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的话无异于夏日惊雷,将刚刚安静地氛围炸成了一锅乱粥。
“胡说!”肖氏脸色惨白,险些晕倒,勉强支撑着反驳:“你仔细看看,我女儿还是个未出阁的闺女,哪里像是有孕的,你可别弄错了人!”
大夫却笃定地说:“没可能错,就是有了身孕。”
“云歌不是那样的人!”是陈书晗坚定地反驳。
也有夫人嗤笑:“哟,还说不是那样的人,先前就听说慕家小姐跟人私定终生,还在周家的别院幽会,想不到原来是孩子都有了。我还听说,先前慕家死活要与徐家退婚,徐夫人亲自上门来要个说法,还被慕家拦在大门外,原是有这一层缘故在其中啊!”
“商户就是商户,再多银子,也是没什么教养啊!”
“……”
慕云歌默默地听着,一一记下说这些话的人。她记得赏梅那一日,徐夫人在门口候着却不进来,原来是为了颠倒黑白演戏给旁人看。好伎俩,她倒是又学了一招,委屈自己有时候就是打压别人的上上之策呢!
肖氏急红了眼睛:“胡说,我女儿是清白的,周夫人可以作证的!”
她说着话,眼神急切地转向周老太太和周大夫人,希望她们按照约定好的,站出来帮慕云歌澄清事实。
周大夫人收到她的祈求,脸色十分为难地看了看慕云歌,才说:“那日我跟云歌一直在一起,期间就分别了不到一个时辰,想来云歌一定是被冤枉的。”
“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也够办很多事情了。”刚刚那夫人不依不饶。
肖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周大夫人。
很久,她的目光才从周大夫人的脸上移开,落在周艺璇的身上,随即落在紧张地看着周艺璇的徐长海身上,蓦然扯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她算是明白了,这是一个阴谋,一个让女儿声名扫地、徐家顺利退婚的阴谋!
慕云歌一直瞧着肖氏的脸色,见肖氏脸色凄苦的冷笑,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从现在起,肖氏再也不会相信周家了。她目光扫过诸人,待看到常青藤边角站着的佩欣,和佩欣身边的人时,她才慢悠悠地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角,歪着脑袋打量这个大夫,轻轻一笑。
那些夫人一直在看慕云歌,见她沉稳如泰山,脸上带着端庄的笑意,一时间也纳闷了。
这后园一下子安静下来,人人都瞧着慕云歌,看她究竟是要干嘛。
只见慕云歌福了福身,直起身来直视大夫,一字一句说:“大夫说云歌有孕,敢问有孕多久了?”
大夫被她气势所惊,等明白她的话,立即下意识地去看周老太太的脸色,先前可没就这个问题对过口风,他不知道说多久才合适,只好瞎编:“已有身孕一月有余。”
“哦~”慕云歌恍然大悟地点头:“一月有余。”她说着转过身,看向周大夫人,似笑非笑:“可云歌记得,云歌去周家别院赏梅,也不过是前几天的事情啊!”
徐夫人立即接口道:“说不定你在去别院之前,就已经跟人有私了呢?”
慕云歌不置可否,只是抬起头,对远处的佩欣微微示意。
佩欣接到她的指示,立即带着一个老头从常青藤外赶了过来,到了慕云歌跟前,才说:“小姐,梅太医到了。”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慕云歌微笑着解释:“这是梅太医,刚从京城回来不久,是宫中专门侍奉皇上的御医,医术最是高明不过。今日早起云歌就觉得不舒服,特意让丫头去请的。虽然现在症状已经消失了,可女孩子家还是谨慎些好。梅太医,请您帮把把脉?”
梅太医点点头,在慕云歌手腕上搭了丝绢,认真诊断起来。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说:“慕小姐最近忧思过滤,有些血气不足,待我开张药方,连续服用三天就没事了。”
“就这样?”旁边有人不敢相信:“不是说惊动了胎气才会头晕吗?”
徐夫人心中忐忑,也跟着说:“该不会,你是慕家花了银子请来的托儿吧?帮着遮掩慕家大小姐的丑事!”
梅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胎气?托儿?你当我梅长林是什么人!老夫一生行医,圣上跟前也敢直言不讳,岂是那种无才无德、满嘴胡话的无良之辈?”他说着,有意无意地扫过先前的大夫,一脸蔑视,刚刚这人的诊断,他也听到了。人家好好的闺女,非得毁了人的名声,这人的品行实在是恶劣!
梅长林?那不是刚刚退休的太医院首席御医,官正一品的朝廷大员吗?
他这么说了,自然就假不了了!
慕云歌毫不意外地道谢,眼圈扫过周老太太和周大夫人,以及一脸苍白的周艺璇,停留在徐长海的脸上。
两人自定亲以来,徐长海只觉得一个商女,能有什么好品貌,是以从未好好看过慕云歌。今日这一见,才觉得慕云歌气度雍容高贵,精致面容有种不容亵渎的圣洁,竟是前所未有的美丽,跟她一比,旁边的周艺璇真是俗不可耐!
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这个慕云歌这般漂亮,他就不退这门婚了。
这样的美人,就算是娶回去做个摆设,也是很有面子的啊,尤其这个美人身后,还是一座金山银山呢!
慕云歌的眼波在他脸上转了下,见徐长海脸上露出令人恶心的****,她收回目光,对梅太医说道:“梅太医,我璇姐姐身体不舒服,你也帮忙看看吧。”
周艺璇一听这话,脸色更见苍白,立即缩手躲开:“滚开,我好好的,不用诊脉了。”
梅太医整日里生活在宫中,这些个见不得人的把戏烂熟于心。他见慕云歌气质清雅,心中存了好感,又见周艺璇左躲右闪,分明有鬼,倔脾气上来,当即哼哼:“看病将就望闻问切,不用把脉老夫也能够看得出来,你面色白中带黄,气味偏厚,分明是有了身孕。又由于震动导致胎气不稳,才会宫室出血,有滑胎之象。”
慕云歌更是趁热打铁,一脸委屈、泫而欲泣:“璇姐姐,你有了身孕,为何不肯跟云歌明说?虽说云歌跟徐公子已经定亲,可你是我的亲表妹,云歌如何舍得委屈了你,去给徐公子做小?”
她这一说,众人才想起来今日这出戏码有多荒唐!
在别人家偷qing,对象还是主人家的未来女婿,两人还有了私生子。还说自己是官家小姐,有哪家官家小姐,上赶着给别人做小不说,还反咬正室一口?
丢人!太不要脸了!
一下子,众人看周家人的眼光都换上了赤果果的鄙夷!
慕云歌见效果已经达到,随即一收委屈,换上义愤填膺之色,对梅太医福了福身,正色道:“梅太医,小女子想请问一下,按照魏国的行医法,对医术不精、草菅人命的大夫,该当处以什么样的责罚?”
梅太医冷哼一声:“视情况而定,若是诈骗钱财,则免去行医资格,《医者录》永不收录其名,并处以五百两银钱罚款;若是伤及性命,按律当诛。”
“这个庸医,我璇姐姐明明怀有身孕,他却诊断为小病,胡乱用药。我怀疑我璇姐姐流血不止,正是其过失。又冤枉小女子有孕,毁我清誉,请梅太医为小女子和表姐做主!”慕云歌蓦然抬手一指那大夫,盈盈拜倒。
先前断定周艺璇的大夫听了这话,两腿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
他本来就是小巷里的草堂郎中,帮着左右邻舍看看小病,哪有什么大本事?若不是求财,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捏这么个惊天大谎啊!
他不敢迟疑,连连磕头求饶,把知道的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大人饶命啊,小人是无辜的啊!”他抬手一指快要晕过去的周老太太,老泪纵横:“小人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肝,周老夫人答应给小人一百两银子,让小人这么说的啊!”
后园片刻安静,就听见众夫人唾弃的指责:“周家也太不要脸了吧,小姐抢了人家的未婚夫,还要费尽心机来毁人女儿的名声!”
“就是,若不是今日梅太医在,慕小姐可不是百口莫辩了吗?”
“该不会,前些天说慕小姐与人有私,也是周家特意传的吧?听说,去的就是周家的别院呢!”
“我看有可能!”
“……”
事情急转直下,周老太太也搞不明白,明明是争对慕云歌的,怎么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周家从此声名扫地,周老太爷若是泉下有知,估计都会从坟墓里跳起来劈头盖脸给她一顿揍。
她两眼翻白,就要晕了过去。
周大夫人连忙扶住她,明白她是给自己借口离开慕家。周大夫人给徐夫人使了个眼色,打算先离开这里再商量对策,当即道:“娘,你头风病又犯了?儿媳先送你回府吧,这些闹心事以后再说。”
慕云歌哪会这么轻易就放她们离开,见这些人要走,她蓦然出声:“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