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秦王政发豺音是因为他患上了支气管炎,而不是因为咬掉了舌头。试想,若秦王政真的把舌头给咬掉了,那宫中的御医可是如临大敌的,医疗记录上肯定会重重的大书一笔,即使不能把舌头掉了的真正原因写上,也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这件事的根本起因掩盖过去。然而各种以宫中档案为参考依据的正史却对此只字不提,这不能不让人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秦王政确实有可能知道吕不韦和庄襄太后奸情,就算二人做得再隐蔽,随着赢政的逐渐长大,权势也日益增强,朝中对吕不韦不满的大有人在,将此事委婉地透漏给秦王也是扳倒吕不韦的一个好办法。因此当庄襄太后提出搬出王宫的想法后,秦王政也愿意母后离吕不韦远一些,免得再发生更大的丑闻。于是建议:“雍州(今陕西凤翔)正在成阳西200多里,且有现成的宫殿,母后住在那里最好不过。”
于是庄襄太后带着缪毒迁往雍城大郑宫。这里僻静无人,两人更加无所顾忌,太后竞在两年之中连生二子,养在密室中。庄襄太后还奏称缪毒代王服侍太后有功,请封给其土地。遵从太后之命,秦王封缪毒为长信侯,把山阳的土地赏赐给他。
得了势的姆毒现在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他非但不感谢吕不韦的引见,反而想与吕不韦分庭抗礼。他广召门客,拥有客僮数千,朝臣中的不少趋炎附势之徒纷纷从吕不韦的周围脱离,去投靠了缪毒。
秦王政九年(前238)赢政已经22岁,但还未加冕。庄襄太后传下令来,让秦王在德公庙举行加冕仪式,佩剑,并赏赐文武百官酒肉,大吃大喝五天这时,缪毒与手底下亲信一边饮酒,一边赌博。到第四天缪毒与中大夫颜泄赌了几场,连连失利。也是缪毒酒喝得过量,不肯认输,要求复盘,颜泄喝得半醉,硬是不肯答应。两人说着说着就红了脸,动手厮打起来。这下子,缪毒恼了,破口大骂:“我是当今大王的假父(后爸的意思),你小子算老几,敢对我动手?”
颜泄见撂毒动了怒,叫他这一骂,吓得酒醒过来,掉头就往外跑,只顾低头逃命,正遇上秦王政从祈年宫出来。
颜泄见秦王政在此,好像见了救星,号啕大哭,向秦王请罪。秦王政是何等聪明,见颜泄这番模样,料知其中必有隐情,不发一言,只吩咐一声:“快扶颜大人到祈年宫歇息!”便在众人护卫下,回了祈年宫。
姆毒带领亲信追到这里,见是秦王政在那里,不敢再往前追,只好悻悻地转身回去了。回到祈年宫,秦王政屏退左右,亲自审问颜泄:“颜大夫何故惊慌,快如实对寡人讲来?”
颜泄这才将他如何与长信侯饮酒,如何赌博,长信侯如何赖账,翻脸,动手打人,又如何骂他等情节,一一向秦王政做了哭诉。未了,又向秦王奏道:“姆毒其实不是太监,他假装受了腐刑,私自服侍太后,现在已经生下了两个儿子,藏在了大郑宫里,用不了多久,就要谋权篡位了。”
听完颜泄所奏,秦王政直气得眼中冒火,叫颜泄不得泄露,立即召人进来,秘密将兵符交予来人,令他速去岐山,召大将桓漪领兵前来护驾。
谁知此事被卧底在祈年宫里的两名内史看到。这两人平时很受庄襄太后和缪毒的器重,得到很多好处,已成为缪毒死党。乘间隙,偷偷溜出祈年宫,将秦王召兵来雍城的消息向缪毒做了报告。
这时好毒酒已醒了,闻讯大吃一惊,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光着脚向大郑宫跑去。不等通报,径直去见庄襄太后,将紧急情况对庄襄太后说了之后,征求庄襄太后意见:“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除非乘桓龄兵还没来,把宫里的骑卫卒和宾客舍人全都发动起来,攻打祈年宫,杀了秦王,你我二人尚可保住一条性命。”
庄襄太后听了又惊又怕,没了主意:“宫里的那些侍卫怎么可能听我的命令呢?”
见庄襄太后如此,磐毒急了,连哄带劝地说:“你把太后玉玺借我使使,我把它当作国君御宝用。就说:‘祈年宫出现了叛上作乱的贼人,秦王有令,召大郑宫里的侍卫一起去救驾。’他们应该没有不遵从的。”
庄襄太后方寸已乱,无可奈何地说:“但凭你做主好了。”便取出了玉玺交与姆毒。
姆毒假造了一份秦王亲笔信,加盖上庄襄太后的玉玺,亲自骑上快马遍召宫骑卫卒,又集合起本府宾客舍人,拿起武器,由缪毒和内史肆、侍卫竭三人分别带领围攻祈年宫。祈年宫内的秦王政见情势危急,便登上高台,对围宫军吏高声大喝道:“你们为什么围宫?还不马上给我滚蛋!”
围宫的军吏大多数不明真相,见秦王没什么事,反而责骂他们犯驾之罪,一个个吓得纷纷后退。有个胆大向秦王说:“长信侯传言行宫有贼,特来救驾。”
秦王政对宫外军吏大声喊道:“众军吏听着,宫中无贼,长信侯就是逆贼!”众军吏听了此话,散去大半。
姆毒见此惊慌失措,督促手下亲兵、宾客加紧攻打祈年宫。
秦王下令道:“活捉缪毒的人,赐钱百万;杀了他并把他脑袋呈献进来的,赐钱五十万;能砍掉一个造反之人脑袋的,赐爵一级;不分贵贱,赏格一律同等看待。”
这项命令一下,军吏、内侍反戈相击,越斗越勇。姆毒死党不敌,渐渐退却。
看到大势已去,磐毒带领亲信杀出一条血路,打开东门外逃。正当缪毒一伙急急如漏网之鱼仓皇逃命之时,正遇大将桓漪奉命领兵前来救驾,当即将谬毒等叛党生擒活捉。继而挥兵前进,清剿余党,不一会儿,就完全平息了这场暴乱。
平定暴乱之后,秦王政寒自带人到大郑宫搜索,从密室中搜出庄襄太后与缪毒所生的两个儿子,命人装入布袋,乱棍打死。听到孩子的哭叫声,庄襄太后心如刀绞,但也不敢出声向秦王求情,只能暗暗垂泪。
处理完毕雍城诸事,秦王政也不向庄襄太后告别,气呼呼地回到了成阳。
经审讯,得知吕不韦与太后通谋,贿通主刑官吏,诈称阉割,使磐毒混入宫禁等详情。于是将缪毒处以车裂之刑,夷灭三族,并将其他参加谋反的人一并处死,先后处死了1000人之多。
秦王政怒犹未息,令将庄襄太后从大郑宫迁出,迁到最小的械阳宫居住,并派300士兵日夜看守,不许宫中人等随便出入。
而对于吕不韦,则因送假太监进宫伴太后,犯下欺君之罪,本当连坐,因念他侍奉先王有功,功罪相抵,免去相国职衔,勒令回河南乡下闲置。
将庄襄太后迁至械阳宫后,秦王又下令道:“敢为太后求情的全都宰掉,把他的手足四肢全都砍下来,给我摆在宫门外,我看谁还敢胡说八道!”结果进谏者一连被杀27人。最后还是足智多谋的客卿齐人茅焦用激将法说服了秦王。
秦王问:“你没看见台阶下堆的死尸吗?”
茅焦从容不迫地答道:“臣听说天上有28颗星宿,现在台阶下才死了27人,我来就是想凑足28宿之数,并不惧死。臣又听说活着的人不可忌讳死,当国君的人不可忌讳亡国。忌讳死就不可以得生;忌讳亡就不可以得存。生死存亡是圣明君主急欲知道的,难道大王就不想知道吗?”“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大王酿成大错,难道自己还不知道?隔离生母,有不孝之行;处死谏士,有暴君之举。如果天下人知道此事,就会逃离秦国,没有人再愿意为国效力,臣恐怕秦会亡国,暗地里为大王担心啊。我的话说完了,请大王杀吧!”
秦王政大概考虑到自己刚刚亲政,如果连自己的母亲尚且不能容纳,确实容易招致天下人误解,这才接受了茅焦的劝告,亲率人马,浩浩荡荡接回庄襄太后。母子见面,自然免不了庆贺一番。但是,从此太后再不能在政治舞台上占有一席之地了,而是只能作为秦王、秦始皇的母亲,在后宫中尽享“天年”。
即使如此,庄襄太后的生活也不能重现往日的风光了。对于这段经历,秦王政始终是不能原谅的,庄襄太后也就只能在深宫中孤独地打发残生。秦王政十九年(前228),庄襄太后病死,跟庄襄王合葬一处。秦王统一华夏之后,追封庄襄太后为“皇太后”,也算给他的母亲一个交代。
然而,对于该丑闻的幕后策划者,秦王可就没那么心慈手软了。因为这个人不仅让秦王卷入了后宫丑闻的风波,更成为了他满足自己无限权势欲望之路上一个必须逾越的障碍!
艰难的夺权路
后宫的丑闻彻底震怒了秦王政,这也是他即位以来第一次大开杀戒。通过这件事,秦王政意识到,他这个位置并不是高枕无忧的,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隐患正威胁着他的权力。在这个外强虎视、内贼偷觑的时代,若想立于不败之地,唯有比强者更强!现在已不是昭王和庄襄王统治下的时代了,仁政已经无力将国家带到更高的高度。当年秦国通过商鞅变法,率先走上了封建主义道路,使得国力强盛于其他国家。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其他诸强也纷纷开始了变革行动,大有赶超秦国的趋势。这样一来,秦国原本所具有的优势正在为列强逐渐蚕食:昭王围赵失败、蒙骜兵败河内,这都是六国崛起的征兆。虽然吕不韦持政期间也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但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的秦国,此时只能维持自保,而无力再向前迈进。因此,秦王政下定决心,要以铁血政策来改变秦国现在的被动局面。
想要达到目的,必须先从内部进行调整,第一个被试刀的,就是吕不韦!
虽然现在的吕不韦已经因为缪毒事件而被迫回老家赋闲,但他在朝廷中的余威尚在,朝中仍有不少他的心腹。当秦王尚未决定如何处理吕不韦时,朝中大臣就纷纷上奏力保,各国国君及权要都派使者来说情,民间发动请愿,希望免处吕不韦罪责的人,更是逐日有加。
经过调查,秦王政发现,吕不韦的势力不但遍布秦国内外,而且已深深扎根于民间的各个行业;不只是官僚体系,就连士、农、工、商各个阶层,都存在着吕不韦的影子。因为吕不韦不只是相国,也是大地主、大工业家、大商人和知识分子精神上的领袖。他会赚钱,也会用钱,他利用权势赚来的钱,再用来收买人心,增加他的权势和影响力。而且,退下去的吕不韦仍控制着秦国的财经动脉。每逢出兵或国家有重大开支,国库还得向他和他的利益团体设法调借。
更使秦王政不安的,是吕不韦在秦国和国外的潜在势力,在这次吕不韦被赶回老家时充分展示出来。
在他诏命公布后的一个月里,成阳城似乎变成了吕不韦城,从早到晚,无论是富贵人家,茶楼酒肆,或是街巷市井,上自君侯大臣,下至贩夫走卒,口中谈论的都是吕不韦,设宴送行的、赠送纪念物歌功颂德的,更是无日不有。
吕不韦起程的那一天,送行车队长十多里,沿道的几案从成阳东门一直排到十里长亭,送别宴毕,还有人送过渭水的。吕不韦到家之后,河南就取代了成阳的地位,变成了政治、经济、外交甚至是文化中心。各国使节或是来访大臣,到咸阳之前,都会先到吕不韦那里停留议事,到达成阳见秦王政时,所提出的往往是在吕不韦那里得到的结论。在成阳的大臣遇有重大问题和疑难杂症,也会和吕不韦书面往来商议,甚至是远到河南当面请教。在文化中心方面更不用说了,吕不韦免去相国,闲暇时间更多,他召集门客吟诗著作,齐议时事,俨然成了清流首脑。
吕不韦的有形无形势力以及他控制着的秦国经济,正逐渐将秦国的国力变成他和他利益集团的私人势力。因此可以说,吕不韦只要活一天,秦国就不是属于秦王的。
除掉吕不韦已经是刻不容缓之事,但秦王想撼动吕不韦却没那么容易。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贸然采取行动,很可能逼得他造反。老吕不是姆毒那种无赖,他的计策与计划一定会做得相当周全,只有先将他的产业能国有化的都国有化了,不能国有化的都加以重税,让吕不韦和他的人负担不起,只有慢慢脱产;然后在朝堂上夺取主动权,让吕不韦先在朝中威风扫地,让那群老家伙无话可说;最后再擒贼擒王,直接对吕不韦下手。树倒猢狲散,吕不韦一倒,他编织的那些关系网也自然会冰消瓦解,而那群没有了主心骨的门客,更掀不起大风大浪。就算是吕不韦被逼得造起反来,自己已经把军权握在了手中,任凭吕不韦再怎样,他手下的那群乌合之众也是敌不过朝廷的正规军的。
经过周密的调查,秦王政已经掌握和编织了足以置吕不韦于死地的证据。
他决定动手了。
秦王政十二年(前235)的一天,彻夜未眠的秦王政终于提笔写下了一封给吕不韦的信:
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徒处蜀!这封信写得可谓是毫不给吕不韦以颜面,他把吕不韦对秦国的贡献彻底地抹煞!秦王政心里也明白,吕不韦对秦国的贡献其实是巨大的。他抱着“欲以并天下”的心愿,为秦的统一事业做出了贡献。并且在战国时期学术思想“百家争鸣”的历史背景之下,吕不韦有着要求思想统一的倾向。所以吕不韦要门下客人,个个著其所闻,综合百家九流之说,畅论天地万物古今之事,最后汇编成书,名日《吕氏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