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公司,搞边贸。将来有机会到宁棱去玩。”
“好的。”
倪林见祁军收下了钱,就提出了要求:“我到东林来,主要的事就是跟你们看守所的民警沟通,你看你能不能把那个姓谢的管教找着,咱们在一起吃点儿饭。”
倪林的要求,对祁军来讲是有难度的,但他不好回绝,他只得说:“谢管教是个挺个性的人,不过我会想办法把他约出来。”
倪林说:“那好,我等你信儿。我刚才打给你的电话就是我的手机号,你记下来。”
祁军推开车门说:“你等我电话吧。”
祁军开完早班会,来到时春武的办公室说:“时所长,我跟你商量点儿事。”
祁军这段时间跟时春武走得很近。在时春武的眼里,在八小时之外,自己和祁军是哥们儿,从工作的角度讲,祁军就是自己的嫡系。时春武笑着说:“你尽给我整事,什么商量不商量的,有事就直说。”
“是这么一个事……”祁军把事先编好的话说出来,“我在宁棱有个做生意的朋友叫倪林,这不昨天他来我安排他吃饭,在闲唠嗑当中就唠起社会关注的‘10·12’案件,结果他还认识柯东辉,两人以前关系还可以。他跟我说柯东辉是将死的人了,我想看也看不见,我就找你们看守所的民警吃点儿饭,能关照下就关照下,也就是尽点儿心意。我说柯东辉是挺敏感的人物,你一找吃饭,让外人知道了不好。倪林说我也不是柯东辉的家属,咱们谁跟谁,你们要是想多了,就当没有这码事,我就是想找几个朋友吃顿饭,行不?你说他这一说,我还没嗑唠了。”
“既然是你朋友,吃顿饭也未尝不可。”时春武心存谨慎地说,“不过除了你朋友外,不要找其他人,别因为吃顿饭,再弄出什么影响。”
“把谢英鹏拽着吧。”
时春武想了下,觉得没什么不可以,就说:“行,你订好饭店告诉我,我跟他说。”
下班时,时春武对谢英鹏说晚间五点半到燕鲍翅酒店吃饭。谢英鹏问到那么高档的酒店吃饭有什么节目呀?时春武说什么节目也没有,就是找你喝酒。
谢英鹏明白,时春武不可能没事找自己到高档酒店吃饭的,但时春武找自己的因由,他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谢英鹏按约定时间到了燕鲍翅酒店,祁军在门口迎着他说:“快进吧,就等你了。”
祁军领谢英鹏进了一个单间,单间里时春武和倪林正唠着嗑。祁军给谢英鹏介绍着倪林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好朋友倪林,在宁棱经商。”
谢英鹏握着倪林伸过来的手说:“我叫谢英鹏,是祁军的同事。”
祁军对倪林说:“谢英鹏可不是一般的警察,在单位是屈指可数的。他原先是景福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绝对是刑侦高手,前段时间在押人员检举一起特大抢劫杀人案,案件线索渺茫,我们单位的深挖犯罪科、市局刑警支队,都没破了,可到他这儿,没用几天时间,三下五除二就把案件给破了。”
谢英鹏说:“你别替我吹了。”
“看样子谢大哥很了不起!”倪林接着跟门口站立的服务员说,“上菜。”
菜上齐后,服务员打开一瓶五粮液酒给四人的酒杯斟满。
倪林支走服务员,举起酒杯,望着时春武和谢英鹏说:“我和祁军是多年的朋友,很荣幸能通过祁军认识到你们两位。今天这顿饭是两层意思,一方面我跟祁军说咱俩喝酒有些单调,你再找两朋友热闹热闹;再一个呢,在你们看守所押的柯东辉,我俩认识,如果你们能行个方便,照顾他一下呢,也是我对朋友所付出的一点儿心意吧。来,干了这一杯。”
时春武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拍了下谢英鹏的胳膊说:“倪林虽提起了柯东辉,但他是祁军的朋友,你不必多想,该喝酒喝酒。”
作为所长的时春武话虽说得明白,可谢英鹏仍觉得惊异,他没有想到这个饭局会跟柯东辉有关,他不解地看着时春武,而时春武则心无旁骛地跟倪林和祁军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谢英鹏已下定决心,这个酒局虽然刚开场,但自己得离开。
谢英鹏放下酒杯说:“对不起,我去趟卫生间。”
祁军说:“把酒喝了再去。”
谢英鹏没有理会祁军,径直向单间外走去。
谢英鹏出了酒店,给时春武发了一条手机短信:对不起,我家中有事,先走了。
4
何洁欲通过莫国良接触谢英鹏,好达到照顾柯东辉的目的。
刚下夜班的谢英鹏接到了莫国良的电话,莫国良说约了几个同学去吃农家菜,让谢英鹏在监管支队大门口等他。
半个小时后,谢英鹏在监管支队大门口上了莫国良开的别克商务车。他在副驾驶位置上扭头见车上已拉上了两个男同学和两个女同学,其中一个忧郁的面孔很有意味地看着他。看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何洁。谢英鹏避开何洁的目光,嘻嘻哈哈地挥手说了声“同学们好”。
谢英鹏身后挨着男同学梁安惠,梁安惠调侃地说:“谢英鹏,你上后边来,我给你让地方,你应当跟何洁坐在一起才对。”
谢英鹏跟何洁毕竟有过那么一段难以忘却的感情,他脸觉得有些发烧地说:“你就老实地坐那儿吧,我坐哪儿都一样。”
“看,谢英鹏脸红了。”梁安惠又不依不饶地看了眼何洁,“何洁脸也红了。”
接着梁安惠双手合一,满是感慨地说:“唉,青梅竹马的感情难忘啊!”
别人看着梁安惠的表演,哈哈笑了起来。
莫国良把车开到镜泊湖附近的一个山庄,大家下车观摩着山庄。山庄的主体建筑是个大别墅,别墅三面临水,景色优美,清静雅致。何洁忧郁的神情开朗了些,她环顾着周围的景致说:“这地方真的不错,很美。”
莫国良跟这个山庄的人很熟,山庄的人见了他,有的客气地跟他打着招呼:“莫副局长来了。”或者用脸上的微笑欢迎着他。
莫国良看了眼手表说:“10点多了,咱们先开饭。开完饭,愿意钓鱼的钓鱼,愿意逛风景的逛风景。”接着他对站在餐厅门口的一个穿着厨师服装的胖男子说:“刘大厨,给我们来两样鱼,再弄点儿农家菜。”
刘大厨说了句:“好的。”就回身进厨房忙活去了。
谢英鹏问莫国良:“你怎么想起今天找同学到这儿来呢?”
莫国良把谢英鹏引到偏僻处说:“是因为何洁要找你。”
莫国良的话,使谢英鹏想到了柯东辉,他不想跟与柯东辉有任何关系的人接触。况且在旁人面前,他更不想留下自己跟柯东辉家人接触的口实,他不由得说:“就因为何洁找我,你就张罗了这么个场合?她若有事找我,直接找我不就得了。”
“你是不了解何洁呀!”莫国良说,“何洁觉得对不起你……”
谢英鹏打断莫国良的话说:“已过去十多年的事了,这个话题就不要唠了。”
“你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莫国良说,“何洁是有事要找你,因为以前她认为对不起你的原因,她无法向你开口。昨天我刚从外地开会回来,就接到了她的电话,说有事跟我谈。她到我单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自己丈夫柯东辉被抓后,自己处境的艰难。她说柯东辉已从看守所传出信来,信上说你主管柯东辉的监室,信上还说你始终整治柯东辉。何洁说柯东辉无论是怎样的坏人,可他毕竟是跟她生活十余年的丈夫。何洁找你要说的事是,她希望看在你和她同学一场的份上,让柯东辉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少遭些罪,不要再整治他。可何洁的这些话,又无法直接找你说,所以我今天张罗了这么个场合,给何洁创造一个跟你言谈的机会,即使她不跟你说,我现在已把她要说的话转述给你了,你要是能帮她一个忙,我看你还是帮她为好,这个女人无论以前如何,但她现在还是挺可怜的……”
莫国良转述何洁的话,谢英鹏觉得不对劲儿,像是自己做了不对的事。他想作些解释,他问:“何洁没说我因为什么整治柯东辉吗?”
“这个她没说。”莫国良看着谢英鹏若有所思的表情说,“莫非是因为何洁……”
谢英鹏把话挑明了说:“何洁是不是也认为,我是因为她跟了柯东辉,我因为记恨而整治柯东辉呢?”
“她话里很明显有这个意思。”
“我估计你们都会这么揣测。”谢英鹏长嘘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坦荡起来,“柯东辉的坏,无疑会危害到别人,不整治他怎么能行?我可没有整人的瘾,更不会因为何洁跟了他,心存记恨而整他……”
“开饭了。”餐厅服务员在门口的喊声,打断了谢英鹏的话。
莫国良说:“走,吃饭去。”
谢英鹏跟着莫国良走进了餐厅。
莫国良在餐桌上给每人的酒杯里都斟上了白酒,在谢英鹏的印象中不沾白酒的何洁,竟也默许了。
谢英鹏提醒莫国良说:“你开车,不能喝酒。”
“没事,往回返时,他们山庄的人有回市里的,别人可以替我开车。”莫国良举起酒杯说,“咱们同学之间聚会的时候少,但我相信,即使我们长时间不见面,我们内心的情感仍是真挚的,来,为我们真挚的友情干杯。”
男同学随莫国良把酒干了,两个女同学也稍慢些地把杯中的酒喝了。
莫国良看着两个女同学的空酒杯,竖起大拇指说:“爽快。”
何洁起身把桌上的酒瓶拿在手里说:“这杯酒我给大家斟满。”说着,她给别人包括自己的酒杯斟满了酒。
何洁举起酒杯说:“我这杯酒是感谢的酒,你们也都知道我家发生的事情。我家发生的事情,对一个家庭来讲,是最大的不幸。至于事情我不详说了,我感谢同学们这段时间来给我的安慰,更感谢莫国良能够创造今天这个相聚的机会,出于感谢我自喝一口。”
何洁喝过一口酒后,看了眼手中的多半杯酒对谢英鹏说:“这些酒是我敬你的……”她低头思忖了一下,似乎要说些什么,可抬起头只说了一句,“一切尽在不言中吧,干。”
“慢点儿喝……”谢英鹏没等把话说完,何洁已把酒喝完了。
谢英鹏也只得把杯中的酒喝完。
谢英鹏观察了何洁,何洁像很能胜酒力似的,在外表上看不出喝多的样子。
谢英鹏不知怎么觉得头晕得厉害,他勉强应付着陪到散席。
莫国良告诉服务员准备几把鱼竿,他对同学们说:“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咱们还是钓点儿鱼拿回家吧。”
别人都响应着,唯有谢英鹏说:“我昨晚值了一宿班,有些累,想找个房间休息一下。”
“行,你休息去吧。”莫国良对收拾餐桌的一个服务员说,“你领他到客房去。”
服务员停止了手里的活,领谢英鹏到二楼,给他打开了一间客房。
谢英鹏正躺在床上酣睡间,传来了敲门声。他起身开门,见何洁站立在门口。
谢英鹏踌躇间,何洁不高兴地问:“啥意思?就让我在走廊里这么站着?”
谢英鹏把身体闪开说:“进吧。”
何洁进了客房,坐在椅子上说:“我记得你挺有酒量的,怎么今天不能喝了。”
正如何洁所说,谢英鹏喝两杯白酒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他现在清楚地意识到,今天的不胜酒力,是源于何洁的出现引起他的情绪上的反应。他内心很复杂,既有何洁出现给他带来的失落和伤感,又有对何洁的怜惜,虽然他在莫国良面前说得义正词严,但内心还是引发了对柯东辉管理上的反思……
谢英鹏解释着:“可能我昨晚值班没休息好的原因吧。”
“值班肯定是休息不好的。”何洁犹豫了下,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柯东辉在里面怎么样?”
谢英鹏的话有些模棱两可:“还可以吧。”
何洁直视着谢英鹏,突然脸色不好地质问:“我听说他在里面很不好,不好的原因是你整治他。”
谢英鹏避开何洁的目光,站立着面冲窗外说:“柯东辉在里面很不安分,监管场所对不安分的在押人员采取些措施是正当的。”
“他是我丈夫,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何洁离开椅子,神经质般地在谢英鹏的身后抱住他的腰,把泪水婆娑的脸贴在谢英鹏的背部说:“谢英鹏,我求你了,照顾下柯东辉吧,他毕竟是我的丈夫呀!”
何洁的举动,让谢英鹏怔住了,他边心里告诫着自己:一切都过去了,边轻掰着何洁的手说:“何洁,别这样。”
何洁松了手,不过脸仍旧贴在谢英鹏的背部说:“看在你我有那么一段感情的份上,你就答应我的要求吧!”
何洁的这句话,再次刺激了谢英鹏,他轻笑了一下说:“你很会利用感情啊?用过去你跟一个男人的纯真情感,来实现你对另外一个男人,也就是对你丈夫的关照……”
谢英鹏的话,也显然刺激了何洁。她转身到谢英鹏前面,用带有仇视的目光盯着谢英鹏,偏激地说:“你是不是因为我跟了柯东辉,没有跟你,于是你心存记恨,借机挟私报复。”
何洁的这句话虽然刺耳,不过谢英鹏已意识到她或许会说这句话,他淡笑下说:“何洁,你想得太复杂了。”
“铃铃”谢英鹏放在床边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拿起手机接听电话,电话是莫国良打来的,问他是否可以走了。谢英鹏说走吧。
谢英鹏把手机揣进裤兜,拿起衣架上的外衣说:“我们该走了。”
何洁沉默着,很不是心思地随着谢英鹏出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