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为人机灵,鬼点子多,平时也称得上是能言善道,关键时刻也能替武大出一些主意,可他今天很反常,基本就没说过话,只是一直跟着武大。
而且,在那批刺客潜入后院之前,张良突然把武大给叫了出来,出来之后他又一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不得不让武大心中对他有所怀疑。
不过,武大一直把张良当自己人,何况张良还救过他的命,在心底,武大是不愿意也不敢相信张良会出卖武府的。
武大一直在暗中打量张良,刚才他看到张良张嘴欲言,便心知这件事恐怕跟张良脱不了干系,所以武大这才把人都轰出了书房。
之所以把张平和张良一起留下了,是因为武大不想让张良日后无法做人。如若武大真的把张良单独留下,那么武松和花荣他们必然会怀疑张良是内奸。
书房里鸦雀无声。
沉默了许久之后,张平承受不住这种心理压力了,涩声道:“家主,我真的没有背叛您……”
“我知道。”
武大略一颔首,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张良一眼,纠结了许久,终究还是问道:“张良,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张良汗如雨下,单膝跪地,“家主,我……”
张平满脸不敢相信,瞪大了双眼,喃喃道:“是你?怎么可能是你?这不可能!”
“告诉我,为什么?”武大沉声问道。
事已至此,张良便将自己如何被梅香父女相救,甲七又是如何加以要挟,全盘都说了出来。
最近诸事皆顺,武大本来还在奇怪,蔡京怎么会坐视自己迅速壮大而漠不关心置身事外,如今武大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蔡京那只老狐狸搞的鬼!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蔡京不愧是纵横朝野数十载的权臣,抓住武大的命脉,仆一出手,便将武大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惜,蔡京终究还是小看了张良的忠肝义胆,事情发展到最后,张良怕那些刺客会对武大不利,把武大给叫出了卧房,这才露出了马脚。如若不然,以武大对张良的信任程度,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张良居然会做了内奸。
莫要忘了,上次在城外遭遇伏杀,如若不是张良,武大或许真的就会死在那里。
“家主,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主母,可我,可是,梅香她还在甲七手里,我真的很想救她,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在小山村养病的那段日子,是张良活了二十多年,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用后世的话说,这是张良的初恋。
初恋总是美好的,会让人沉迷,会让人入魔,会让人做出一些事后想想简直不可思议的事情。
前文说过,温柔乡,向来都是英雄冢。
张良是一条敢舍命救主的硬汉,但他却沉浸在梅香的柔情似水中无法自拔。
如果说金莲是武大的命脉,那么梅香就是张良的命脉,甲七带走了梅香,以此要挟张良,然后派人入府劫持了金莲,借此要挟武大。
同样的招数,并不算高明,甚至显得有些拙劣,但对于武大与张良这种性情中人来说,的确就投鼠忌器了。
在北宋这个年月,女子的地位极低,就拿金莲来说,她嫁入武家之后,会被称之为“武氏”或者“武潘氏”,她的本名一般不会再被人叫起,也只有像武大这样的男人,才会对自己的妻子那般的宠爱。
不过,张良会因为梅香被抓而束手无策任由甲七摆布,武大却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
“张良,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武大缓缓说道。
张良浑身一颤,“家主,我……”
“不要叫我家主。”武大插话道。
张良似乎被这句话抽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自嘲一笑,“是,我不配……”
“家主……”张平急了。
武大摆了摆手,“不,我把你们当兄弟,但你却只是把我当作家主,这是你犯的最致命的错误!”
张良与张平同时愣住了。
前文说过,北宋阶级森严,庶民与士族以及世族之间的差距极大,武大虽不是世族中人,也不是士族,但他有官爵在身,而且张良与张平是亲眼见证了武大不可思议的崛起的,他们在武大面前总是不由自主的有些自卑,说的大一些,他们把武大奉若神明,他们把武大当成自己的主心骨,但他们从来没敢想过与武大做兄弟。
毕竟,他们与武大之间的身份地位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明知张良背叛了武家之后,武大依旧明确的告诉张良,他把他们当兄弟!
张平心头一热,张良更是瞬间泪流满面。
“我们曾经一起面临生死,同仇敌忾,连死都不怕,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真相?如果你把我当兄弟,你就应该在回府的第一时间,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通通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因此而瞧不起你,更不会坐视不管,我会想尽一切的办法,帮你救出香梅父女。那样的话,事情绝对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张良握紧了拳头,他突然很恨自己,恨自己自作主张,恨自己任由甲七摆布,造成今日的弥天大祸。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张良,既然你已经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你可知接下来该如何补救?不要告诉你要以死谢罪,那都是白痴才会做的事情,退一万步讲,即使你死了,可武家上下受到的伤害谁来补偿?还有,难道你以为你死了我还会去想办法救那梅香姑娘吗?”
张良红着眼,喃喃道:“可是,可是我犯的错实在太大,西门大官人重伤,李信重伤,作坊也被烧了,更加不可饶恕的是,连主母都被那群混蛋劫持了,我,我……”
“怕什么!?起来!”
武大起身,走到张良身边,把张良一把抓起来,“起来,站好!”
武大长吸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膛,重重的说道:
“我替你扛!”
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