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英鹏头脑中几天来始终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祁军究竟跟柯东辉谈了些什么,会使柯东辉放弃了绝食,在监室里变得安分起来……至于说祁军在丰富的监管工作经验的基础上,用独特的方式方法使柯东辉幡然悔悟,对于谢英鹏来讲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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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英鹏头脑中几天来始终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祁军究竟跟柯东辉谈了些什么,会使柯东辉放弃了绝食,在监室里变得安分起来。柯东辉从不服从管理,到服从管理的突然转变,让谢英鹏感觉蹊跷。至于说祁军在丰富的监管工作经验的基础上,用独特的方式方法使柯东辉幡然悔悟,对于谢英鹏来讲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谢英鹏有个猜测,那就是祁军和柯东辉达成了一种默契,柯东辉现在的安分只是权宜之计。那么祁军和柯东辉会达成什么默契呢?谢英鹏还不得其解。
谢英鹏想通过苏世纪了解祁军跟柯东辉更深一层的关系,这天他走进了苏世纪的工作间,见苏世纪正在一台电脑前忙活着。
苏世纪从一个在监室里被欺负的在押人员,到现在能如鱼得水地徜徉在计算机的海洋里,在于他原东林师范大学计算机教授的身份和学识。苏世纪提出的无偿给监管支队研发网络平台系统的建议,时春武经请示刘立国的同意后,便把苏世纪从普通监室调到高间住,还给他一间办公室当工作间配了个“劳动号”当助手。
谢英鹏在苏世纪的背后说:“老苏,忙着呢。”
苏世纪对谢英鹏是敬重的,这种敬重源于谢英鹏多次整治柯东辉所显示出的正直。柯东辉的恶行,苏世纪是感触最深的,当他看到柯东辉得以惩治时,谢英鹏刚正不阿的形象便在他心中树立起来。苏世纪转身见是谢英鹏,便停下手里的活儿笑着说:“谢管教啊,来,坐。”
谢英鹏坐在沙发上,随意地问着:“你研发的这个系统,搞的怎么样了?”
苏世纪给谢英鹏拿着烟说:“这刚搞,怎么说也得半年以后才能弄的差不多。”
谢英鹏接过红塔山烟说:“烟抽的档次也上来了。”
苏世纪给谢英鹏点着烟说:“是监管支队给我买的工作烟。”
谢英鹏调侃地说:“监管支队除了给你生活上关照外,没给你酬金吗?”
苏世纪说着实话:“我不要酬金,能让我搞我的专业,好在看守所里度过这难挨的时光,我就谢天谢地了。”
谢英鹏说:“老苏,你跟我谈谈你在10监室时的情况可以吗?”
苏世纪起身关严了门:“你让我说实话吗?”
谢英鹏点头:“那当然。”
“你是看守所里我最尊敬和信任的管教。”苏世纪顾虑地说,“我可以跟你说,但你不要传出去,因为我还得在看守所待上一段时间,你要是传出去的话,那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不会传出去的。”
在10监室的遭遇,对于苏世纪来讲似乎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叹了口气说:“要说我在10监室的遭遇,就等于诉说柯东辉的恶行一样。这小子坏到什么程度?他可不是常人认为的占别人点儿便宜,让别人给他干点儿活那简单欺负人的行为,而是恶到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我认为在他的人生观中,整别人坏别人,就是他生活的目的。”
谢英鹏注视着苏世纪:“你说说看。”
“我刚进来时,柯东辉就把我的新被褥掠了去,给我一套棉花已滚包的旧被褥。他晚间身下铺的东西,除了有羊皮褥子外,还有八个棉褥子,摞起来有十多厘米厚。我年龄大,一开始码铺在后边坐,他说我不是好眼神瞧他,就把我弄到第一排码铺,并告诉打饭的每顿饭给我最小的发糕……过年期间,有一天他晚间喝酒,上厕所时,嫌宋广深在蹲便处离开慢了,那天管教忘把通向放风场的门锁了,他就把宋广深撵到放风场冻了两个多小时,把宋广深冻得耳朵和手脚都起了泡……”
“竟会有这样的事!”谢英鹏问,“宋广深还在这儿吗?”
苏世纪仰头想了会儿,说:“宋广深因盗窃进来的,他判了一年刑,现在‘劳动号’监室呢。”
“那祁管教不管吗?”
“他俩关系好着呢,管什么呀?”苏世纪说,“祁管教若肯管柯东辉的话,就不能把酒带给柯东辉了。”
谢英鹏默然地点下头。
“这件事你觉得稀奇,还有比这更令人发指的。”苏世纪问,“谢管教,你记不记得你一次晚间值班,10监室有个少年犯闵少文喊报告,说生殖器红肿,要消炎药。”
谢英鹏回忆了下:“好像是有这码事。”
“其实闵少文生殖器红肿,完全是柯东辉弄的,他认闵少文当干儿子,让闵少文跟他在一个被窝里睡,闵少文不从,他就用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橡皮套,套在闵少文的生殖器上,他险些把闵少文弄成废人……”
谢英鹏听到这儿,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2
祁军走进了时春武的办公室,把一沓票卷放到时春武的办公桌上说:“你家老爷子不是喜欢钓鱼吗?我给你家老爷子拿点儿钓鱼票。”
时春武觉得有些意外:“你这是干什么?我老爹钓鱼也钓不了几条,不用你给他买钓鱼票。”
祁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这钓鱼票不是我买的,我有个亲戚是龙飞度假村的老板,他给我拿了两千元钱的钓鱼票。我不会钓鱼,这钓鱼票在我这儿没用。我想起那天你家老爷子过生日时说过喜欢钓鱼,我寻思还是把这钓鱼票给你家老爷子吧。”
时春武听了祁军的解释,就没再推托:“那我代老爹谢谢你了!”
“咱哥们儿还用说这些。”祁军说着出了时春武的办公室。
祁军聊号时,因盗窃判了一年徒刑,还有一个星期就释放的霍绍伟问祁军:“10监室还有‘劳动号’吗?”
“有‘劳动号’,‘劳动号’是专门侍弄柯东辉的。”祁军说,“你想到10监室去?”
“我在10监室时,跟柯东辉关系处得不错,我也快放了,我寻思再跟他待几天。”其实霍绍伟到10监室另有目的,他在10监室当过值班员,跟柯东辉关系近是自然的事,柯东辉曾跟他说过待他放了后,让他到自己的哥那儿去找点儿事做。霍绍伟知道柯东辉的哥柯东南是东林市林管局的副局长,他欲到10监室去,目的就是让柯东辉兑现承诺。
“我不知道10监室缺不缺人……”祁军说话间,见到了不远处的谢英鹏,就叫:“谢英鹏。”
谢英鹏走过来问:“什么事?”
“10监室缺人吧?”祁军指着霍绍伟说,“我这儿有个差一星期放的。”
谢英鹏没过多寻思,就说:“过去吧。”
霍绍伟捧着行李走进10监室时,他和柯东辉四目相望,会意地笑了下。
祖春山望着霍绍伟和柯东辉说:“怎么,你俩认识呀?”
霍绍伟说:“我在10监室待过,这不刚判完一年刑,还有一个星期就放。”
“看样子你俩的关系还不错,那你就侍弄柯东辉一星期吧。”祖春山看了眼吴涛说:“吴涛,你可以休息了。”
厌烦柯东辉的吴涛说:“谢谢祖哥。”
中午饭的时候,霍绍伟挨着柯东辉坐下,他见柯东辉吃着发糕,就把自己订的馒头放在柯东辉的塑料碗里说:“你吃这个。”
祖春山对霍绍伟说:“用不着你给他馒头,你自己吃你自己的。”
柯东辉把馒头拿回霍绍伟的塑料碗里说:“在这个监室里我是严管对象,馒头还是你自己吃吧。”
霍绍伟问:“那你什么时候解除严管?”
“谢管教说观察我一段时间再说,我看有他主管我,解除严管不容易。”
霍绍伟悄声问:“谢管教怎么对你这么严?”
柯东辉一时语塞,他忽地想到自己的妻子何洁曾是谢英鹏的恋人,竟龌龊地低声说:“谢管教初恋的情人让我干了,他是记恨在心。”
霍绍伟恍然地“哦”了一声。
柯东辉仍旧低声说:“我知道你到这个监室的意思,你晚间坐班时,把笔和纸偷着拿给我……”
祖春山打断柯东辉的话说:“你俩悄声嘀咕什么呢?吃饭怎么还堵不上你俩的嘴?”
两天后的一个凌晨,霍绍伟趁大家熟睡,另一个坐班的打瞌睡之机,把笔和纸塞进了柯东辉的被子里。柯东辉在被窝里写完两封信,交给霍绍伟说:“一封信给我哥柯东南,另一封信给我宁棱的朋友倪林。再一个,你给我妻子何洁打个电话,在电话里你跟她说我在看守所里不错,让他放心地在家把孩子照顾好。”
柯东辉知道,10监室每释放一个人,谢英鹏都会仔细搜身,他担心霍绍伟难以把信捎出去。在霍绍伟释放的前一天,他见祁军值班,就在祁军给在押人员放风时,眨巴下眼睛对祁军说:“祁管教,霍绍伟明天释放,你明天让他早点儿走行不?”
祁军点了下头。
第二天早6点,起铺铃刚响过,祁军就拿着释放证明打开了10监室的门说:“霍绍伟,出来。”
霍绍伟匆忙穿上衣服,走出了监室……
霍绍伟给何洁打了电话,把柯东辉跟他说的话转述给了何洁。何洁很想知道柯东辉在看守所里的真实情况,要跟霍绍伟面谈。霍绍伟告诉她自己在文化广场。
10分钟后,何洁打出租车到了文化广场,找到了霍绍伟。
何洁是小家碧玉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有美貌的容颜,有柔顺的性格,对待丈夫,情真意切;对待儿女,呵护有加。你若让这样的女人,在善恶问题上,有一种大义的认识,那是勉为其难了。所以柯东辉虽是个已判死刑的黑恶势力头目,但何洁对柯东辉的情感仍是真挚的,并伴有即将生死别离的揪心牵挂。何洁急切地问:“你在电话里说柯东辉一切都好,是真话吗?那么怎么有人说,他在看守所里很不好呢?”
霍绍伟说:“他在看守所不错,怎么说不好呢?”
何洁想要确切的东西,来证实霍绍伟说的是实话,她说:“柯东辉能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你,那么他也一定能给我写封信出来,他给我的信呢?”
霍绍伟见何洁的眼里充盈着泪水,只得掏出柯东辉写给柯东南的信,将信的背面展示给何洁解释说:“你看,他就在这张纸上留下了你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别的什么也没写。”
让霍绍伟没料到的是,何洁竟伸手把信抢了过去,她见信中写道:
大哥:
我死刑的判决能否改判?不知你办的怎么样了?我外边的朋友虽多,但这个时候别人是指不上的,唯有你能给我办事。我要活下去,哪怕在二审期间把死刑改为死缓也行。
这么多年我始终给大哥添麻烦,我若活下来,待日后报答吧!
自从谢英鹏主管我以来,我在看守所很不好过,他变着法整我,还想在我身上深挖余罪,他要是长时间管我,我是不会得好的。大哥一定要打通关节,使我脱离他的管束。祁军这人待我不错,如果他管我,什么事情还好办些。
不知道何洁现在领着孩子怎么样?我不好的事情用不着告诉她,她找我这个丈夫本来就很不幸,她知道事情多了,会更加痛苦。
送信的人叫霍绍伟,我俩在看守所里处的不错,你帮他找个事干。
弟弟柯东辉
5月8日
何洁看完信,抑制不住自己,呜呜地哭出了声……
霍绍伟从看守所放出两天后,把捎出的两封信相继给了柯东南和倪林。
3
倪林在宁棱市是个黑白道都走的人,柯东辉在没绳之以法前嚣张的时候,在离东林市一百公里的宁棱市也是有一定影响的。倪林做的是边贸生意,边贸生意竞争是很大的,他刚在生意场上起步时,曾仰仗过柯东辉,柯东辉也确实给他摆平过不少事情。柯东辉给倪林的信,内容就是让他给柯东南拿些钱,好作为二审改判时的疏通费用。倪林看了柯东辉给自己的信后,没有犹豫就在银行里取出20万元钱交给了柯东南。当倪林在柯东南那儿得知柯东辉在看守所并不如意后,就要了祁军的手机号,说他帮着疏通看守所里的警察。
祁军早晨上班刚下通勤车,便接到了倪林打进的电话:“你是看守所的祁管教吧?”
“对,你哪位?”
“我是柯东辉的朋友,我想见你。”
祁军除柯东辉的家人给过他好处外,他也在柯东辉的朋友那儿得过好处,既然是柯东辉的朋友给自己打电话,那必将是对自己有益处的,他热情了起来:“啊,是柯东辉的朋友呀!你在哪儿?”
“在监管支队大门口的一辆奔驰车里。”
“好,我马上过去。”祁军连食堂的早饭也没去吃,就奔向大门口。
祁军在大门口见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停在那儿,倪林在车里向他招手。
祁军上了车,倪林把手伸过来问:“祁管教吧?”
祁军握了下倪林的手:“对,我叫祁军。”
“我叫倪林,是宁棱的生意人。”倪林说,“柯东辉在里面给我传出信儿说你对他挺照顾,所以我今天来看看你。”
祁军谦和地说:“我对他没照顾什么,不用客气。况且他现在不归我管。”
“我知道他现在不归你管,有个姓谢的主管他,不过你该做的还是做到了。”倪林从拎包里拿出一沓钱递过来说,“作为柯东辉的朋友,我谢谢你。”
祁军客套地推脱:“不用,不用。”
倪林把钱塞进了祁军的外衣兜里说:“你就别客气了。”
祁军顺其自然地收下钱问:“你在宁棱做什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