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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乱局陡起,巨款变成了烫手山芋(3)

“咸富……咸富……咸富的银库让人给偷了!”冯掌柜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几个字说出口的,这对他这个一辈子替人打理钱财的老掌柜来说,无疑是无地自容的事情。

郭如意惊叫道:“啊,谁偷的?报官没有?”乌兰戈密也是吃了一惊,翠茹则躲在马车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人的对话。沈万三反而不怎么惊讶,道:“是不是主顾来取银子,咱们拿不出被人告了?”年士儒佩服沈万三的心智,在这么紧急的关头,不仅没有因为这个打击暴跳如雷或者沮丧失神,反而能冷静分析到咸富被封的原因,很值得敬佩。他上前一步,说道:“东家说得是,现在二东家和四爷正四处奔走,一面报官抓捕盗贼,一面安抚存银子的主顾。”

沈万三冷冷地吩咐道:“你先找家客栈,先让我和乌兰先生有个住的地方。”

年士儒往大街对面一指,说道:“东家,那儿是冯掌柜的家,我和冯掌柜这几天一直在那儿蹲着,等您回来。这里离咸富近,您要不也住在冯掌柜家里?”说完,他看了冯掌柜一眼。

冯掌柜立即道:“东家要是不嫌弃,我这就去收拾。”沈万三点点头,冯掌柜得到肯定的答复,转身就回家叫老婆子收拾屋子去了。冯掌柜这座小院子,是刚刚新买的。一来,觉得离咸富近,有什么事情可以照应;二来,临到老了也想好好享受享受,就用积蓄买了这座宅子。一回到家里他就叫老婆子把堂屋收拾出来,然后把沈万三等几个人请到家里,一边倒茶,一边道:“东家,东西那两间屋子还没收拾出来,这间您先住着,不大会儿,屋子就能收拾出来了,让乌兰先生他们住。”

沈万三看冯掌柜太紧张,就想说几句玩笑话,活跃一下气氛,可是转念又想:“我现在是主子,是他的东家,让他怕我一些不是更好吗?看来,我还是求人求得太多了,看到别人不高兴,就不由自主地想办法去逗乐,以后不能对什么人都这么客套。”想到这,他面无表情问道:“你把事情说清楚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在一旁的年士儒接过话,道:“东家,我看还是我来说吧,老掌柜这会子还受着惊吓呢。”冯掌柜一听年士儒的话,眼角就溢出了泪花,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说道:“我在钱庄行里做了半辈子,临到老了没想到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东家您说,让我怎么跟您交代!张士诚闹事那会儿,我怕出事儿,就日夜盯着,谁知道咸富的银库还是给人钻了空子!”

乌兰戈密道:“咸富银库被盗前,附近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冯掌柜道:“我没看着呀。”说着,看向年士儒。年士儒跟着道:“我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张士诚在城里这么一闹腾,官府增加了巡城,大街上一天来来回回走好几回衙门里的人,要说,这贼也太大胆了!”

“谁说不是呢,咸富的钱库我看得最紧,平常又不开,没窗户,门又没动,你说这银子怎么就飞了呢!”冯掌柜道。这件盗窃案发生了这么多天,他日日夜夜为这个问题伤神,却怎么也想不通。

沈万三问道:“咸富的伙计里……”

话说了一半,冯掌柜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急忙接口道:“东家,我知道您想的是什么,怕是有内鬼是吧?咸富的伙计我都知根知底,他们都是本地人,从小就做伙计,规矩都懂,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他们最清楚,要说内鬼我倒是觉得可能性不大。他们都在,我去把他们都叫来,东家您问问?”

沈万三看到冯掌柜的神情,就知道,这些伙计他一定问了不止一遍了。就算是他们干的,祸首必定有所准备,不是随便问问就能问出来的,便道:“主顾在咱们这里短了多少银子?哪一家把咱们给告了的?”

冯掌柜道:“是前街开当铺的柳大同,以前和我也有些来往。咸富之前是老公主的生意,有她老人家这么大的家底在这儿杵着,把钱存在咸富谁都放心。可是,没承想……”一句话没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好像对新东家很不敬,似乎是说他不如老公主的威信高,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当着东家的面,这么说总归是不好,便急忙闭了口。

沈万三看出他有些尴尬,但是也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沈贵和陆德源回来了,一看到沈万三,都惊喜非常。陆德源说道:“这他娘的好了,行了,你来了,啥事我都不管了,都交给你们兄弟俩吧,老子乐得清闲。”说着,抓起茶壶,嘴对嘴喝起来。

沈贵道:“三哥,这事情有蹊跷,这银子丢得太不寻常了,门没开,锁没动,银库又没有窗户,外人怎么进得来?银库旁边就住着人,想把银子拿走,不惊动谁,不动门,不撬锁,太难了!”

陆德源忽然想到什么,跑到沈万三面前,道:“沈爷,这回跑大都这趟,你可是从咸富里提了不少银子,这也得按借贷算。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你是东家也不能乱了规矩。我不管你在大都赔了还是赚了,现在咸富拿不出银子,你应该出点了。”

沈万三道:“这个自然,银子我会出,该拿多少,我一两都不少拿。还有,欠主顾的银子也由我先出了,等以后再补回来。咸富你也有股,不能用我一个人的银子填空。”

陆德源道:“好说,好说。”又眨眨眼睛,问道:“沈爷从公家手里赚了多少?说出来,也好叫我解解馋。”

沈万三为了安定人心,道:“银子没少赚,欠你的我也按利带息的给,今儿先给你两万两。”说完,看了郭如意一眼。郭如意会意,掏出几张银票,递给陆德源,没好气道:“看看,是不是假的!”陆德源也不在乎郭如意的态度,真的把银票反反复复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道:“这玩意跟我最亲,我闭着眼睛也知道真假。”

沈万三又对冯掌柜道:“老掌柜,你把告咱们的人都说说,我心里也好有底。”

冯掌柜赶紧把人都说了一番,最后道:“东家,我看,要不我把银子给他们挨家挨户送去,叫他们撤了状子。”

沈万三道:“不用,就让他们告,我把银子在公堂上给他们,免得他们收了银子不认账。拿到银子,还是告咱们你说怎么办?”

冯掌柜点点头,道:“是是,东家想得周全。”心里却觉得沈万三太过小心。

“是不是太小心了?我看他们也没多少人,兄弟几个冲进去,直接抢了能怎么样?”苏州城外,河边一片树丛中,十来个鬼鬼祟祟的黑衣汉子潜伏着,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的人说。

“闭嘴!你不会动动脑子啊,办这种事儿有明抢的吗?”一个头儿模样的人训斥道。他叫周礼京,是从苏州城里逃出去的盐督之一,在运河上遇到了沈万三,并且窥探到了沈万三携带的大批银两,动了贪念。在船上时,就和同伴商量准备将银子据为己有。可是,船上沈万三的人太多,动手没有胜算,一直没找到机会。他根本不相信船上的银子都沉入水底的说法,和沈万三分手之后,他就带着几个盐督偷偷跟着,见沈万三把船停到了河边的一户人家,就猜测沈万三一定是把银子藏在了这里。

今晚,他们准备动手把银子弄走。“周大哥,万一这个姓沈的没把银子放这儿,咱们空忙活一场可怎么好?”有人不自信道。

周礼京哼了一声,道:“姓沈的进城时,没带什么箱子之类的,船又停在这儿,银子不放这里,难道真进水底了?待会儿咱们进去,挖地三尺地找,一定可以找到!兄弟几个,节骨眼上可别装熊,到出力的时候,谁他妈的也别退后。”

河边,李海天带着两名小厮从东到西走了两遍,没有发现异常,就又朝蔡德福的家里走去,一个小厮走得腿痛,跟在后面不情愿地问:“爷,您天天走一趟是散步呢,还是练脚力啊?”

蔡德福家里藏银子的事儿,自然不能被这些小厮知道,李海天没好气道:“就你小子话多,再啰唆以后天天要你跟着。”

蔡德福家里,蔡德福正吩咐老妻准备饭食,妻子抱怨道:“西屋这么乱,又潮,你搬这里头干啥?一大把年纪不知道爱惜身子,你忘了你腰痛腿痛啦?这都是受寒闹的!”

自从沈万三把看守银子的重担交给蔡德福之后,他就让老婆随自己住进了藏银子的屋子,日夜看守,丝毫没透露给老婆子。如果让老婆子知道,自己家里放了那么一大堆银子,不知道她会吃惊成什么样。

“怎么,你心痛了?老伴老伴,老来为伴,还是你疼我啊!”蔡德福道。

为了打消妻子的疑虑,他早想好了一个理由:“西屋咱们住,正屋让客人住,这才是待客之道,别说了,快去准备吃的,过会儿客人该回来了。”

李海天正好慢悠悠地回来了,听到蔡德福最后几句话,笑道:“嫂子,随意做些吃食就好,我和蔡大哥又不是什么生人,总把我当客人,可是生分了。”

蔡德福没有说话,两人对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两人都站起来,探头向外看,还没等他们走出屋子,一队官军已经冲进院子,为首的一个军官手提长剑,喝道:“不论什么人,都给我拿下!”随着他的话,手下的官军立即将众人团团围住。

蔡德福走上一步,问道:“军爷,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没作奸犯科,为何无故抓人?”

那官军打量了一下,看到院子里站着很多人,加上外面的零星几个小厮、船工,心里有了底,喝道:“好贼子,前些日子张士诚大闹苏州城,现在又盘踞泰州不去,没想到,这伙贼人真是狗胆包天,还在故技重演!统统给我抓起来,带到大堂上说话!”

蔡德福还要争辩,但已经被官军按倒在地,李海天也被人拿下。很快,所有的小厮和船工以及蔡德福的家人都被绳子捆起来,带走了。

周礼京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一队莫名出现的官军冲进蔡德福家里,把人抓走,心里奇怪不已,自言自语道:“奇怪奇怪,这伙人是谁叫来的?”他转头去看另外几名盐督,每个人都一脸迷茫,显然都是不明就里。

“不管是谁,我们都先不要轻举妄动,看一看再说。”周礼京做了决定,神秘出现的官军确实打乱了他的计划,可是他并不死心。就这样,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周礼京忽然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一个脚夫装扮的人,推着一辆独轮车,鬼鬼祟祟地进了蔡德福的家。“周哥,这是什么人?我看,八成是有人想捷足先登,抢咱们的银子。咱们出去,干了他娘的!”有人已经着急起来。周礼京阴沉着脸,命令道:当即,率领着众人冲进了蔡德福的小院。

“进去!”

当把那脚夫堵在了西屋时,周礼京满意地看着地上一个挖了一半的土坑里露出的一个木头箱子一角时,冷笑一声,然后轻轻舒口气,说道:“快动手,晚点怕是还有人来。”

几个人开始挖箱子,而那个脚夫试图阻拦,被打了一顿之后,瘫坐在地上,居然哭起来。“是谁让你来?”周礼京问他,脚夫捂着被打得瘀青的半边脸,看也不看周礼京一眼,不说话。周礼京从怀里摸出一把刀子,放在脚夫脖子上,慢慢地道:“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少说一句,我就在你脖子上扎一刀,看你能撑多久!”

那脚夫还待强撑,但是周礼京的刀子已经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线。他一害怕居然哭的声音更大了,边哭边叫:“……是我二叔叫我来的,我怎么知道这里埋的东西是你们的?我……”

周礼京没想到他这么胆小,微微觉得好笑,踢了那人一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二叔又叫什么名字?”那脚夫哭丧着脸,道:“我叫二旺,我二叔叫……”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周礼京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周礼京看到了那被挖出来的箱子,更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期待的金银并没有出现,箱子里赫然是一堆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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