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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为政的道与术(3)

宋仁宗时,海盗进攻江苏高邮,知军晁仲约兵力少,就让富人拿着财物、酒食去迎接海盗,以阻止海盗攻城。朝廷得知后,大臣富弼提议将晁仲约正法,但范仲淹反对,仁宗接受了范仲淹的意见。富弼非常气愤,范仲淹说:“本朝从太祖开始,非谋逆之罪,难得处死大臣,这难道不是一种美德吗?怎么可以轻易破坏?至高无上的皇帝,一旦做顺手了这种事,阁下与我恐怕性命难保啊!”后富弼因事害怕皇帝处罚,这才感叹范仲淹之眼光。

宋仁宗时,大臣石介编撰《三朝圣政录》,献给仁宗。献之前,请教宰相韩琦。韩琦指出其中一件事:太祖沉迷一宫女,耽误上朝;群臣议论纷纷,太祖将宫女杀掉。韩说:“这种事可以值得万代千秋效仿吗?自己沉迷于宫女美色,过后后悔又将她杀掉!宫女有何罪?这种事列于其中,恐怕不是劝君为善之道。”石佩服,删去。

宋仁宗时,大内发生火灾,一片狼藉。第二天清早,大臣上朝,宫门未开,许久仁宗才来到拱宸门楼,隔帘面向群臣。百官一起跪拜,只有宰相吕端站立不动。仁宗派人问他何意,吕端答:“皇宫火灾,大家想一见圣颜!”仁宗只好拉开帘子,靠着栏杆向下让群臣瞧。吕端认清是仁宗后,这才跪拜。后世因此赞吕端“大事不糊涂”。

宋英宗刚死,宦官急找太子进宫。太子尚未到达,英宗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大臣曾公亮不觉惊愕,急忙通知韩琦,想让他阻止太子进宫。韩说:“就算先帝死而复活,也只能是太上皇,太子为何不能进宫?”说完,再次派人催请太子进宫即位。

北宋名相王旦,曾任兖州景灵宫朝修使,宦官周怀政随行。每次有人求见,王旦都必定等侍从到齐后,穿戴整肃,然后才正式接见。听来人说完事情后,立刻起身退堂。后周怀政因事被杀,朝廷一点都没怀疑王旦。

北宋时,大臣范镇在朝廷很有威望。子弟们到外地任职,纷纷向范镇求取介绍信,范都予以拒绝,并说:“在仕途上,特别是处在高位的人,不可结交太多的人,以及接受别人的恩惠。不然,你就很难再有所作为。”

宋英宗即位,依例赏赐群臣。过后,英宗又给予大臣富弼例外赏赐。富弼说:“我如果接受皇帝例外赏赐,那以后皇帝做例外之事,我有何脸面去阻止?”坚辞不受。

宋哲宗即位初期,年幼,大臣每奏事,都直接禀告宣仁皇太后,而不理哲宗。只有苏颂每次都要征求哲宗的意见。哲宗亲政后,许多大臣被贬,御史想连苏一并弹劾,哲宗说:“苏颂素来通晓君臣大义,不要轻率地议论这位国老!”于是,苏继续在朝为官。

北宋末年,太监冯益有违法事,大臣张浚请求予以处斩,大臣赵鼎认为流放即可。张浚十分生气,赵鼎解释说:“太监身心扭曲,报复心强,如果操之过急,他们勾结起来,危害很大。而缓慢处理,将冯益贬到远处,宫中空出一个位子,宦官们图谋晋用,互相争斗,岂不有利于社稷?”张服。

明朝时,罗通以御史的身份督察四川。蜀王财富甲天下,进出僭用天子仪仗。按察使来见罗通,说如果按实情上奏,怕蜀王会有灭顶之灾。罗通说:“这很简单,你们就偷偷告诉蜀王,这些仪仗是唐时玄元皇帝庙(玄元皇帝庙,安史之乱时,唐玄宗所建)中的供器,不能私用,应该将他们送回去。”依此而行,救了蜀王一命,蜀王从此也收敛起来。

以退为进法。光绪皇帝满十八岁了,慈禧表面上不得不“归政”,但心里又不愿意,仍然是什么事都不肯放手,大臣的奏折虽然标明是呈给皇帝看的,但最后往往仍要送到太后手上。支持光绪亲政的御史屠仁守,为此上了一道奏折,公开要求政务文件、官员奏章都必须写明“皇太后圣鉴”字样,也即,以后大家的奏章干脆直接呈给太后批示。拿到这份奏折,慈禧很恼火,只得再次声明自己已经“归政”。

阻塞言路,后果很严重。清朝道光皇帝初即位时,对政务不熟悉,批奏折便成为一项苦差。军机大臣曹振镛献计说:“现在天下太平,根本没什么大事,都是官员们危言耸听,说这不好那不对,以此邀功。皇上要是因此指责他们,人们会说您不听劝谏。我建议,您奏折不必全看,挑几个奏折上的文字错误,狠狠地批评一下,官员就会认为皇上明察秋毫,以后就不敢胡乱上奏了。”道光一听,认为是好主意,就按此办理。很快,官员们都轻易不敢上奏折了,生怕被揪小辫子,以至于太平军初起时,官员们都不敢上报。不能因为怕得罪人,就轻易拿领导当挡箭牌。武则天主政时,很多人因牵涉进徐敬业叛乱事件,被贬职或流放。有一官员被贬后,来找宰相们打听原因,蹇味道把责任推给武则天,说:“这是太后的旨意!”刘祎之则把责任揽自己身上,答复说:“是我奏请太后的,你依例应该降职。”武则天知道这事后,把蹇赶出中央政府,而大大表扬了刘。

对领导的意思要顺着,不可逆着来。唐初卢祖尚,很有才干,有一回交州都督(辖地包括今越南以及我国广东、广西各一部分)犯了事,被撤职查办,朝廷讨论继任人选时,大家都推荐卢祖尚。唐太宗亲自找卢祖尚谈话,说:“交州这地方很重要,必须选个好干部去当长官,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卢祖尚当时应允了,但隔几天后又反悔,觉得交州太远,去那当官不是个好差事。太宗跟他谈话,开导他,也没用。太宗很生气,说我安排个干部都安排不动,这哪行!于是将卢斩首。

领导也是人,和领导建立起了“谈心”的感情纽带,就会更容易获得支持。曹丕和曹植兄弟俩,都很优秀,老爸曹操下不了决心选谁来接班。一次曹操要领兵出征,哥俩去送行,曹植给父亲朗诵了自己连夜写的一首诗,文采飞扬,曹操赞赏不已;曹丕则上前就哭,一副既舍不得父亲离开、又为父亲身体担心的情形,曹操感动不已。感动当然比赞赏好,在父亲的支持下,曹丕后来顺利接班。

隋文帝让杨素建一座皇家别墅,杨素把事情交代给封伦。别墅建好后,文帝来检查工作,看了后觉得建筑太过华丽,大骂杨素:“花这么多钱,把房子建得这么奢华,你是存心想让老百姓都骂我是吧?”杨素一脸沮丧,回去后找来封伦,准备也一顿大骂。封伦说:“你别怕,明天等皇后看了,你就等着领赏吧!”果然,第二天,文帝和皇后笑眯眯地表扬了杨素,又奖给他一袋珍珠宝贝。封伦解释说:“皇帝得听皇后的,皇后喜欢漂亮的房子,所以有奖!”

宋真宗想搞形象工程,去泰山封禅,但宰相王旦坚决不同意。一天,真宗把王旦找去喝酒,喝完酒又送了王旦一坛酒。王旦到家一看,这哪是酒啊,是一坛子金银珠宝!王旦明白了,还是为了封禅这事,领导都低姿态到这程度了,不同意也不行了。第二天,王旦上奏,积极组织封禅大典的筹备工作。

历史上也有一些耿直之臣始终不肯给领导面子,从而惹祸的。唐高宗想立武则天为皇后,向元老重臣、舅舅长孙无忌说尽好话,又派人悄悄地往长孙家里送去十车珠宝绸缎,长孙仍不同意;武则天让自己的老娘跑到长孙家,说好话请求他,长孙仍不答应。后来高宗突破障碍,成功册立武则天为皇后,夫妻俩便开始报复长孙,长孙一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荣盛上百年的长孙家族从此没落。

做官要有官商,有些人一辈子身在官场,却依然不能明了其中的奥妙。刘祎之是唐睿宗登基前的旧班人马,睿宗即位后,实权掌握在老妈武则天手里。有一回刘祎之得罪了武则天,被下狱,睿宗当然要护着他,于是跑去向武则天求情。有人来告诉刘祎之,说皇帝亲自为你求情去了,你肯定没事。刘祎之一听,摇摇头,说:“皇上不去求情还好,一求情,这不是催我死吗?”果然,处决令很快就下来了。

苏轼因乌台诗案入狱,朋友张方平想救他,写了封情绪激亢的信,往各衙门去投,但各府都不接收。后来苏轼出狱,看到张方平的这封信,吓得直吐舌头。苏辙也看了信,跟人感慨地说:“幸亏这信没有投递成功,不然苏轼就没命了。苏轼就是因为名气太大,招人嫉恨,这信里却还说什么苏轼文章天下奇才,皇帝要是看到,岂不抓狂!”别人问,那应该怎么写,苏辙说:“只说本朝成例,不杀士大夫,皇帝怕负恶名,自然不肯杀苏轼了。”

“拍马屁”也要“拍”得其所。南宋时,钱塘县令程松寿,千方百计想拍韩侂胄的马屁而拍不上。韩有个小妾,因故被赶出韩家,程听说了,赶忙花大价钱买到家里,好吃好喝供着。没几天,韩又念起这个小妾的好来了,派人去找,程赶紧把人送回来,并说明情况。韩很高兴,提拔程做了谏议大夫。不料程嫌官位不够大,又买了一个美女,取名“松寿”,送给韩大人。韩很喜欢,问她怎么和程大人同名,美女答:“就是想让您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能想起程大人呀!”韩只好又给程升官。

清人沈德潜在书中记载说,嘉靖时,道士张振通写了二十多首诗,拍皇帝的马屁,并请求皇帝赐序,结果马屁没拍着,嘉靖皇帝不给好处,反而把他打入了大牢。沈德潜的评论是:皇帝喜怒无常,拍马屁有没有好处,得看运气,所以,刻意去讨好领导是没有用的。

明宣宗爱搞怪,常把金豆子撒地上,看下人哄抢,以此为乐。有一回去史馆,又玩这游戏,把金豆子撒地上,让大臣们随便捡。皇帝发话了,大臣们不敢怠慢,何况捡到了都是自己的,于是都撅着屁股捡金豆子。只有李时勉有志气,不为所动,皇帝觉得很没面子,便从衣袖里取出钱来,赏赐李。

清朝康熙年间,有人状告大臣高士奇,说他收受大量贿赂,财产来历不明。康熙把高士奇找来审问,高回答:“大臣们之所以愿意馈赠我一些好处,那是因为皇上您宠爱我,都是给您面子,不然我高士奇算什么!再说了,我有因为收人家的钱,而影响过皇上您的决策吗?没有呀!所以说,他们想收买我也没用,而我则因此而得以衣食无忧!”康熙帝遂不再追究。

清朝康熙年间,大学士明珠管理下人很有一套。明珠做了多年大学士(相当于宰相),门客家奴众多,但都不敢胡作非为,这一点,深受时人赞扬。明珠的方法是“高薪养廉”:广置田产,让奴仆们打理,给他们很高的薪水、奖金,但不能在外面做生意,更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谁要有不法行为,非杀即逐。幸而没被杀而赶出明府的人,基本上就等于失业了,没人再愿收留,人们会说:“你在明府都混不下去,在别处还怎么混?”

在上级面前,气要受得,让你等,你就得等得。清朝乾隆年间有位官员叫王文治,他在做云南太守时,一天去拜见云南督抚,在客厅等了很长时间,以至于肚子饿了、口渴了,累得打哈欠伸懒腰了,还是没有见着长官一面。王文治因此作诗云:“平生飞扬跋扈气,消尽官厅一坐中。”与领导保持距离,也是一种官场艺术。北宋时,唐肃与丁谓对门而居。后丁谓将入朝为高官,唐肃就迁居远处。有人问他为什么,唐肃答:“丁谓入朝肯定会担任重要官职。住这么近,我如果与他亲热,别人会认为我在攀附他;如果不理他,丁肯定会内心不满。所以,不如干脆搬离。”

王守仁平定宁王朱宸濠之乱后,非常担心朝廷当权宦官陷害自己。有一次,恰好两位宦官来王守仁辖地办事。王守仁就请他们饮酒,喝到一半时,他拿出两箱书简交给宦官,全是宦官结交宁王的信件。宦官感激,此后无一宦官说王守仁坏话。

做领导的,既要一碗水端平,又要特别人才特别对待,着实不易。清朝陶澍做两江总督时,严禁下属官员花天酒地,发现了就要痛骂,唯独对胡林翼特别优容。有人说:“胡林翼和我们一起去的,怎么您从不骂他啊?”陶澍答:“胡林翼以后要干大事的,有他操劳的时间,现在就当是把以后的补上吧。”后来胡林翼创建湘军,规划战略,为最终平定太平天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因为操劳过度,壮年便去世了。

秘书工作要这样子做。唐朝人吴融,在宰相韦昭度手下做秘书。一开始,起草的文书都不得上司的意,老挨批评,吴融很苦恼。有人指点他说:“你文章是写得好,但写的都是你自己的风格,不是宰相的风格。”从此,吴融努力学习宰相的风格,揣摩宰相的说话方式,这样写出来的文章,就很得宰相的喜欢了。

有一种人才,你没成功时他给你精神鼓励,你成功后他就是麻烦制造者,他们是谁?答曰:相士。五代时,晋阳相士周玄豹给李亶看相,说李亶日后必大贵。果然,李亶后来做了皇帝,即后唐明帝。登基后,李亶将周玄豹召入京城,准备好好感谢他。大臣赵风说:“您既然已经做了皇帝,而周玄豹的相术这么靠谱,您若还把他留在京城,对陛下和大臣来说,恐怕都不是什么福音!”李亶想想极有道理,于是打发周相士回家养老去了。

老板永远都是最愿意用忠心的人。后周时,北伐的大将赵匡胤发动兵变,率兵回京。行至陈桥门时,守门官吏拒绝给他开门;而来到封邱门时,守门官吏远远看见就打开城门。赵匡胤登基后,将封邱门官吏处斩,对陈桥门官吏重赏。

后周时,大将赵匡胤向掌管宫中茶酒的曹彬讨要酒喝。曹彬拒绝了赵匡胤想揩公家油的企图,自己掏钱买了酒给赵喝。赵因而觉得曹对国家忠心,对朋友讲义气,称帝后,视曹为心腹,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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