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荡着秋千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微姨很快端着咖啡过来,醇厚的香气飘散开来,秦桑绿大方的笑起来,“是啊,一般来家里的客人,我妈都要求我们记住对方的喜好,这是礼貌。”
顾念深端起咖啡,斜睨了她一眼,两个人就那样坐着,秦桑绿如若无人的荡着秋千,他在对面喝咖啡,半晌后,他忽然起身,秦桑绿知道自己不能像逃避似的跳下来,只好眼睁睁看他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又绕到她的身后,用力的将秋千推往高处。
她生生地咽下惊呼声,看着越荡越高的秋千,心里开始有一点儿慌,顾念深像是故意惩罚她似的,一下又一下,又快又狠,她睁着眼睛看自己忽然无限接近天空,然后又落下,风吹过她的脸颊,她的头发被吹了起来。
她听见顾念深含着笑问她,“怕吗?”
她不说话,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忽然想了十七八岁的时候,她也常来荡秋千,他每次都使坏,从后面狠狠地推她,然后迫使她向他求饶,赶快睁开眼睛,不能再想了。
秋千逐渐平稳下来,她正准备赶紧跳下来,顾念深快到一步拦在了前面,她被固定在他和秋千之间,抬头就是他胸膛,这样亲密的姿态,让人不安,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仰头笑着看向他,“我去换件衣服,马上就要吃饭了。”
“桑桑还是这么倔,紧紧闭着眼,脸红红的,刚才,差一点我就吻你了,和以前一样。”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笑容暧昧又戏虐。
她的心“砰”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又被反弹回来,震的胸腔微微发麻,她冷冷地瞥他一眼,用力推开他,然后跳下来。
隔了一段距离,转过身看他道,“顾念深,你还真是饥不择食,不过,对于前男友,我没兴趣。”
她真的不想把话说这么难听,是他逼她的。
回到房间,换了一件穿着舒服的亚麻衬衫和长裙,她的窗口正对着小花园,掀开窗帘,偷偷望出去,他坐在了秋千上,像是有所感应似的,他抬头向上瞥,她放下帘子,倚靠在窗口。
原来,困扰了她这么久,让她感到不安的,就是他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她想起了那晚在容色,所有人都起哄说,要趁此机会成全他们,当时,他似笑非笑看着,似有深意,但又像故意在捉弄她。
微姨在楼下叫吃饭,她一点儿也不想面对他,相比起来,他比五年前那个想要掐死她的晚上还要可怕,至少,那个时候,她还知道他在想什么,如今,他越发的诡异和深不可测。
下了楼,照样笑容明艳,不能让父母起疑,更不能让他擦觉到自己的不安,很多年了,徐静还是记得他爱吃青菜,就像她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咖啡一样,很多事情,你以为已经忘了,其实,它始终在你心里,等一个合适机会再破土而出,像个叛徒一样,杀你个措手不及。
顾念深向来有一种本事,他话不多,坐在那儿,偶尔间说两句,却能掌控气氛。
秦时天喜欢打太极,下围棋,秦家和顾家不同,不是从祖辈开始就十分有本事,东曜是靠他自己一手打拼出来,年轻时,忙着创业忙着公司,没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现在,东曜大半交给了女儿,反而有了闲功夫,顾念深投其所好,闲聊间,秦时天颇为愉快。
秦桑绿偶尔也说几句,气氛很好,徐静看了看女儿,她倒是神色自然,顾念深这孩子,从小就喜怒不行于色,但没关系,只要女儿不在意就好。
“念深啊,既然回来了,今后就常来玩。”上饭后甜点时,徐静客气地招呼。
顾念深抬头瞥了秦桑绿一眼,她端着茶杯,杯子里冒出来的袅袅烟雾,将她的整张脸都氤氲的模糊不清,渐渐地,露出一点轮廓,却是面无表情,神色漠然,他眸底掠过一丝森然的寒意,但在转过头时,又如数隐去,含笑对徐静说,“好啊,只要叔叔阿姨不嫌弃就好。”
徐静愣了一下,但随即就忙接应着他的话,按理说,再到这里,不是应该尴尬吗?可他的语气却像是从来没有与阿桑分开过,她又看了女儿一眼,她放下杯子,转过头,礼貌又客气地笑道,“怎么会呢?你来看我爸爸,他是很高兴的,只是,爸爸最近身体不好,医生嘱咐要多多静养。”
四两拨千斤,漂亮!
顾念深看着她时,眸光中的笑意更深了,他的女孩儿既会伪装又聪明,好像就快修炼成了九尾狐,这样啊,那日后岂不是要更有趣?
晚饭后小憩片刻,顾念深便要起身告辞,因为不是普通客人,秦时天一直送到门外,秦桑绿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礼貌的道别后,就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顿饭吃的简直是心力交瘁,像是打了一场仗,阳台上,威风徐徐,她走过去趴在护栏上远眺,刚刚放松下来的心,骤然又被拎起。
不远处,那脸黑色的路虎,她曾在公司大厦楼下看过,那是顾念深的车,他居然没走?手机提示有信息传来,她趁机走回房间,心神不宁的打开手机。
——下来。
她恨不得把手机扔下去,转过身,隔着黑黑的夜,她似乎都能看见他因为胸有成竹而越发显得风轻云淡的笑,她准备关上阳台不去理,但在走过去的那一刻,仿佛看见了时光另一头他和她。
七年前,她曾被同班同学挑唆诱惑,背着他去参加了一场联谊,后来事情被纪南方捅破,她回家时,看见他在客厅里等她,她心虚,自然是要耍赖卖萌,可他不买账,她自尊心受到伤害,气不过和他吵了一架,然后,上楼摔门。
没过多久,他就发了信息来,也就两个字:下来。像唤小狗一样,她当然不肯,几分钟后,他就破门而入,扛起她就伸手“啪啪”地打在屁股上,她疼,却不敢哇哇大叫,怕被父母看见,好不容易等他打够了,她准备扑上去反攻,却被他一个擒拿手按在床上。
铺天盖地的吻,甚至上下其手,她的气虽没消,但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从脚趾一直颤到发丝,心里很羞愤,但身体和意志都不受控制,拼命地渴望他给予更多,但他每次都在最后一步嘎然而止,她气,可又不敢露出来,多难为情呀。
这下换了他爽快,转身摔门就走。
之后,每次一有争执,他都用这个方法,平常别人在看她威风凛凛,像是他对她千依百顺的样子,但其实,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
她忽然惊醒过来,身体一阵凉一阵热,手心脚心都冒了汗,还有点儿想哭,心里的情绪复杂极了,转身冲下楼,凉风扑面,一下子又清醒过来。
他端坐在车里,看着她过来,斜睨了她一眼,懒洋洋地道,“慌什么?”
“什么事?”她憋住火气,冷冷淡淡地问他。
她的脸微微有些泛红,跑过后,胸口上下起伏着,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水光潋滟地盯着他,一阵风吹过,她眼底波光粼粼,他的心狠狠晃了晃,荡起涟漪,有一股冲动,想直接把她按到在车上办了!
咬咬牙忍住了,像是泄气一般,伸手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她知道他这个人,她如果反抗,他会更加暴戾,于是就不动,任他捏着,任他把自己的脸凑到他的面前,他这样子,她的心反而稍稍觉得安定。
可他像是对她的想法了然于心似的,忽然灿然一笑,像是这斑斓的夜景浓缩,又更惊艳几分,怔松间,他的唇擦过她的脸颊,在她的耳旁轻声说,“乖,晚安。”
她心撞如鼓,是愤怒还是什么,脑子太乱分不清,但两个人离的太近,她不敢动半分,因此,无法看见他目光含笑,看向不远处院子里一楼主卧阳台上一团黑暗的人影。
他放开她,摇上车窗,驱车离去。
Chapter6:
收购MEK的案子忽然停滞不前,她三番五次要求见易昭声,但都被推了回来,以及董事会上那两个难缠的大仙都避而不见,她实在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按理说,MEK工资资金运转出现问题,又加上收购大战,内部早已四分五裂,在这个时候把股票脱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偏偏他们都避而不见。
她手里握有两成股份,是目前除了易昭天之外,持股权最高的人,但仍没有绝对话语权,她烦躁地摔了文件夹。
夏夏敲门进来,看见她脸色不善,知道是为MEK的事情,站在那儿,踌躇半天,也不知如何开口,秦桑栀按了按眼睛,抬头看她,“怎么了?”
她走近一些,轻声说,“洛达电子要取消与我们之间的合作。”
洛达,是G市的后起之秀,一直以来他们家的通讯电子产品零件都由东曜供给,算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如今这样冷不丁的被踢开,到底有损东曜信誉和他们之间的合作,况且,还在这当口。
“为什么?”
“洛大毕总说,我们暂停的几个大项目到现在都没有运营,MEK的收购案又迟迟没有动静,怀疑我们的资金出了问题,这个时候不放心把业务给我们做。”夏夏一五一十道。
她怒极反笑,还真是小人之心,东曜再不济,做区区洛达,还是没问题,如今,倒先被对方踢了。只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其他的业务也要受到影响,况且,东曜的资金,的确在收购战中,运作了到了极致。
拿起电话,拨通内线给梅西,“帮我约见易昭天。”她要亲自和他谈谈了,不能再这样拖下去。
很意外,梅西很快就约到了易昭天,时间定在当天下午三点钟。因为是在医院,因此,去之前特意从花店订了一束康乃馨,她向来很准时,在离约定的时间前五分钟站在了病房前。
易昭天精神状态尚佳,但整个人却都瘦了一圈,她放下花,笑着喊了声,“易伯伯。”
因为不在办公室,反而比平常更亲近些,他含笑示意她坐下,她关切地问,“身体怎么样了?”
“就像机器一样,年轻时运转的太厉害了,到老了,内部零件各个都出了问题。”易昭天淡然道。
两个人寒暄了片刻,易昭天主动开口问她,“是想和我谈谈关于MEK的事情吧?”
秦桑绿点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事关重大,还是不得不开口,“易伯伯,关于收购MEK,我向您道歉,但在商言商,还是希望您能理解,可现在,我想关于您弟弟和股东里的那两个大仙的事,想必你也知道,我想向你请教,这个时候,你住院,公司内部乱成一团,股票持续下跌,这个时候出手股票,是明智之举,可他们为什么偏偏避而不见,是有心想要和我耗着吗?”
她说完这些看着易昭天,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脸上,他似乎还有几分笑意,的确,她一手导致MEK如今的局面,如今又恬不知耻的来请教别人,换了谁,都觉得滑稽可笑吧,秦桑绿想,他不出言讥讽,也算是好涵养了。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授意他们和你死耗?”他反问她。
秦桑绿有些尴尬,倒也没有否认,在这个在商场中滚打摸趴了一辈子的男人面前,她的心思藏不住。
易昭天似乎也并不在意她的回答,悠长地叹了口气道,“阿桑,这场仗,你的确打的很漂亮,但,也太冒进了。”
他的话就停在了那儿,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秦桑绿探不出个所以然来,易昭天像是有些疲倦,她识相的起身告别,临走前,还客气道下次再来探访。
医院十四层,是高干贵宾房,每间病房事实上都是一个套房,卫生间,会客室,大的落地阳台,电视电脑,应有尽有,给病人最完善的服务,整个走廊都铺了厚厚的地毯,落地无声,环境优雅安静。
“1714,1714……”她从病房出来,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蓝色衬衫的外国男子。
看见秦桑绿时,忽然裂开嘴坏坏的笑起来,朝她眨巴眨巴眼睛,毫不吝啬赞美道,“哇,好漂亮的东方女人。”
他操一口流利的中文,但毕竟老外说汉语,又是那样的夸张的表情,她郁闷的心情因此舒畅了几分,老外继续念叨“1714”秦桑栀与他擦肩而过后又停下来,果然,他推开了易昭天病房的门。
看外国男子的年龄,不像是易昭天的朋友,难道他还有国外的亲戚?
下了楼,回到车里就拿出电话打给陆西年,开门见山地说,“设法帮我和易昭声或那两个大仙约见一面。”
“还是没有进展?”他放下手里的事儿问。
她摇摇头不说话,陆西年应下来,还不忘与她贫几句,故作委屈巴拉地说,“现在发现,其实我这个被你抛弃的人,还是有那么点用处的吧?”
堂堂陆家二少,不惜自我牺牲逗她乐,秦桑绿不想辜负他的美意,于是打起精神与他贫上几句。
纪南方在办公室等她,大大咧咧的样子,像在自个家似的,梅西一脸为难地站在门外,看见她回来,忙解释道,“秦总,对不起,我拦不住。”
纪南方在里面朝她抛了个媚眼,她摆摆手示意梅西下去,这不要脸的祖宗谁拦得住?她推开门进去,随手将包扔在办公桌上,梅西端了两杯茶进来,又立即退了出去,她慢悠悠地喝了半天,故意让纪南方着急。
果然,不用她问,他就主动开了口,“秦桑绿,晚上和我一起去参加宴会,爷怕你胆小鬼跑了?”
“什么宴会?”
纪南方脸色立即不善,张口就喊,“阿深晚上正式在顾氏就职的晚宴,你你你,这么大的事居然能忘?”
这个混账女人,果然像容夜白那家伙说的一样,没心没肺,顾念深真是白爱了她一场,想当年,为了她,差点连命都丢了,不能再想下去,不然他真的会把她从窗户扔下去。
看着纪南方愤恨的脸色,秦桑栀快乐得恨不得唱一首歌,这些年,早和他斗红了眼,如今,虽然她和顾念深之间完了,但有些经历和事情,仍旧是岁月无法带走的,就像一张被折过了的纸,不管日后你如何抚平压正,那道折痕依旧始终存在。
放下杯子,她有些怅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重新开口,语气淡然了许多,她说,“晚上我会准时赴宴,南方,即便我和顾念深完了,但在G市,秦家和顾家不是没有交情,我和顾念深也并非就此老死不相往来,这非平常宴会,我怎会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