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李密茕无一人,妻子儿女早在洛阳大败时失散。如今前来送葬的,也不过魏征、李勣、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他们,各带几名亲信,墓地中显得冷冷清清。
见此情景,众人愈加悲凄,扶着李、王二人的棺椁,想着这些年出生入死、朝夕相伴的一幕幕往事,不觉放声大哭,泪如泉涌。
正在此时,却听见一阵杂乱急骤的马蹄声传来,北面大道上黄尘飞扬,一队人马急驰而来。
众人一时愕然,猜不透这是哪来的人马。世态炎凉,官场尤甚。一个叛臣逆贼的葬礼,谁还敢来光顾?
待走近看时,众人都不禁大吃一惊,来者居然是秦王李世民,已脱去平日官服,换穿了一袭暗龙纯素绫袍,腰间束条蓝田碧玉带,身边所带数百名甲士,皆着白衣白甲,一身缟素,都是往日瓦岗军的士卒。
以魏征为首,人们一齐跪倒在地,向秦王拜辞。魏征道:“秦王殿下何等身份,亲来吊祭,臣等旧主何以克当?”
世民急忙滚鞍下马,将众位将领一一扶起,叹口气说道:“阴阳暌隔,生死茫茫,往日恩恩怨怨早已一笔勾销。世民所祭拜者,是叱咤风云的反隋义士魏公之英灵,有何不可?”执意要拜。
众人见其意至诚,只好将他迎进墓场。来到拜亭,秦王站住,见墓穴外供着一个牌位,上面金字写道:唐故光禄卿上柱国邢国公李讳密之位。旁边另一个牌位写着:唐故右卫大将军王讳伯当之位。
秦王步至灵前,亲自举香。然后回到拜亭,向着灵位深深打躬揖拜。内心里却不禁想起了不久前被杀的刘文静,姻亲二人,一个真反,一个假反,却都是黄土一杯,落得同一个下场。一边想着,不禁心中一酸,坠下泪来。
众人见状,一齐放声大哭,墓场内外,顿时哀号伏泣,哭声震天。
魏征一面哭祭,心中一面暗忖:秦王这人可真是聪明绝顶。杀李密是他,吊李密也是他。今日亲来一拜,又不知要赢得多少盛誉,收服多少人心?他以王爷之尊来吊拜一个反臣,恐怕是冲着李勤、叔宝这些骁将来的。其处心积虑收罗人才,真到了无孔不入,见缝插针的地步。
秦王世民祭拜礼毕,对魏征、李勋等人说道:“邢国公生前轰轰烈烈,今日丧事,亦不可太过冷清。这三百名甲士,都是邢国公昔日的瓦岗兄弟,令他们留在这里,戴孝举哀,与汝等共成大礼。孤王暂且告退,先行一步。”
说完腾身上马。众人感激得连连点头,急忙跪地相送。
转眼已是武德二年正月。元宵正节之夜,古老的太原城里灯火辉煌,人流如潮,车马如龙,显示着多年未有过的喜庆火爆。
各级官府衙门前,都搭建了彩门,绞缚了棚山。彩门棚山上姹紫嫣红的五彩绢花,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临风摇曳,争奇斗艳。
城内的酒肆歌楼、买卖商号和一些殷实人家,也都家家张灯、户户结彩,大街小巷,处处遍悬灯景,如银河泄瀑,繁星垂落,金碧相射,交错辉映。
大街之上,舞狮子的,耍龙灯的,驶旱船的,跑高跷扭秧歌的,一队接着一队,络绎不绝。城中百姓,不分男女老少,几乎是倾家而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们都要尽情地享受大唐建立以来的这个太平节日。
在蚁拥蜂聚般的人流之中,一位年轻的公子哥儿,带着四五个家人奴仆,正慢慢地由西向东走来,一面说说笑笑,一面东张西望。从那身鲜亮的衣着和前呼后拥的派头上,一眼便能看出,这人来自豪门大户之家。
他们缓缓踱至太原府衙门前,见这里聚集了许多年轻士子,也夹杂着不少插珠翠,衣绮罗的富人家的小姐丫环,正在翘首张望,窃窃私议。
一行人不禁驻足,好奇地向里看了看,原来是一座灯楼,皆用彩缎装成,锦裹玉围,富丽堂皇。右边,一座灯山上高悬一面金字匾额,上书:“万兽来朝”。两旁张挂着一副对联,字体飘逸酋劲,形神兼备,书道:
万里华夏呈祥,贤圣降凡邦有道一统唐祚献瑞,仁君治世寿无疆灯楼的正中,高悬一盏大型麒麟灯,四周围绕着造型各异的无数兽灯,龙、虎、狮、豹、马、牛、猪、羊、犬等,往来旋转,栩栩如生。又有一副对联悬于左右:
梓潼帝君乘白骡,喜临尧地三清老子跨青牛,乐赴舜天万兽灯山的左首,是一座金凤灯山,匾额上写着“天朝仪凤”四个大字。中间一盏凤凰灯,凤首高昂,双翼奋展,呈翩翩飞舞之姿。周围尽是各种瑞鸟,为百鸟朝凤状,什么孔雀开屏、仙鹤晾翅、金鸡独立、玉鸾献舞等不已而足。
凤凰灯两边立柱上,又一幅大红对联写道:
凤翅展南山,天下百姓成欣瑞兆龙须扬北海,人间万物尽沾皇恩在四周游走翩飞的无数鸟灯中,有两盏上面骑着男女古人各一位。灯的下面也悬挂着一副对联:
西方王母坐青鸾,瑶池赴宴庆九州太平南极寿星骑白鹤,天阙报喜祝四海无波那公子哥儿逐次看过,面显得意之色,与下人们相视一笑,又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对观花灯看对联这些老套子,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尽是往那些穿红着绿的大闺女小媳妇脸上身上扫来扫去。
蓦地,他双眼灼灼放光,就像个久候山林的猎人,终于发现了一头猎物。
十几步开外,一位三十八九岁的妇人,领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兴冲冲地向这边走来。
那妇人面孔白皙,身段丰满而又不失窈窕,一双丹凤眼流眄生波,虽是半老徐娘,仍算得上是个美人儿。再看她身边那个姑娘,更堪称是天姿国色,美貌绝伦。腰肢纤细,酥胸微鼓,面庞脖颈皆如凝脂滑玉,在灯光下闪耀着象牙般的白亮。虽是小家碧玉,但粗布衣衫却掩不住那种超凡绝俗的美艳。待那母女二人走进人群,这少年公子竟不顾一切地跟了上去,紧挨在那姑娘的身后,借着人群的拥塞,下身紧挤在姑娘丰腴的后臀上,磨上擦下。正月天冷,姑娘穿着棉衣,开始并不觉得什么。那公子哥儿不能尽兴,居然悄悄地伸出手来,探到姑娘的前怀里美美地抓了一把。
姑娘像遭了蛇咬似地惊叫起来。那妇人见有人当众调戏她的女儿,立时破口大骂起来。
旁边那些观灯的百姓,一齐回过头来,怒目相向。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嘴里骂着:“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儿来的龟孙子,竟在大街之上欺侮女人。”说着,双手捏成了拳头,就要冲上去。
这时,旁边一位老头儿却拽了他一把,说道:“莫要管闲事惹祸,你可认得,这便是齐王。”
一听说是齐王李元吉,人们就像平地里看见一只斑斓猛虎,轰的一声,四散逃避。
那母女二人也着了慌,掉头就走。那公子却冷笑一声:“嘿嘿,无端辱骂了本王,想就这样溜?给我拿下,带回去!”
几个恶奴一拥而上,将二人扭捆起来,大摇大摆地向西走去。
这位公子哥儿,确实是齐王李元吉。当年李渊在太原起兵,大军出发西进时,留下元吉镇守太原,封其为齐国公,授予十五州诸军事、镇北大将军,并特许他“便宜行事”,可全权处置一切军政事宜。
高祖即位之后,又授他为并州总管,晋爵齐王。整个太原地面都交付他镇守,可谓位高而权重。
然而,这位齐王爷却很不争气,令人大失所望。他性好畋猎,常常不理政事,带着豪奴恶仆,到太原城外的山林中射猎,一玩就是数日。有时候,在城内大街上,见到家禽家畜,也不管人多人少,张弓就射。看着百姓们为躲避箭矢而惊恐逃散的样子,竟乐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有时候射猎不足,便指示他的下人们,对百姓的牛马猪羊公然抢夺。他常说:“我宁三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猎。”
他还有一个雅好,就是命属下侍卫分为左右两队,互相击刺厮杀为戏。直杀得双方都有伤亡,刀枪见红之后,方感到快意。
至于掳掠良家妇女,肆行奸淫,更是家常便饭。虽然还不到二十岁,已有如花似玉的妃妾四五人。但几乎夜夜醉酒之后,便外出采花猎艳,不是拦路猥亵,就是入室宣淫。太原百姓们对这位花花太岁,早已经怨声载道,咬牙切齿,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辅佐他镇守太原的右卫将军宇文歆,曾屡次苦苦劝谏,都被他当作耳旁风,不加理睬。万般无奈,宇文歆只得冒死上表,奏闻高祖,表中写道:
“齐王在州之日,多出微行。尝与左右游猎,蹂践谷稼。放纵亲昵,公行攘夺,境内六畜,因之殆尽。当衢而射,观人避箭,以为笑乐。分遣左右,戏为攻战,互相击刺,毁伤至死。夜开府门,宣淫他室。百姓怨毒,各怀愤叹。以此守城,安能自保……”
高祖看过奏表,深感震惊和气愤,立即降旨,将元吉罢免。
但还不到一个月,李元吉便怂恿太原城的“父老”,其实就是当地豪绅中那帮狐朋狗友们,联络了数百人,署名上表,奏请将元吉留任。毕竟是骨肉至亲,高祖本来只想借机吓唬一下这个不肖的儿子。见有人联名奏保,便忙不迭地降旨将其官复原职。
元吉复职之后,非但不思改悔,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先是将敢于告他黑状的宇文歆下了大牢,然后便我行我素,走马射猎,奸淫掳掠一如平日。
今夜元宵节,也是那母女二人倒霉,偌大一个太原城,就恰恰撞在了这个魔头手上。
当下,齐王李元吉把母女二人带回府上,也不进后宅,就在前院一个书房兼卧室的偏殿中,对那姑娘肆意亵辱。
他三把两把扯去了姑娘的上衣,哧啦一声撕开抹胸,顿时将两只白花花的嫩乳抖了出来。先是一双大手在上面疯狂的揉捏,又突然俯下身去,在一朵花蕾般的乳头上狠咬一口。那姑娘痛得眼冒金星,噢噢的又哭又叫。
母亲见女儿当着自己的面遭人凌辱,尖声叫骂着:“畜牲,禽兽,不得好死的下流坯……”,碰头打滚地往上冲。
元吉被他骂得心头火起,冲着她的小腹跺了一脚:“不识好歹的贱母狗,能陪本王睡一宵,是你闺女的福气。多少人烧香拜佛还求不到呢。”骂完,便命下人们将那妇人推出殿外。
回头见那姑娘瞪着一双惊恐的眸子,浑身瑟瑟发抖,就像一头被猎手围逼,正走投无路的小兽,便愈觉可怜妩媚。一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几步跨进内室,猛地一扔,将她掼在床上。
接着便迅速脱去衣裤,赤条条地伏身压了下去……在元吉眼里,女人就是个泄欲的工具,不管是黄花处女,还是半老徐娘,都是供男人玩乐的。他从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因而在行事之时,一面歇斯底里地耸动,一面口咬手拧,肆行摧残。那姑娘被弄得身上青一块红一块,火燎燎的疼痛,一阵阵杀猪似地尖声哭叫。元吉愈发被刺激得疯了一般。一番风狂雨骤,早已落红满地……他满意地伏在她身上歇了片刻,正欲梅开二度,却忽然听到她母亲仍在院子里不住声地叫骂。一个邪恶的念头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妈的,今夜老子要一块采了这对母女花。这个婆姨说不定更风骚有味。
他立时来了精神,对着窗外喊道:“小子们,把那个骚娘们给我弄进来。”
当母亲的被几个彪形大汉连抱带抬地拥到床上。元吉示意他们一齐动手,瞬间便将那妇人剥了个净光。看着她那白皙丰满的一身肥肉和一对肉嘟嘟的丰乳,元吉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嘻嘻笑道:“本王爷今日又交了桃花运,要尝尝你娘俩的滋味有何不同。”
说着,一个鲤鱼打挺,跃到了那妇人身上,又吮又抠,百般戏弄。
妇人可不是那个小姑娘,宁死不肯受辱,一双手乱抓乱挠,蹬腿拧身,骂不绝口。
元吉累得汗流浃背,就是不能得手。一怒之下,竟招呼两个奴仆,一人一边按住了手脚,这才顺利入港……李元吉缓摇慢送,正在得意洋洋地品味着,却不料那妇人猛地一抬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左臂,竟连皮带肉撕下了一大块,顿时鲜血淋漓,哩哩啦啦地淌了一床。他“嗷”的一声嚎叫,受伤野兽似的从妇人身上跳了起来,一股怒气直冲脑门,竟奔至床头,从墙上摘下一柄利剑,寒光一闪,直刺进了那妇人的心窝。继而又抽出剑身,猛地一挥,将旁边早已吓傻了的小姑娘一并杀死。
他把剑上的血迹在她们的尸身上擦了擦,扫兴地骂道:“他妈的。一对丧门星,抬出去喂了野狗。”
这个时候,却听到院子里脚步沓杂。一个声音在窗外喊道:“禀报齐王,有边境传来的急报。”
“什么鸟事?”元吉没好气地问道。“刘武周大军寇境,已攻陷榆次县城……”