有句老话:过了二十五还能鼓一鼓。雪儿的身上就应了这句话,再过二年就三十了,不知怎么回事,还在长个。大学毕业后买的衣服,今年竟然小了。下摆兜不住了膝盖,袖子也短了半截。但这都不要紧。雪儿是个坚强的女孩,既吃得苦又耐得了严寒。要紧的是雪儿现在的心情。她心里是不知该到哪里去的焦虑。她看见了街边饭店和各个商家水泥构件搭成的楼房林立,看见了不少橱窗上贴着的白色打印纸的广告。她知道那都是招人的启示,她也知道,她只要进去,就可以轻松的得到像过去一样的一份工作。要进去吗?雪儿踟蹰的停住了脚。但这时,雪儿眼前倏忽闪过了老爸萎缩着坐在轮椅上满脸凄苦的样子,闪过了妈妈叼着卷烟蜷缩在麻将馆里歪着脑袋运筹帷幄的神态,此时心中的惦念超过了以往的任何时候。
一条发源于长白山张广才岭南麓绵延几百里名字叫拉林的小河,在几个小村屯中蜿蜒穿行,到末尾处,一个最大的屯落叫胜利,就是雪儿的家。这里风清树茂,人杰地灵。
当雪儿坐了长途车、中间又倒了小客,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中的时候,迎接她的是冰冷的茅草房和可怜的无可奈何独自在家的爸爸。屋子是凉的,炕是凉的,已经到午饭时间了,灶也是凉的。
本来蔫头耷脑的老爸,看见了雪儿,焦虑而又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
“你回来了?”爸爸问道。
爸爸没有像别人的爸爸那样问为什么不给个信或是埋怨不让去接一类的话。雪儿大学毕业在外打工五年了,很少往回挂电话。他是个明白人,知道女儿不是不惦记家里,是为了省钱。小线的话费比到北京上海都贵。
“我妈呢?”
雪儿明知故问道。她给老爸掖了掖掉在外面的被角,抱来了苞米秸点上了灶火,又点上了铁煤炉,屋子暖和些了。她想做饭,但只有大米,给老爸准备的荞麦米和燕麦米都没了。
“是我不让买的。这两样米屯里都没卖的,要去很远的乡里买,还挺贵的。”
“爸,你怎么能这样?这两样米不是米,是药,是控制你血糖的。你怎么能因为他们贵些就不买?家里没钱了吗?”
“也没有。地里的收入平常过日子就够了,你寄回的钱都攒着呢。”
“农民就是农民,能不能想得长远些呀?你如果血糖控制不好,就要打针吃药。你算算,是买了食物降了糖好还是买药治好?”
老爸知道自己错了,小声说:“当然是吃食物控制好了。”
雪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态度和缓下来:“爸,你不要任着妈妈。她就是一个麻将控,不是打麻将的头脑,还非要去打。从我走了后,又输了不少钱吧?”
“嗨,大家都在那玩,她也没什么干的,在家里又要面对着我这么一个废人。”
雪儿不说话了,赶快找了小米,和大米掺着焖上了饭,看看西屋,靠墙的缸里酸菜还有半缸,地上胡乱放了些土豆和白菜、洋葱和粉条。见小桌子上的塑料袋里有些木耳,就抓了一把泡了上。做完了这一切,雪儿把老爸推到火炉前,叮嘱着他照看着,也不穿外衣,向村西头的麻将馆跑去。
麻将馆门前的小道黢黑一趟,足见来来往往的人流该多么繁密。门上露出了一条缝隙,一股白雾腾空而起,直冲房顶上的烟囱。拉开房门的时候,柴草燃烧夹杂着香烟味道的气流猛地冲进了雪儿的鼻腔,呛得雪儿几乎闪了个趔趄。六张麻将桌子,座无虚席。人们的眼睛都盯在自己的麻将牌上,不时有人嘴里发出“和了”和哗啦哗啦洗牌的声音,没人注意雪儿。雪儿睃巡了半天,才发现妈妈坐在一个犄角里,和她千百次想象的一样,歪着头,叼着香烟,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副牌。
“妈!”雪儿穿过缝隙,来到妈妈跟前。“别玩了,回家做饭吃吧。”
妈妈没反应。
“妈!”
雪儿使足力气喊道。满麻将馆的人都抬起头来,只妈妈还在那里煞有介事的思考着。雪儿靠近前去,伸出双手,将她面前的麻将一通划拉。醒悟过来的妈妈也伸出手来,给了雪儿脸上一巴掌。麻将馆立时肃静了,像要马上发生地震。
母女俩一前一后的回到家里,一顿大吵。
“你搅了我的局,我就要和了!”
“和,和,我成天听你说和,你到底和了几回?哪天不是带去多少就扔进多少!”
“那不是我的事,是麻将馆的老板黑!”
“我走时告诉你不要去,不要去。你看见哪个正经过日子的人靠打麻将发家的?”
“你的话是皇帝的圣旨啊?你说不让去就不去?”
“那家里呢,我爸呢?你看冷的,像冰窖,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妈妈不吭声了,盘腿坐在炕沿上卷起了叶子烟。
雪儿伸手把烟笸箩抢到手:“糖尿病人是不能吸烟的。”
妈妈:“又不是让你爸吸,我自己吸。”
雪儿:“二手烟更厉害。”
妈妈不吭气了,下了炕和雪儿一起做菜。
“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把人领回来?”妈妈问道。
“什么人哪?”雪儿明知故问。
妈妈立时像被针扎了般的将手里正扒着的洋葱摔到地上:“你装什么糊涂!我说的什么人你不明白?”
“你不就是说结婚对象吗?在哪呢?我领谁去呀?”雪儿说。
“领谁?谁合适领谁呗。”妈妈说。
雪儿去《口吅品》火锅店打工是本屯人徐翠萍介绍的。
“回来就能给你领回一个来,还保你长得好、不缺钱。人家在外面打工,哪年不攒几万!”徐翠萍在妈妈面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火锅店有的是未婚的小伙子。
妈妈的脸立时撂了下来:“什么意思?没有?不是说挺多吗?”
“没多少,只一个,还是结了婚带了老婆的,五十多岁,我领他回来吗?”
“妈了个X的,让她给糊弄了。你前脚走,后脚就听说那个娘们得了火锅店老板二百块领人钱!咱家还送了她一条烟两袋豆奶。两头赚!王八蛋的,我让她家祖祖辈辈养活孩子没**儿!”妈妈破口大骂起来。
“你住了罢。说那些狠话有什么用?我就不信,凭咱的姑娘,模样好不说,还有文化,家里外头哪样拿不起来,还愁找不找婆家吗?”滚着轮椅也来到厨房的爸爸插上了话。
妈妈不吭气了。
二米饭好了,菜是酸菜炖粉条。雪儿不许老爸多吃,给他单做了鸡蛋炒洋葱木耳。
雪儿解开裤带,在贴身的衬裤兜里拿出了一千八百块钱,给爸妈算起了豆腐帐:“正月十初七走的,那天正是阳历二月二十五日,从二十六日开始算工资,是小月,二十八天,一共三天,工资每月一千八,一天就是六十元,共计一百八十元,再加一千八,合计一千九百八十元,给家里邮来了。这个月,加上家里走时给拿的一百,买牙具什么的花了不到一百,返回的路费是四十三。还剩一千九百。”
“小得溜的也两个多月呢,才花了一百多块,那么省干什么?家里的钱也够花了。”爸爸说。
雪儿:“我在那也没什么可买的。”
妈妈:“饭店干活就是好,管吃又管住,这该省多少?前街有人在超市收银,活是不累。不用拿扫把,也不用洗抹布。但食宿人家都不管。每个月租床位就要三百,还要吃饭。现在吃的多贵呀,听说一碗面就要八九块。她还不敢吃好的,两个烧饼一包咸菜就是一顿。”
爸爸:“让我说还是有专业干专业,不能为钱耽误了雪儿的前途。”
妈妈冷笑道:“前途?虽然是大学毕业,可你看城里孩子好多大学毕业还没有工作呢,公务员、事业单位、国有企业,好是好,没有门子就是妄想!哪里能轮上咱农村娃!一个没门子没窗户学财会的,顶多找个个体收银的活儿:超市收银、饭店收银、商场收银。挣那么一角踢不倒的几千大毛,还不够自己消费的。让我说还是赶快找个好对象是正经。现如今都是一家一个孩。那些城里人,每家都有几套房子,还有养老钱。就是农村人,也有靠本事富了发了财的。咱雪儿是个美人坯子,走到哪哪都拿得出手,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有句话: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咱家就靠她了!”
爸爸:“你的说法就不对。你去打听打听,谁过日子能不靠自己!靠人家总是挺不起腰杆子------。”
雪儿在一边听得心烦,剁着脚喊起来:“住了罢,你们谁愿意嫁谁嫁去,别整天给我嘟嘟这些破事!在外面不省心,回家你们又嘟嘟,从念大学开始嘟囔,毕了业五年你们又嘟囔了五年,烦死了!”
爸妈都闭了嘴。
下午雪儿就去了乡里,荞麦和燕麦各买了二十斤,看见有卖荞麦面的,又买了十斤,还买了二斤苦荞。听说苦荞很贵,爸爸说:“买些荞麦和燕麦也就罢了,这苦荞买的就有些多余。”雪儿说:“爸,我在网上查了,说苦荞对糖尿病最好,既能降糖又能降脂。买苦荞茶要五十元钱一斤,这生苦荞米才十元,我觉得炒了就是苦荞茶。你喝喝试试。我知道你是舍不得钱。我不是说了嘛,钱是人赚的,有了就要用,不是躺在银行里休息的。”爸爸乐了:“好,还是我雪儿说得好:不让钱躺在银行休息。我就好好吃这些降糖的食品,再喝这苦荞茶,让病快些好。”
雪儿在家帮着干了两天地里的活。现在正是阴历三月中旬,三月二十一是谷雨。谷雨种大田。现在有了薄膜,不少勤快人家都用上了,房前房后小园菜都扣了上,有的大田也在忙活。
雪儿家的位置不大好,离市区远,不能种市里人青睐的小园菜赚钱,也不能烀了粘苞米去卖,只能单一的把大地种上黄豆和苞米,房前房后种些小菜自己吃,再养些鸡呀猪的杀了自己吃个下水、少留些不好的部位肉,把好的部位前槽啦后肍排骨卖出去赚些零花钱,近几年有那有经营头脑的,在自家闲置的房子里养起了鸭子,还有人家上山背了柞木椴木养起了木耳段,都不少挣钱。但雪儿家老爸在雪儿考上大学那年出门打工时,从七楼跌了下来,盆骨摔成了粉碎性骨折。当时是治好了,但没过两个月就犯了,疼得走不了道,更不要说干活。去找了人家不认账了,说治好了就是好了,不管后来。找工头吧,那人是一个屯里的。屯里屯亲的,也张不开嘴。后来老爸走不了路,坐上了轮椅。不能干活了,还要人伺候,素常要强的老爸就上了火,得了严重的糖尿病。现在老爸不但失去了劳动能力,还需要有人照顾。幸好雪儿大学毕业了,能赚些钱了。若不,只能单一的靠了十几亩的大地每年收入那么一两万过活了。
别人家的地都耕完了,有那下手快的,不但种好了小园菜,大地也压上了膜,大豆玉米种子都下了去。雪儿的老妈只顾打麻将了,地里的活一点也没管。雪儿赶快雇了一辆农机车,把地趟了,又找了姑父和邻家的两个大叔帮忙,撒了籽儿压了膜。干完了这些,已经过去两周了,她又多住了几天,把自家前后院子的菜也种上。
干完了这些活,雪儿想要回市里了,张罗着买返程的票。这天老爸趁妈妈去给姑姑和几家帮忙人家结帐,把雪儿叫到身旁。
“就走了吗?不再待几天?”
“不了。回来也有小一个月了,活计都完了,该回去了。”
“屯里没有要联系的人了吗?好容易回来一趟。”
“没有了。”
“有个叫乔大奎的,是你们一届的,也是学财会的,他来过几次了。”
“是啊。但毕业以后就没联系。”
“你走这几年,他没少来咱家。这次过年不是还来了,送来了他家圈养的鸭子吗,咱做了,口味是比笨鸭子好,还嫩。”
“他在学校时成绩就不错,也很务实,没去外面应聘,回家养起了鸭子,听说一年比一年好,现在已经小有规模。”
“原来你知道。”
“同学的事,哪能没有一点耳闻。”
“我记得你上大学那几年,这个乔大奎总到咱家来找你。你毕业那年他向你求了婚,想结了婚,和他一起创业。是老爸拖累了你呀。如若没有老爸,你们就结婚了,孩子也会有了。”
“爸,过去的事了,说这个干什么呀。”
“他又来了。”
“啊。”
“你初七走了,他初八来的,没见到你,悔得直跺脚。说他该早些来。要你的电话号,你又没有手机,问你在那里干活,我们又说不出火锅店的名字。”
“爸,我知道了。”
“你妈说的咱屯里也有发了财的,就是指他家,你可能没注意。”
“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人家是靠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实干才发家的,和我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是啊,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但是,你总要嫁人的呀。况且,这个叫乔大奎的小伙子确实不错。长的一表人才,还能干。你这样的年纪了,这样的人已经不好碰了。去见见他吧。不管怎样,现在见他也不低气,毕竟你们过去相爱过。”
“爸,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已经五年后了,人的心情都变了。”
老爸要雪儿给老乔家挂电话,但雪儿执拗着不肯。爸爸原想自己挂了电话给大奎,告诉他雪儿已经回来了。但他没挂。他知道雪儿的性格,没经过她同意就去办的事,她不但会不高兴,还会把事情搞砸。
雪儿返回市里了,临走时老爸告诉妈妈给她带两千块钱。
“干吗给我这么多?只给我三天的食宿费就行了。”
“这个是给你买手机的。你看现在的人,连下地都拿着手机划来划去看新闻,我们是大学毕业,不能丢了这个份。”妈妈说。
“买手机也用不了这么多呀,一百多元买个普通的能和家里通话就行。我们买什么样的是自己的喜好,干嘛顾忌别人的看法?”
“你就拿着吧。这五年了,你也赚了不少钱,都给了家里,自己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不买。你不买爸妈心里不好受。”老爸说。
雪儿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不过还是只拿了一千元。她觉得现在手机便宜了,买个一千元的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